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兰玉胭确实是不想跟兰恬动手的,当下她便只能是躲避,偶尔还得趁着松口气的功夫见招拆招,不多时,便直接叫兰恬逼到了角落,脚下一绊,紧接着余光瞥见刀光一晃,耳边一声钝响,弯刀就的刀柄这样叫兰恬敲在了床板上。
兰恬居高临下看着她,一手隔着刀按在床板上,另一手则是松了松,重新调整了另一把刀的位置,架在她脖子一侧,却是避开了一些距离。
兰玉胭侧开头,不大想在这样的状况下跟兰恬对视。
兰恬却是开口说了话:“兰玉胭。”
“我用这把刀,留下你,好不好?”
语气平淡,满不在乎。
而这又哪里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
兰玉胭猛然看向兰恬,却猝不及防叫一滴水砸了个正着,定晴一看,兰恬眼里已经蓄满了水雾,接二连三地就要砸下来。
这一下子,兰玉胭算是完全慌了。
见面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是兰恬,将她摁在这里的是兰恬,现在哭的也是兰恬,至于兰恬是怎么想的,她确实是一无所知,连安抚都不知该从什么开始安抚。
兰恬这情绪转换也是全然不打招呼的,不过这片刻功夫,兰玉胭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兰恬便又起了身,抽刀入鞘,猛地抹了一把脸,狼狈转身,却又在看见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僵住了。
是桌上的糖画。
兰恬僵了片刻,终于是缓缓转过身来,兰玉胭下意识做出了戒备的姿态,生怕兰恬又要发疯。
而这份戒备落在了兰恬眼里,便又成了另一番意思。
她道垂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
“我这就走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话里分明是叫兰玉胭不要生气,可她甚至都不等个结局,便要走出房间。
平白无故闹了一场,兰玉胭又怎么肯就这样将人放走?
只见她猛一步上前,直接拽住了兰恬手腕,兰恬下意识一挣,居然是没能挣脱。
而兰玉胭冲口而出的一声唤居然也罕见地染上了几分疾言厉色的意味:“兰恬!”
兰玉胭深吸了一口气:“你便是想走,也该把话说清楚!”
兰恬猛然回头,一双眸子中的偏执已然褪去,徒留下遮掩不了的水色,与水色下愈发明显的惊惶。
分明是在慌乱,像打碎了娘亲最爱的玉簪的娃娃。
也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兰玉胭说出话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
这一回相见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显得那样莫名,仿佛都受了什么人的气,铆足了劲去演一出无理取闹。
冷静些了,便更觉得难以面对彼此。
原本分明是相互想念着的好友,重逢本不该是这样的。
“兰恬,”兰玉胭放软了语气,下一句话甚至都不曾过脑,就这样叫她说了出来:“我很想你们。”
很想她们,所以并没有说什么打扰,更不想接受兰恬那一声“对不起”。
哪怕见面后的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兰玉胭也还是开心的。
只为重逢。
兰恬怔怔地看着她,完全没料到这样一句话能从兰玉胭口中说出来。
哪怕是兰玉胭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后也意识到了仿佛有什么不对。
--前世今生,她是从未说过这样肉麻的话的。
不是没有过想念,只是她这人大抵天生性冷,便是再难受再想念,也不肯流一滴泪,或说出一句示弱一般的话。
纵然如此,兰玉胭也还是将下一句说完了:“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所以也就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兰恬也没能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状况,好半晌,才呐呐道:“玉胭,你变了。”
兰玉胭:“……或许吧。”
也罢,不计较一次那就不介意多不计较一次,总归要有一个人用正常人的思维做事。
门口忽有人咳了一声,兰恬与兰玉胭齐齐回过头去,看见的便是尚知春不知是尴尬还是耐人寻味的一张脸。
见她们看过来,尚知春牵起嘴角笑了笑:“二位要是饿了,记得下楼吃些东西,我便先歇下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故作镇定,惹得兰恬与兰玉胭面面相觑。
又隔了一会儿,兰恬忽道:“玉胭,你这几年……过得怎样?”
兰玉胭一愣,兰恬继续道:“我看见了,你们一起看灯,糖画也是她给你买的吧。”
“你好像很开心,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原本一向担忧兰玉胭过得不好,怕那样孤僻不善言辞的人走到哪儿都叫人排挤,怕她被那些个便宜兄弟姐妹刁难,怕她融不入这个圈子。
结果千里迢迢跑来一看,却没错过那人回眸展颜一笑。
华灯初上,繁华未央。
灯下的姑娘穿的是制作人费了不少心思的绸缎,头上带着的不显眼的珠钗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都是齐朝歌与皇后为她准备的,却也说明了即便没有兰家,也有人去乐意护着兰玉胭。
而这样低眉浅笑的兰玉胭,兰恬也分好不觉得熟悉,兰玉胭一向清冷,便是内心仍有未曾熄灭的火,也不会放到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