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刀初来乍到,自然不了解情况;三日月宗近倒是前辈,可连阮枝筱都忘了,他自然也没有想起还有这一茬。
好在用钥匙打开反锁状态的门,会提前发出锁芯转动的动静,加之察觉到门外并非审神者的气息,终于从记忆的角落中翻出“刘婶”二字的三日月宗近,迅速做出反应,拉着云里雾里的同伴躲进阮枝筱卧室,险险抢在门开之前藏了起来。
然而,人可以躲,可厨房那些做到一半的食材却没有时间收拾。
刘婶进来一看,晓得阮枝筱不会做饭,雇主夫妻又还在外地,第一反应便是家中进了小偷。担心阮枝筱的安全,她立马取出手机,一边走向厨房查看,一边拨打100,准备报警。
“……我想,刘夫人一来会搜查整个屋子,封闭空间不易藏匿,二来警署插手必定多生事端,便让机动最高的长谷部去敲晕了刘夫人。从背后出手,刘夫人并未看清他的脸,长谷部手上的力道自有分寸,不会伤及贵体。本是打算妥善安置刘夫人,等筱筱回来再作安排,只是——”
像是觉得有趣,三日月宗近说到这里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阮枝筱默默帮他补完了后半句:只是没想到有个傻子正巧进来了,还不分青红皂白就被害妄想症发作,不光默认对方干了坏事,又抱着刘婶嗷嗷叫唤,就差没报警……哦,而且没报警还是因为她觉得付丧神杀人不过手起刀落的事情,她报警也没用,才索性作罢,决定智斗。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过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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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僵直不敢动弹,阮枝筱沉默地盯着地上一块不动摇,认真思考以后在家里挖个地洞算了,方便她日常把脑袋埋起来做一只鸵鸟。
“哈哈哈,说起来,我也曾与筱筱做过一个约定呢。”不过老爷爷似乎并没有就此松口的意思,他口吻轻松,态度却少见的不容拒绝,“筱筱还记得吗?”
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阮枝筱立刻回想起逛完夜市后第二天,自己因为害羞不愿意出门,结果被三日月宗近骗她到了早上九点的事。
【恩,是故意的呢。因为筱筱不理我的话,老爷爷会感到寂寞的呀。】
【对不起,我错了。】
【那下一次不管出了什么事,筱筱都不要逃避,而是认真地和老人家沟通,好不好?】
【……我知道了。】
但是她食言了。又一次地。
阮枝筱咬住下唇,张了张口,可本就不灵巧的舌头仿佛在这一刻丧失了言语的功能,竟说不出话来:“……对不起。”最后除了这句话,好像再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垂下眼睛,颤颤怯怯地重复,“我非常——”抱歉。
没来得及说完的道歉由于惊讶而被咽下,脸颊两侧突然多出的力气,让阮枝筱被牵引着仰起脸。她还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那双映着三日月清辉的眼眸就已经猝不及防地闯进眼帘里,没有波澜的,像是接纳了一整个夜空,因而愈发包容且广阔。
“啊呀啊呀,筱筱的记性似乎比老爷爷还不好呢。那么,再多说一遍也没关系哦?”
三日月宗近微微笑着握住阮枝筱的一只手,带它按在自己的胸口偏左的地方。隔着布料,一下一下坚定的跳动传递在指尖,带起微弱的热意,是人类一般的鲜活温度。
“身为死物,有幸脱离钢骨烈焰,此具皮囊肉身、七情六欲,不外乎依凭灵力同精神力所铸。我等接受你的灵力,诞生于虚妄,回应你的呼唤,跨越了一整个世界前往此间——为你而来。”
“所以,不需要道歉,作为主人,再多信任我等一些即可。”他松开手,却是如往日一般,疼爱地揉乱了阮枝筱的发,又恢复了傻爷爷的模样,“哈哈哈,毕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安心安心,小姑娘还是要有小姑娘的样子才更可爱嘛?”
一场雷雨还没响两下,连雨都没开始落,就在三日月宗近这样的三言两语下匆匆收场。因为刘婶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烛台切光忠和压切长谷部便霸占厨房,继续准备午饭;药研藤四郎和三日月宗近去整理战利品,太郎太刀却留在了客厅。
帮忙把刘婶抬上更舒适的沙发后,他便将大太刀抱在怀里,一直默不作声陪着阮枝筱坐在一旁,看小姑娘盯着刘婶发呆。不过毕竟有厨房传来节奏的剁砧板的声音,配合着哗哗水声,和两位大厨的低声交谈,倒也没有静到死寂的地步。
事实上,太郎太刀也更习惯这种安静的氛围,反倒比之前愈发从容。知道主人心情不好,他本做好一直沉默到开饭的时候,却忽然觉得袖子沉了沉。高大的付丧神低下头,小姑娘不知何时脱去拖鞋,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从自己的角度看,便只剩一个黑绒绒的脑袋。
“是?”体格的差距,总让太郎太刀担心自己会吓到过于娇弱小巧的生物,恰巧他今次的主人就在其列。谨慎地放轻了声音,他吐出询问意味的短音。
“……那个,太郎。”本来没敢抬头,但思及三日月宗近再三强调的礼节,阮枝筱还是强迫着自己让视线同对方对接。她舔了舔略微发干的唇瓣,目光控制不住地时不时游移一下,心虚地问:“我今天、你们,失望吗?”
说白了,阮枝筱今天的举动只表达了一件事:她对他们,还不够信任。
可是——
……生气?为何这么说?
主人做了什么吗?
太郎太刀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并无此事。请主人无需担心。”
但叫付丧神摸不着头脑的是,这句回答似乎反而起了不好的效果。小姑娘半合上眼睛,又蜷了回去,丸子头也跟着耷拉下来,又几缕偷跑的发丝不安分地翘起。太郎太刀疑心自己说错了话,正思考着是否要向三日月宗近求助的时候,就听见身旁阮枝筱下一句自言自语似的轻喃: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生气?明明她做了失礼乃至非常糟糕的事情,可这些从游戏中突然出现的所谓“付丧神”,却从来都没有对她生气或者抱怨过。全心全意的忠诚、千依百顺的服从,甚至到了一种让她看不出限度的地步——让她喘不过气来。
是的,阮枝筱终于恍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信赖与爱是有重量的。当三日月宗近等人陆续来到她的身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刀剑男子们,在给予她所渴求的温暖的同时,也无形中成为了她肩上不得不背负的责任:他们没有身份,没有知识,没有可靠的社交圈,没有能够独立生活的技能,一旦离开她,他们在这个世界除了那把刀之外,一无所有。
可自己都还只是个象牙塔中被供养的小公主,在意识到自己到底接手了怎样的责任之后,她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