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地躺在床榻上,一袭白衣,衣上隐隐有血印。
脸上的血迹都已清洗干净了,而落到床榻前面地上的血却还未干透,裹了血的白布被随意地扔弃在一旁,刺眼不已。
百里春晴忽而有些惶恐,但并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停下脚步,望见床榻上的人侧颜依旧,只是脸色青白,但并不显狰狞,而是如同睡着了一般,风平浪静,与世无争。
一时记忆翻涌,不知父母兄长及百里氏无数族亲在行刑后,究竟是什么模样,他们是会像王副将这样如此安静地离去,还是饱受折磨而死不瞑目?
而自己被关在永巷之内,看则凄苦,却比孑然痛苦地离开人世要好得多。只是可怜了百里氏偌大的家族,如今却只留下了自己一人,曾经风光无二的高门,恐怕将一生一世背负上弑君夺位的罪责,而自己不仅无法洗脱罪人之身,最终大约还得在这莽荒草原上无爱无恨地死去。
而肖衍,将是自己永远也无法触及到的那个幻象,与自己曾经的鹣鲽恩爱,全部埋葬于汴梁的水色烟雨之中……
腿上软了软,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本以为自己能一生顺遂,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惨遭灭门之祸。而千里迢迢来了边塞,遇到一个不介意自己罪责之身,善待自己,还教自己骑马的人,却竟然死在了契丹的剑弩之下。
一声一声无法自抑的悲苦涌上心头,许久未再哭出来的眼泪,也倾洒在衣襟上。
晃眼之间,见那躺在床榻上的那具尸首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百里春晴心头一咯噔,吓得慌忙站起身来,原本还裹在眼眶里的泪水也瞬间无影无踪了。
“这……这……”百里春晴再揉揉眼睛,发现床榻上依旧是原状。
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于是鼓足勇气又靠近了一步,低声叫了句:“喂!王副将?”
没有动静。
百里春晴这才舒了一口气。
而刚准备转身时,却发现那人紧闭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百里春晴吓得一下子跳起来尖叫:“诈尸了——”
叶淳和韫玉立马从帐外冲进来。
韫玉扶住已经吓得站立不稳的百里春晴,也是一脸恐惧地盯住了那具尸首。
而叶淳则上前检查尸首,片刻,低沉着声音道:“真是怪了……”
“他……他……真的死了?”百里春晴一口气噎在喉咙,半晌才暗哑着开口,哆嗦不停。
叶淳点点头:“那么重的伤,谁还活得下来啊……”
“可我真的看见……”
“恐怕是夫人悲伤太甚,有些劳神了,”叶淳眯着眼,“夫人先回营帐歇息吧,将军说待会儿会来看望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将军的小马甲要被戳穿了……
☆、第二十二章 相识
回到营帐,韫玉便笑吟吟地开始忙活起来,重选了衣裙,又将百里春晴推到妆镜前坐下,硬是在她的百般无奈下,重新替她梳了发髻,描了眉色,涂了唇红。
“我说……”百里春晴还有几分惊魂未定,“我真的没看错,王副将真的动了一下,也许他真的没死呢,是不是应当再去检查一下……”
“是了是了,我知道小姐没看错,只不过现在将军要来看您才是大事,新妇第一次见夫君,怎么说也得必须得隆重一些才行,要美得惊艳,将军才喜欢呢!”
百里春晴听韫玉一直絮絮叨叨地讲话,眼前却尽是那帐内白衣浸血的场景,又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
韫玉将从汴梁所携为数不多的珠翠悉数给百里春晴戴上,满意地对着百里春晴笑了笑。
而百里春晴盯了好一会儿妆镜中的自己,硬是扯了些许下来,不高兴地说道:“干嘛戴这些!”
“可是……”韫玉一脸无辜,忙把不小心掉落地上的饰物捡了起来。
百里春晴无心装扮,又再思量一下,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再去看看王副将是不是还活着!”
不顾韫玉阻止,百里春晴已大步出了营帐。
长裙曳地,面若桃花,一路引得来往军士侧目私语,百里春晴却满腹心事,又左右看看众人亦无悲伤之色,营地中仍是一片平和之景,心底感到几分诧异,忙拉住从旁而过的一个军士问道:“王副将是不是没事了?”
“王副将啊?”军士摸摸脑袋,一脸懵懂,“王副将没事,就一点小伤罢了,并不碍事……”
“那么重的伤居然还叫做小伤啊……”百里春晴小声嘀咕着。果然这里戍边的军士都是在这边塞大风大浪中淘洗过的人,与自己这般见识的人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但既然王副将人无恙,百里春晴忽而也感到几分欣慰,复又回了自己的营帐,在韫玉一脸震惊和不解的表情中,脱下了身上繁复累赘的衣裙,换了一件简单利落的衣衫。
“小姐,你……你这是要干嘛啊?”韫玉失望地拾起百里春晴换下来的衣裙。
“我问了,他们说王副将身子没事,”百里春晴系了系腰带,又将发髻上剩下的饰品都取了下来,“我听闻鱼汤可以修补伤口,应当对他恢复有益,我去河里抓点鱼,做点汤送给他……”
谢檀久躺不适,但伤口仍在剧痛,只能硬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蒋策取了软垫搁在谢檀腰后,又递给他一碗药:“将军能活下来是万幸,箭头再深几分,恐怕就要伤及肺,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是你医术高明。”
谢檀道谢,气喘着将药喝下,却瞥见叶淳一脸坏笑地走了进来,搓搓手:“嘿嘿,将军有福了。”
“差点死了还叫有福?”谢檀白了叶淳一眼。
“将军装死,我见夫人还是有些伤心的嘛,方才眼睛都哭肿了,”叶淳坏笑,“没想到这苦肉计还能用在此处,叶某与将军配合演得还算不错,蒋大夫也表现得恰如其分……”
蒋策得意地甩甩袖子,接过谢檀手中的碗:“不过是为将军献犬马之劳罢了。”
而谢檀被两人不客气地戳穿,脸上有点挂不住,嘿嘿干笑了两声:“她哭,我猜想应当是想起亡故的父母兄长和族人吧。其实我对她而言,也不过只是教她骑马的关系罢了……”
又盯着叶淳,“不过话说于此,你告诉她我要去看她,我这样子如何去看她?况且一见面,我骗她我是王福的事情不就被戳穿了吗?”
“反正早晚都会被拆穿,倒不如早日撕下你这虚伪而不可示人的面具,”叶淳眯起狐狸眼睛,凑近谢檀,“再说,她马上就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王福了。”
“嗯?你要告诉她?”
“当然不是,我要拆你的台也不会自己上手,免得被你秋后算账。只不过方才手下有人看到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