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往下一倒,就已睡了下去。
“你……你这样睡,我怎么办?”百里春晴跪坐起来,又用手推了谢檀一下。
谢檀稳而不动,百里春晴不住又攘了几下,却被谢檀一下子抓住了手,掌心粗粝的茧磨着细柔的手指,百里春晴心中突感如小鹿乱跳,试图将手从谢檀手中抽出,却是无能为力,又叫了一声:“放开我!”
“夫人,夜深了,”谢檀闭着双眼,“为夫昨日彻夜未眠,今日又骑马奔波了半天,很困,很累,夫人别闹……”
百里春晴这才想起自己昨夜留了谢檀与耶律步烟而独回毡帐,而那耶律步烟向谢檀直吐心意,甚至愿放弃公主身份而甘为谢檀妾室……
嗯……彻夜未眠?
百里春晴正胡思乱想中,听到身旁谢檀已沉沉入睡,喘息渐次平稳。只是手仍被他紧紧握住,似抱于怀中,使了几下力依旧没能将手抽出,努努嘴,只能和衣在谢檀身旁躺下,又不住往一侧再挪了挪,而后侧过身,感到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气味传了过来,就像是沐浴后皂角的果香混合了黄沙味,又好像掺杂了一些铁器的腥甜,奇异得很。
谢檀睡得很安静,安静得只有呼吸声,以及……隐隐约约,起伏不止的心跳声。
借着营帐外透进来的火光,可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光洁的额头。
而营帐外军士低声谈话的声音不时入耳,更衬得这营帐内气氛诡异。
“臭蛮子……”百里春晴再试图将手拿出,依旧无力,却也有一股突如其来的安稳感穿透了全身,就犹如曾经睡在肖衍身旁一样,不会害怕,不会惶恐。
百里春晴不住扯了扯嘴角,平躺下来,仰望着帐顶上一些不甚明晰的繁复花式,想起如今天将入秋,而自己竟已有一年之余未见肖衍,更没料到此刻是躺在另一个男子身旁。
世事无常且诡谲,万般物是而人非。
醒来时天已大亮,百里春晴睁开双眼,身旁空无一人,而再慌张地摸了摸身上衣衫,似乎并未有任何不妥,心情瞬间爽朗了不少,坐起身来,才环顾了一下谢檀这帐内陈设,简单得近乎无趣。
除了案几上多了一盆娇艳的水仙,含香体素欲倾城。
“这玩意儿……”百里春晴翻爬起身来,几步并作一步地跑到案几旁跪坐下来,小心地用指尖触了一下水仙妍黄的复瓣,笑了起来。
这种花在汴梁都少见,也不知谢檀何来本事,能在这边塞之地还弄来如此花开正好的一盆。
正是满心欢喜地看着这水仙时,目光突然落到了营帐一角木施上所挂着的谢檀的衣衫上。
衣衫无甚特别,只是衣衫之后,露出了一小小的木制短剑的一角。
百里春晴脑中一懵,险些失了常态,魂不守舍地起身,又跌跌撞撞地走向那木施,将谢檀的衣衫掀开,那把再熟悉不过的桃木剑便如刺入了眼中,眼泪倏忽落下。
再颤抖着双手将那桃木剑拾入手中,一寸一寸触感仍是如过去般温热,肖衍送自己这把木剑时的一幕幕如同重现在眼前,而十二年恩爱相知的朝朝暮暮更如恍然,心中空空如也,渐渐犹如被重锤用力敲打,直到喘息都显得困难。
“肖衍,你说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肖衍,你帮我画眉吗?”
“肖衍,快来抱我,我走不动了……”
“肖衍,来亲一下我!”
“肖衍你过来看看呀……”
“肖衍……”
“肖衍……”
彼此说过很多话,相许过白头,如今却是天各一方,或许死生都不复相见。
将桃木剑怀抱于怀里,暗哑着声音,开始止不住低声抽泣。
回忆点点滴滴,倾盆雨下。
谢檀正要入帐内,已闻了百里春晴低低抽噎之声。
只掀开了帐帷一角,便看到这个娇小的人儿蜷缩在营帐一处,手中抱着那把桃木剑,泪湿满襟,如有万般苦楚想要依仗那眼泪而宣泄出来。
心中陡然沉入深不见底的渊底,谢檀抿唇,尝到苦涩,一时只想逃避离开,却不小心踩到了不知谁人放置在帐帷外的一支枪头,清脆一声。
百里春晴闻声,已忙将那桃木剑收了起来,敛住了哭泣,瞪瞪看着谢檀尴尬而满有心酸的走了进来,却还是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夫人……在做什么呢?”谢檀竭力平静着喘息。
百里春晴擦擦眼角,也勉力挤出了笑容:“看花。”
“这花……”谢檀又望着那盆水仙,“夫人喜欢吗?”
“喜欢,”百里春晴忙不迭地回答,又急促地说道,“将军今日不去练军吗?若是忙着的话,便赶快去吧,我一人在这里没有问题的。”
“夫人如此急着赶我走吗?”谢檀问道,双目在百里春晴红肿的眼上停顿。
百里春晴急忙依袖掩面,又小心地护了一下怀中桃木剑。
谢檀留意着她的小动作,心头越沉越深,直至无力回避那种如似刀割之感,便一把扯住百里春晴的手,在她疼得尖叫出口前,将整个人仰面推到在地上,用力地扣住她的双肩,不让她起身,低头看着她惊恐的脸。
“你……你想做什么?”百里春晴错愕惊惶,试图推开谢檀。
而谢檀却更使出了力,牢牢地双手压住百里春晴,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去拿她怀中藏着的那把桃木剑。
刚触到交领处,百里春晴脸已涨得通红,泪水也从眼角落了出来,喃喃一声:“将军要用强吗?”
“我是你夫君!”谢檀答,语气中带了一点点狠。
百里春晴又用力地攥紧了交领处,嗓音沙哑:“肖衍他就不会如此!”
“夫人为何提及二皇子?”
百里春晴脸上一黑,眼泪更如江水决堤。
谢檀心已软下,缓缓放开了百里春晴,起身转背,往那帐帷处走去,又淡淡地落下一言:“少年情挚,夫人有所不可忘,谢某也有所不忘。但既然夫人已与谢某成婚,那还请夫人将那些陈年旧事慢慢忘却吧。”
他也有不可忘记之人?
不明所以,但心中感觉有些沉甸甸。
百里春晴独去了灵南的营帐,却是魂不守舍的模样,灵南好生唤了几声,才抬起头,发现手中绣着的雀儿都已经被绣得如一团杂草,心中更是愤懑,将绣布往旁侧一扔,险些燃在了花烛上,灵南急忙抢下绣布,绣布已被火烛熏黑了半边。
“小姐你怎么了?”
“今日不准唤我小姐!”
“那要唤你什么?夫人吗?”
“也不准唤我夫人!”百里春晴拧紧了眉头,又拿过灵南手中绣布,剪子一挥,绣布碎成了丝。
百里春晴一脚踩在丝线上,又用力跺了跺。
灵南看得心惊,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