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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下,敛去所有怒气:“以后走路小心点,这位医生。”

    叶阑没穿制服,有些疑惑自己为何被认出,但并没放在心上,客气的笑了下离开。

    他走到停车场门口,保安室的保安打招呼道:“叶医生,等钟医生下班啊?”

    叶阑礼貌的笑了笑,点头道:“今晚有点事。” 他转头看到钟弗初正走了过来,手里似乎托着个什么东西。

    他上前看了一眼,竟是个纸糊的皮卡丘,不禁笑道:“小朋友送的?” 钟弗初从来不收病人的礼物和钱财,除了一些生病的小朋友送的玩具糖果。

    钟弗初拿出车钥匙往自己的车走去,说道:“不是,一个病人自己做的。”

    两人坐上了车,叶阑看了眼车顶上吊着的皮卡丘吊坠,和车后座摆满的皮卡丘娃娃,摇头笑道:

    “你这怪癖也真是有快20年了吧,要是让你同事知道你有一屋子的皮卡丘,不得大跌眼镜。”

    钟弗初十岁时来到晚钟家园,那时园里条件艰苦,大点的孩子会出去卖废品打零工赚钱,而钟弗初打工之余,总会买一些皮卡丘的玩具玩偶,这一幼稚的喜好竟延续至今。

    钟弗初将周予安做的皮卡丘轻轻放进搁水瓶的凹槽里,伸手捏了捏车上的皮卡丘吊坠,柔软的质感让他紧绷一天的神色放松下来,对叶阑说道:“没什么,就是喜欢而已,看着它们感觉很安心。”

    两人开车来到之前定好的餐厅,到了包间后没多久就进来一个人。

    “让你们久等了,我是宋涤新,是辅仁心理咨询中心的心理医生。” 来人一身宽松条纹t恤,戴着一副颇具学生气的黑框眼镜,毛茸茸的板寸让他看起来很随和。

    宋涤新个子不高,和钟弗初握手时还要仰头才能看他,他知道这位就是他的新病人,微微笑道:

    “钟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希望我们的相处能和普通朋友一样,再说,我们都是医生嘛,只不过你治身体的病,我治心里的病。”

    钟弗初对眼前这人第一印象不错,缓声道:“那就拜托了。”

    叶阑见钟弗初并不反感这位心理医生,松了口气,他今天的目的就是把这位宋医生介绍给钟弗初。

    席中宋涤新说了许多自己作为心理医生的见闻,他本身和善可亲,向来善于与人打交道,石头都能开口跟他说话。

    但通过这顿晚饭期间的观察,宋涤新暗觉这位新病人恐怕有些棘手。

    他从钟弗初身上感受到浓重的戒备,这种无意识的戒备与疏离使他将自己的心层层封锁,不为外人窥见并走入。

    晚餐结束后,宋涤新先行离开,钟弗初开车把叶阑送回家。

    车行驶于披着灯火的长桥,江畔高楼林立,统一规划的霓虹夜灯太过齐整,少了几分繁杂的热闹。

    在叶阑的记忆里,十多年前那里还是一片沙地,钟弗初、钟源和他都只有十岁出头,他们经常在江边捡瓶子去卖掉,捡完后钟弗初会独自坐在一块礁石上,看落日下的江景。

    他记得钟弗初刚来晚钟家园的时候,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一双凌厉的眼里是同龄人没有的阴郁,仿佛从仇山恨海走来,并且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里闷着不说话。

    那时他们都不敢靠近钟弗初,钟牧远一直鼓励其他孩子去和钟弗初交流,但大多数人都不愿去,只有钟源,园里最跳脱的小孩,像只麻雀一样天天往钟弗初身上扑,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最后倒真的让钟弗初开口了,第一句却是“闭嘴”。

    后来钟弗初渐渐融入他们,只是依旧寡言少语,且晚上时常做噩梦惊醒。

    当时园里条件不好,一个房间里会睡好几个小孩,叶阑睡钟弗初旁边,他睡眠浅,有一次半夜听到钟弗初在喊“妈妈”,而且好像在哭。第二天他发现钟弗初情绪尤其不好,自那以后他再也没听到他说梦话了。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身世坎坷,各有各的伤口与无奈,他们彼此抱团取暖,互相倾诉。

    但钟弗初对过去讳莫如深,即使是对当时和他最熟的钟源,和现在已经一起走过二十年的叶阑,都从未谈及过。

    像是一根刺,在心脏不为人知的角落,扎根已久,扰人安眠。

    想到这里,叶阑叹了口气,对一旁的钟弗初说道:“弗初,我希望你能好好配合宋医生,不要再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了。”

    钟弗初看向他,见他满脸忧色,遂道:“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你不必担心。”

    这些年来他只是偶尔做噩梦,最近频繁了些,但也影响不大,倒是叶阑一直有这个心病,竟还给他请了心理医生,他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把叶阑送到家后,钟弗初朝自己的住宅开去,在下车的时候,他看了眼凹槽里的皮卡丘,小心的把它拿了起来,轻轻放进掌心。

    家中刚被家政打扫过,干净的像从未有人居住,他走到卧室里的玻璃橱窗前,里面摆满了住院的小朋友送他的小礼物。

    橱窗的正中间,摆着一张黑白照片,里面是一个笑着的少年,嘴角露出两个小巧的酒窝,双眼明亮如星辰。照片下面围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像是送给照片里的人一样。

    他把周予安做的皮卡丘放在了照片下面的那一格,里面放着一把明黄色的小伞,伞面有些褪色却很干净,但金属伞架上已经生出斑驳的锈迹。

    然后他去洗了澡,在书房看了一个小时的专业书后,十一点准时上床睡觉,床的另一边躺着一个巨大的皮卡丘,如黑夜里守护睡眠的神兽。

    但这一夜他睡的并不安宁,他在一点多好不容易入睡,三点多又再次惊醒,背上满是冷汗,他不得不坐起来打开床头小灯,眉头紧拧的缓了一会,下床重新洗了个澡。

    再一次进入睡眠,却梦到了十二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

    暴雨倾盆的街道,被浸湿的琴盒,一个打着黄色雨伞的少年追在他后面,一路踮着脚高举着手,将伞撑在他的头顶,清澈的笑意跌入酒窝,如雨跳进河的漩涡。

    此后再未被惊醒,如被熏风熨帖而过。

    而那晚宋涤新离开餐厅后,骑着共享单车到了一个烧烤摊,洋洋洒洒点了一桌子,还叫了两瓶啤酒,丝毫没有刚才餐厅里谈笑风生的优雅风度。

    他拿起手机刷朋友圈,滑到某一条,上写:“感觉这辈子都和文华市八字不合。” 一看,这不周予安那小子么,便打了个电话过去。

    “予安,你什么时候来的文华市,都不跟我说?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他是周予安的大学学长,两人当初在美国关系很铁。

    周予安似乎也在吃东西,含糊不清道:“小新哥不是兄弟谁是兄弟?我来文华市没多久,结果就住了院,这不怕你担心么。” 然后他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