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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就说这是嘉奖他为皇上分忧的,改日本宫还会另有赏赐。”

    不觉又已到掌灯时分,皇后突觉得眼皮开始突突地跳,唤了锦文来替自己揉了揉额角,但仍觉不安,便搁下手炉,披上一件青蓝刻丝貂毛大氅,道:“还是随我去永巷看看百里氏吧。”

    锦文恭顺地拖住皇后的手,四个宫女提着灯笼引在夹道前,暗光从灯笼中溢出,把周遭一切都渲染得更加昏暗,人影婆娑,气氛诡秘。

    覆盖了薄薄一层雪的地面湿滑,寒气逼人,锦文小心地扶着皇后,又打量着四下朱红围墙,战战兢兢地说道:“听说在永巷那里待久了,人是会疯的,要是她疯了可如何是好?”

    “疯了也好,死了最好,没疯没死才是大麻烦。”皇后语气平缓。

    皇后深知自己这个后位来之不易,而孙氏之死,也让自己见识了皇帝的凉薄,内心始终是没有安全感的。

    自己膝下唯有肖衍一个儿子,不论肖衍如何想,自己都需要他将来入主东宫,直至问鼎皇位,才能确保自己一世无后顾之忧。

    过去百里氏为朝中显赫高门,百里昭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在朝臣中说话极有分量,自己对百里春晴自然要高看一眼。可如今百里氏一族皆问斩,若肖衍还一直对百里春晴念念不忘,那才是这皇位路上最大的阻碍。

    看来,的确是时候要为肖衍重择一门亲事了……

    就算肖衍是个长情的人,但岁月长久,男儿总敌不过身边软语细润的如花美眷,等肖衍哪日再娶了某个世家小姐,应当就会忘了百里春晴。

    “张秀……”皇后喃喃念了一下这名字,嘴角勾出笑意。

    “皇后,到了。”锦文轻道。

    皇后望着眼前这阴暗潮湿深巷内的一间破房,多希望百里春晴就已经死在了其间。

    而当锦文推开房门时,眼前却对上了一双透亮的黑眸,犹如这禁地之中的灼灼火光。

    另有两个女子与百里春晴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皇后一眼便识出其中一人是百里春晴的陪嫁丫鬟,而另一人则是被自己送到永巷的小宫女嫚儿。

    百里春晴眼中诧异,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来,迎着皇后诧异的面容,口中干涩苦楚,声音低哑道:“母后,您来接我回去的吗?”

    或是因为天寒之故,百里春晴声音有些喘,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但神识清晰。

    没死,也没疯。

    皇后咬了咬牙,将手炉交到了锦文手中,扶住百里春晴,把她冰凉的细指护在掌中轻轻抚摸,刹那便噙了泪:“晴儿,你在这里受罪了……”

    百里春晴摇摇头,干裂的嘴唇好不容易扯出一丝苦笑:“肖衍呢?肖衍他还好吗?”

    皇后擦擦眼角,叹了一口气:“肖衍因你百里氏一案而悲伤过度,如今又开罪了你父皇,被罚不得出府……所以如今这情形,也只能由母后来送你了……”

    百里春晴一怔,心中瞬时凉透:“送?母后要送我去何处?父皇不是说……说不要我死了吗?”

    “既是你父皇说过你不会死,那便不会杀你。可你大哥百里弘义谋逆之罪确凿,你不死,也只是皇恩浩荡罢了,但你……晴儿,你真的要肖衍这一辈子都替你们百里氏背着这个罪名吗?你要知道,二皇子的丈人家是罪臣,那肖衍此生又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百里春晴浓密的睫毛不停颤抖着。

    皇后指尖拂过百里春晴苍白的脸:“而恐怕何时一个不妥,皇上起了疑心,就会连肖衍都杀了……”

    “父皇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父皇如此喜欢肖阳,不就把三皇子府内上上下下都杀光了吗?”皇后反问,又轻蹙着眉,“天家的确享尽尊荣,可脖子上也是开了口的,指不好何时就是人头落地……晴儿,你与肖衍鹣鲽情深,母后那么多年一直看在眼里,可你真的想看到肖衍因你而……他还年轻,他也是我唯一的骨肉,我身为他的亲娘,我实在……”

    皇后哽咽了一下,背过身去拭泪。

    百里春晴黑白分明的眸子间起了薄雾,深深的苦涩升起,哽在喉头,勒得如同要窒息。

    本以为在这破旧屋门打开时,自己已熬过了此生最冷的一个寒冬,却未曾想过春之将至时,又被打入了更沉的酷寒里……

    或许从此都无法再挣脱那种凛冽刺骨。

    “那……母后要将我送去何处?”细小的人像透了风,在这破漏的黑屋子里栗栗发抖。

    皇后眯起双眼:“不论去何处,念在你与衍儿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可有什么话要留给他的,本宫可以替你转达。”

    嫚儿默默流着泪,替百里春晴收拾着为数不多的物件,半晌不开口一句,而在将行囊递给韫玉时,脚下一软,瞬时嚎啕大哭起来。

    韫玉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安慰嫚儿,只能向百里春晴投去救助的目光。

    百里春晴红着眼走到嫚儿跟前,蹲下身子。

    嫚儿一把抱住百里春晴,嚎哭起来:“原以为……原以为夫人可以离开永巷这个鬼地方了……可以……可以与二皇子殿下如……如从前那般好……可皇上他怎么能将您许配给别人呢?他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地拆散您和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啊?”

    “嫚儿……”百里春晴的眼泪也不住流下来,身子抽动着,心中的不解与苦涩紧紧地掐住了心口。

    甚至比那日被宋贞韵紧掐住脖子还要难以喘息,还要难受千倍万倍,仿佛下一刻便会死得无声无息。

    自己从来没想过,这辈子会嫁给除肖衍之外的人,还是一个自己完全不相识的人。

    “你们别哭了……都别哭了……”韫玉擦着眼泪,“如今我也担心嫚儿一人留在永巷怎么办啊……那宋贞韵人多势众,要是她们来找麻烦,嫚儿你要怎么办啊……为什么皇后不允许你与我们一道离开,就算是边塞,也比这永巷之中要好啊……”

    嫚儿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韫玉:“姐姐,我是皇后送进来的,又未能得皇上的赦免,皇后如何会让我离开……如今,如今我也只求夫人和姐姐能平平安安的了……”

    说着,嫚儿又看向百里春晴:“夫人,嫚儿说过要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的,可现在……现在这情状,嫚儿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报答夫人,但求夫人保重自己……您常说活下去就好,不论……不论在谁身边,夫人您也一定要好好活着……”

    嫚儿一边说着,一边也已泣不成声,再无法言语。

    百里春晴咬紧了嘴唇,尝到口中铁锈般的腥甜味,无可诉说的苦楚只能往心底拼命地咽,却好像这漫长的寒冬一般无边无际,无法排解,如今也只能独自默默地流着泪,又握紧了嫚儿生满冻疮的双手,泣不成声地一字一句说道:“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