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点进了一个网页,浑身僵住——
那是一个著名心理学网站,上面发表了一篇论文。
这篇论文从题目到研究手法、研究角度都跟另一篇相似极了。
这是……
谢许从头皮到脚底一阵冰凉。他抖着手打江碌的电话,一接通,没等对面说话,他先劈头盖脸道:
“你是怎么回事?你之前不是答应我——”
“抱歉嘛, ”江碌的声音还是那样又腻又软,让人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长骨头,“还不是你妈妈, 之前明明都答应了,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谢许几乎听不清他在讲什么, 他眼前一片发黑,耳鸣严重。
这样……关卿该有多难过。
他知道关卿有多喜欢心理学, 也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所以当他听说关卿要报考一个知名教授研究生时,他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直到他发现,那位教授姓汪。
不会这么巧的,他努力安慰自己。
关卿的基础并不好, 思路大胆却缺乏理论支持,还荒废学业多年,跟s大那些又有才华又有扎实基础的高材生完全不能比。
即使有叶梓的推荐, 关卿也不应该被汪教授大加赞赏、甚至让汪教授破格把这个名额都留给他。这巧合太多,谢许不得不多想。
的确,单单是关卿的才华,不能够让那个教授放下身份。
但是汪芸可以。
那位汪教授显然也不是个看淡了名利的人,看他办公室一排排的古董名画便知。
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让关卿知道,谢许想。让关卿知道了,他该多伤心,他的关卿就应该快快乐乐的,干想干的事情,去喜欢的地方。
而且……
如果关卿知道,一切麻烦都是因为谢许而起,关卿会怎么样?
……会讨厌他的吧。
他的身份对汪教授不起作用,他迫不得已,搭上了江碌这条线,被迫答应了江碌的某些要求。
他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谢许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又烦躁又混乱,几乎没有看路,直直地往前开,直到他撞上什么,整个人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吓了一跳。
周围聚集了一群人,对着谢许的车指指点点。suv的车头狠狠撞上电线杆,整个都变形了,谢许这才猛然回神。
他看着外面的人群。此时他不得不下去,但是他下去的话,又会引起骚动,进退两难。
车窗外下起了雨。
冬季的雨突如其来,被冷风裹挟着,往脸上扎。
一个人撑着伞分开人群,他敲了敲谢许的窗户。
谢许拉开门,看着关卿,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又喜悦,又心虚,又愧疚,但最终还是那满心欢喜占了上峰,他说:“卿卿,我……”
关卿一言不发,神情冷漠。
谢许的心也霎时凉了,他那时甚至以为关卿知道了什么,关卿嫌他麻烦了,关卿……
关卿取下自己围着的的围巾,背对着人群给谢许带上,顺便遮住他的大半张脸。他的动作甚至有点粗暴,谢许全程抬着头,温柔无比地注视着关卿。
关卿拉着他的手,把他扯出来,关上车门,一言不发地走出人群。
“抱歉,我……”到了安静的地方,谢许踌躇着开口。
‘啪’。
谢许呆呆地捂住自己的脸,被关卿的一巴掌扇到偏向一边,那张脸很快肿了起来,五个红色的手指印清晰浮现。
“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关卿指着他,神情冷漠极了,眼眶发红,整个人显得很凶,“命都可以不要了。”
如果前面不是电线杆呢
是人流,是另一辆车,或者干脆是一道断崖……
他不敢想。
当时叶梓把他载到路口,关卿刚下车,就看见属于谢许的那辆车在人群的惊呼声里往前开,撞上了电线杆。
把那样满脸茫然的谢许领下来时,比起来之前想好的说辞,比起怀疑、无奈、难过,他首先感受到的竟然是愤怒和后怕。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失去谢许了。
关卿无法抑制地发起抖来。
“我……”谢许低头,一手捧着关卿的脸,大拇指抚了抚他眼角,“那只是个电线杆。只要你在,我……”
“就算前面是深渊,我也不怕。”谢许深吸了口气,说。
接近黄昏了,又刚下了场雨,落在两人身上的光线暧昧而朦胧,像一部上世纪无声默片里一个意味深长的镜头。
关卿浑身僵住:
“你不怕?”
“嗯。”谢许低头想吻他,却被关卿挡开。
“可是我怕啊,”关卿低着头,再也无法抑制,许久的情绪倾泻出来,“你能不能不要每天一个人伤心,一个人难过,一个人去想所有的事情,什么也不告诉我……”
“我明明是你男朋友,你能不能信任一下我,偶尔也——
“依靠一下我啊。”
关卿的话带上了哭腔。
“我有那么差劲吗”关卿哽咽着问,“依靠我很丢人吗”
他像是一直被人用布温柔地遮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到。他明明知道他的谢许在前面,经历着一些不好的、甚至残忍的事情,但是他束手无策。
他也是人,他也会嫉妒、会难受、会担心。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忙也帮不上。
谢许从来不跟他沟通。
“你不需要去做任何事情,”谢许的声音无比温柔,听着却有点陌生,“我会把一切都做好。”
我会让你做你喜欢的事情,让你一辈子都快快乐乐,我会把你保护的很好……
“——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他说。
所以……也别离开。
跟谢许在一起一点都不麻烦,谢许会很乖,谢许会把一切都考虑好。
别丢下他。
他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他没有安全感,他需要依靠一次又一次的付出来找寻那一点实实在在的、握住了什么的感觉。
冬日不算寒冷的黄昏光线里,关卿却脚底发凉。
内心也一片空旷。
“你是这样想的吗”他木然地问。
这就好像……
他是谢许的一个所有品,一个附庸,一只听话的宠物——
却独独不是恋人。
原来,谢许真的没有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对待。他以前一直不信,一直在自欺欺人。
如果是原本的关卿,也许会欣然接受吧。
那时候的他自卑、怯懦、习惯逃避。但是谢许亲手把他从那片泥泞里拉出来,却又要把他推回去…
这太残忍了。
关卿浑身无力:
“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该考汪教授的研究生”
“说实话。”关卿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