笑，轻松得像在下午茶会遇见熟人一样。

    于是斯内普心里靠理智压抑下去的愤怒，终于再度剧烈翻腾起来。即使他深信自己的面部表情绝不会出卖自己的心情，他仍然忍不住说道：“终于藏不住你的本性……”

    不算太久远的以前，斯内普曾经疯狂地崇拜过一个巫师。只是当他把偷听来的预言禀告上去时，他的主人谋杀了斯内普最重要的人。午夜梦回，他从来没有停止过谴责自己，也不止一次地想象如果他当时能够早点发现伏地魔的残忍，事情有没有可能变得不一样。

    而现在伊塔宁只用一具巨人的尸体，就把他听到莉莉死讯时的感觉带了回来。

    要知道，当一个太过斯莱特林的存在出现，当他同时具备了优雅博学之后还能忍受他的恶劣语气，还能对他微笑，即使是斯内普这样的人也忍不住开始考虑“朋友”的可能性。然而今天，这个让他愿意接近的人却用一种血淋淋的方式来提醒他，自己是一种远比黑魔王更血腥残忍的存在。

    看上去纤细秀丽的白发少年站在阴影里，他看着斯内普，表情渐渐冷凝下来。“千年之前，这座城堡的主人娶到了他深爱的妹妹。”暮春近午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他语言中的阴寒彻骨，“但是他们完美的婚姻却一直被阴影笼罩，因为这个女人始终无法怀孕。”

    听似完全无关的话题，却因为其中翻滚着某种斯内普太过熟悉的情绪，而让他无法出声说任何话。

    “那个女人用黑魔法成功地生下一个男孩，代价却是她的命。她甚至没能支撑到分娩。然后你猜，城堡的主人做了什么？”伊塔宁的声音慢慢轻柔起来，他看着斯内普的眼神，令他第一次与他的种族相符起来，“他把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扣上铁链，然后扔进地窖。”

    斯内普只能继续沉默。

    “那个家族通过魔法契约能与蛇类说话，一条蟒蛇开始照顾男孩。6岁以前他不知道自己是人，不会说人话，每天靠吃死老鼠和死鸟过日子。”伊塔宁的表情陡然狰狞起来，“而他送给我的6岁生日礼物，就是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养母然后逼我吃她的肉！”白发的吸血鬼一拳砸向窗户，窗玻璃“哗啦”一声碎了一地，他的手上顿时鲜血淋漓。然而疼痛似乎对他颇有好处，至少他的表情又回复平静，连叙述也回复成之前的第三人称，“吃蛇的行为违背魔法契约，反噬的魔力几乎就杀了那个男孩。他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城堡的主人却企图用鞭打来帮他早点解脱，直到男孩的叔叔偶然发现男孩的存在，才把他救了出来。”

    伊塔宁在解释他与萨拉查的关系。这一点上他表达得相当清楚，只是反而令斯内普真正担忧起来。就像他愿意不惜生命保护莉莉的孩子，但是要知道，斯莱特林血统的末裔是伏地魔。难道他想说的是，他会不惜一切……

    保护黑魔王？

    这种认知方法才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塞进他的胃里。即使吸血鬼未必就比黑魔王强大，即使伊塔宁有致命的弱点，但一个善于伪装并且已经在霍格沃兹取得良好声誉的教授，远远要比已经人人恐惧的黑魔王能做更多更危险的事。

    “伏地魔的确是斯莱特林，但他未必是萨拉查的孩子。”超过千岁的吸血鬼再度轻易看穿了斯内普的想法，他摇摇头，“而霍格沃兹实在令我失望。”

    前半句话才让斯内普愕后微微松了口气，后面又陡然让他的心提了起来，“失望，什么意思？”

    “斯莱特林的声誉受损并不只是伏地魔的错，邓布利多也居功至伟。”伊塔宁说，“即使我可以不责备他防备一个从孤儿院出来的古怪孩子，但是你看看他做了什么？巨怪、狼人，现在连巨人都放进学校了。”

    “他只是……”

    斯内普企图解释，却被吸血鬼截断。“我不想听任何辩解，也不要跟我说什么正义邪恶，什么战争牺牲。西弗勒斯，对我来说霍格沃兹只是一所学校，而一个合格的校长不能做任何有可能令学生受伤的事。”

    “你不了解，邓布利多他……”斯内普虽然还是说了一句，却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他做好了准备。”

    “巨人袭击德拉克。”伊塔宁指了指窗外。

    斯内普一滞，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辩解说禁林不该是学生去的地方吗？

    辩解说巨人并没有踏进城堡吗？

    霍格沃兹哪个教师不知道，最爱朝禁林钻的学生绝不是斯莱特林？更何况，还有一个倚仗着自己有件隐身衣就喜欢到处乱跑的救世主男孩。

    如果哈利·波特在禁林里遇见巨人……

    斯内普只用想象就让自己不寒而栗。

    “邓布利多不是伏地魔，这是我给他的第二次机会。”吸血鬼声音的情绪慢慢消退，他看着窗外，声音虚无缥缈起来，“我不反对他的理想和抱负，但他必须还给我一个纯净的霍格沃兹，一个可以让所有的小巫师都安心学习的霍格沃兹。”

    白发的伊塔宁转过来看着斯内普，平静却也无比认真地。

    “否则，我让霍格沃兹彻底消失。”

    第41章 卧室

    沉重粗糙的石门无声无息地滑开。

    “伊尔？”德拉克·马尔福一脸兴冲冲地走进来，却在看见一室的幽暗宁静后失望地垮下肩膀，“不在啊……”

    他在原地站了会，正想走时瞥见地上有件白衬衫，再抬眼时发现四柱床的床幔也低垂着。他转了转眼珠，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在他还没有想明白理由之前先屏住呼吸，然后才伸手撩起厚重的天鹅绒床幔。

    里面更暗，德拉克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他没有想要拉起床幔，也没有想到拔出魔杖用照明咒，只是慢慢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又向前倾了倾身体。

    而伊塔宁果然在床上。

    枕头、被子和床单，所有的织物都是黑色，似乎因为这样德拉克才稍稍能看清楚。白发的少年侧躺在床上，他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向来梳理整齐的白发散在枕头上。只盖到腰上的被子让他的背部几乎都露在空气里。

    也……

    不是那么瘦嘛。

    陡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德拉克脸上漫起一阵淡淡的粉色。他轻轻在床沿上坐下来，只是无论他如何小心，松软的床垫却仍然不可避免地陷下去，于是睡在床上的人皱了下眉。

    “伊尔？”德拉克以为自己吵醒他了，不禁有点心虚，“我没什么，其实……”

    白发的纤瘦少年虽然皱眉，却始终不肯睁开眼睛。而德拉克开始说话却显然招来他的不满，他苍白纤瘦的手臂伸出去，只一拉就把德拉克拖了下来。

    “啊……”半声惊呼卡在喉咙里，等德拉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竟然已经被压在伊塔宁身下。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张陡然出现并在视野里放到最大的脸，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