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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路荆州兵前,保这道门户不开,此战,你身居首功!”

    “相公放心!全军官兵,心坚如铁!没有相公之令,便是血溅三尺,亦不后退一步!”

    李协一字一句地说道。

    ……

    高峤派了当日主动请命留于建康的两个中郎将和李协一道守城,留下守军之后,当日,连夜带领剩余军队,赶回建康。

    建康西的石头城,始建于前朝,本就是个用以拱卫建康的兵堡。当年北伐之前,高峤便开始再次经营,不但门户高深,城墙更是固若金汤,号称江东第一要塞。

    许泌在朝多年,不会不知石头城的坚固。抵达之后,高峤料他必会绕过石头城。最有可能的路线,便是取道蒋陵覆舟山一带,提早在那里设下埋伏。

    果然被他料中。

    到了那夜,叛军趁着夜色掩护,在远离石头城几十里外的江畔舍舟登陆,迂回朝着建康袭来。

    原本是一场预计中的奇袭,没有想到,在经过蒋陵附近一处地势低落的山坳道时,竟遭遇到了伏兵。一时间,两边山头火箭如蝗,擂石滚滚。叛军猝不及防,在山坳道里为躲避攻击,相互践踏,等伏兵杀出,略作抵挡,便溃不成军。

    许泌见状不妙,慌忙收兵后退,丢下那些死伤士兵和满地的盔甲辎重,被朝廷军一路追杀,魂飞丧胆,带着败军,逃了半夜,直到天亮,一直逃到了建康西北方向的江城县的野地里,利用平坦地形重新整队,这才算是躲过了一劫。

    此次他之所以兵分水陆两路,自己亲自带着水路来的这支军队,迫不及待地先就去打建康,原因全在于李穆。

    他向来怀着造就大业的念头。但没有想到,先前一场北伐,非但没能达到排挤高峤的目的,反倒令自己在朝廷里,失去了立足之地。

    就在他为是否继续谋反,又何日谋反而犹豫不决之时,起于吴地,继而迅速蔓延开来的声势浩大的天师教乱,令他有了一种如有天助的感觉,再不犹豫,决定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起事造业。

    但是放眼南朝,他还忌惮一人。

    那人便是李穆。

    他知道李穆是个可怕的对手。

    一旦他回兵南朝,而自己到时若是还没有控制好局面,将极有可能遭遇困境,稍不小心,说不定还会阴沟翻船。

    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算要将李穆母亲拿到自己的手上,悄悄派人潜往京口,没想到李母住进了庄园,门禁森严,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所以他干脆又指使那些江洋水贼公然去打京口。

    他原本以为,如此应当能够事成。

    但最后传来的消息,还是令他失望。

    而更不妙的是,他也得到了消息,李穆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已经发军南下。

    所以他更是需要尽快打下建康。

    在他的谋划里,建康虽然无险可守,但他只要能在李穆回兵之前拿下建康,继而攻占京口,牢牢控制住广陵渡,则意味着,从上游荆州开始,直到下游的江东,整片江域,以及靠着大江而得的占了朝廷国帑来源很大比重的商贸和漕运,亦全部落入他手。

    他掐住了南朝的命脉,再将李穆拒于江北,令他无法渡江南下。如此,日后他完全可以凭着这条大江,和李穆,和退到东南一隅的朝廷对抗,图谋余下。

    这便是他为何要亲自领兵奇袭建康的缘故。

    从他利用天师教作乱的机会公然反叛之后,诸事顺利。

    与高峤左支右绌,疲于应对的窘状相比,他简直称得上是一帆风顺心想事成,原本有些自鸣得意。

    没有想到,登陆后的第一战,竟就中了高峤的埋伏,败得如此难堪。

    许泌又恨又恼,在江城县整休了两日,获悉新的捷报,道杨宣所领的那一支军队,一路战无不胜,沿途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一些小地方的郡县官员,甚至不作丝毫抵抗,直接打开城门投降。

    军队已经打到了当涂一带,离建康,不过也就三四天的路程了。

    许泌大喜过望,将这消息发了下去,又以重赏激励士兵,随即调兵遣将,再次打向建康。

    高峤首战获胜之后,知许泌必会卷土重来,派江乘令崔高守卫建康北的西陵,庐江太守尚纲守卫东向的青溪,石头城官兵守西门,自己领军,布防在台城的南向云龙门。

    血战三日,崔高和尚纲相继阵亡,西陵和青溪落入许泌手中。

    许泌士气大振,乘胜推往云龙门,高峤亲自领军对阵,战中,许泌被他一箭射中胸口,落马坠地,近旁之人起先以为他被射死,惊慌不已,抬起他仓皇逃走,高峤抓住机会反扑,逼得叛军又后退了数十里,将西陵青溪两地,终于夺了回来。

    那一箭只是被护心镜所挡,只射裂了盔甲,入肉寸许,并无大碍。

    虽然虚惊一场,死里逃生,但许泌此前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拿下的建康,竟也如此难打。不但自己险些丧命于高峤之手,手下士兵亦伤亡惨重,疲倦不堪。想起先前,他想征发附近郡县的民众替自己充当军伕,民众又怨声载道,纷纷逃走。一时也无心再战,下令原地驻扎休息,焦急地等着杨宣的到来。

    叛军虽第二次被打退了,建康再次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但这一仗,朝廷军亦损失不轻。不但普通士兵,就连中等以上的将领,也伤亡了十数位,触目惊心。

    高峤不顾疲倦,在台城云龙门外临时树起的营地里看望那些受伤士兵的时候,辕门之外,突然疾奔入内一个满身污血的信使,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毗陵失守了。

    负责防守毗陵的征镇将军钟铭,出身士族,随高允征战多年,从前原本一直在广陵驻军,这次高峤调军南下,钟铭被调了过来,听命于高胤。

    他自觉资历深,论辈份,能和高允称兄道弟,更是高胤的叔辈,欺他年轻,对自己被安排听命于他,心里不满。但知高胤是高峤看重的高氏下一代家主,碍于高峤之命,明里也不敢有所表露,被派去毗陵后,布防完毕,打退了几次天师教众的围攻,心里便轻视起来,觉得高胤如此郑重其事,实在小题大作,天师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尔尔,高胤如临大敌,只是因他无能而已。

    就在数日之前,高胤来此巡营,等他离开之后,钟铭竟召了几个亲信部下在帐中饮酒作乐,私下讥笑高胤胆小无能,众人附和,无不喝得酩酊大醉。

    恰好就在那夜深夜,先前遭败的天师教纠合了十数万之众,在教首吴仓的亲自带领之下,朝着毗陵,发动了大规模的夜袭。

    结果可想而知。

    钟铭酒醒,想要列阵对抗,已是迟了。

    高胤闻讯赶来,毗陵已是失守,那钟铭也被杀死于乱军,头颅高高悬于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