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微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
小半个月后,李穆带着洛神回了长安。
他们抵达长安的那日,军民欢腾,城中热闹无比。
李穆送她进城,入了刺史府,叮嘱她好生休息,自己换了身衣裳,马不停蹄,便又出城而去。
洛神知道,他是要去见自己的大兄高胤。
那日长安城外,她持着阿耶的虎符赶到,又揭破了慕容喆的面目,叔父高允大约羞于见人,连夜不辞而别。大兄却一直没有回,大军至今还驻在上洛。
洛神知道,这应该是朝廷的命令。
回顾这小半年间,从她离开建康开始,她便一直奔波在路上,辗转跋涉,焦虑不安。而今夫妇终于团圆,顺利回到了长安,一旦放松,人难免疲累。
洛神也知,李穆和大兄都是稳重之人。就算于时局还有分歧,见面应也不至于发生什么冲突。
但话虽如此,李穆去后,她心底依然感到有些不安。
天黑了下来,她虽感到乏了,去毫无睡意,一直在等着李穆回来。深夜时分,终于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仆妇隔着门说,大司马回来了。
洛神忙迎他入内,问两人见面的详情。
李穆微笑道:“当说的,都已告知他了。你大兄他……”
他顿了一下,看向洛神。
“他也来了。道还要和你见上一面。”
……
高胤独自入了长安,未带任何的亲随,候在刺史府的客堂之内。
李穆伴着洛神来到客堂,留下了洛神,人便退了出去。屋内剩他兄妹二人。
他立在屋中,身影一动不动,神色郑重。
洛神上前,唤他大兄。
烛火映照出高胤的面容。他比先前看起来要黑瘦些,眉宇之间,悬着掩饰不住的沉重,但在洛神面前,却仿佛不想过多表露,打量了她一眼,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问她近况如何。
洛神道自己一切都好。
高胤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司马此前所做之事,夜夺亢龙关,救民众免于灭顶之灾,我都知晓。别话我也不多说了。阿弥,方才他对我说,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南朝的大司马,亦不再奉朝廷之命。此事,你可知晓?”
他的语气很是严肃。
洛神注视着自己的长兄,点了点头:“我都知道。”见他似要说话,又道,“我不但知道,我也赞同。”
高胤道:“阿弥,你可知,这代表何意?他这般行事,叫我实在为难。”
洛神道:“阿兄不必为难。将实情告知朝廷便是。”
“从前郎君奉命于朝廷,朝廷不也对他百般防备?阿兄如今驻兵于此,迟迟没有南归,恐怕亦是奉了朝廷之命监视,防他兴兵南下,图谋建康,是不是?”
高胤不应,只一字一字地问:“李穆,他真的要犯上作乱?”
洛神摇了摇头:“阿兄,你错了。从前他未曾做过有负大虞之事。从今往后,朝廷勿再为难,他也不会主动对南朝不利。”
“劳烦大兄,务必替我转话太后。与其如此防备他,不如防备荣康。他表面对大虞忠顺,实则狼心狗肺。你们一定要小心!他和胡人暗中勾结,要对南朝不利。比起我郎君,这个荣康,才是朝廷真正的心腹之患!”
她的语气,郑重异常。
高胤定定地望着洛神。
面前的这女子,她分明是自己那个从小看到大的阿妹,却不知何日起始,她和自己,和高氏,以及高氏所效忠的这个朝廷,渐行渐远。
高胤知道,如今她是再也不会回头了。
就在今夜,如此的一刻,在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缕糅杂了绝望般的深深疲倦之感。
便如同被禁锢在了一间不见天日的幽室之中,依稀知道,只要跨出一步,推开那扇门,光亮或许就在前方,而自己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的绝望疲倦之感。
他也终于有所体会,当初伯父身处高氏这个家主之位时,他曾做出的每一个抉择,又曾是何等的艰难和无奈。
他沉默了良久,说道:“阿兄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就代你转话。但愿……”
他顿了一顿,还是没有说出这一句话,只是露出了笑容。
“大司马乃是值得信靠之人。阿妹能得如此佳婿,阿兄放心了。阿兄走了。”
他朝洛神点了点头,开门而去。
☆、第153章
黄沙漫漫, 驼道苍茫。
一支全副武装、大约千人的鲜卑军队,于半个月前, 从北燕国都燕郡出发,晓行夜宿,西行而去。
西面,与鲜卑人的燕国毗邻着的, 便是匈奴人刘建于数年前趁着北夏内乱之时所立的西凉。
从军队出发之日开始,高桓便一路尾随。
这支军队,看起来仿佛是去给鲜卑人在雁门郡的守军运送辎重, 但从它出发之日开始,夹杂在数十辆辎重车中的一辆外观极是普通的马车,便是高桓想要接近的目标。
倘若慕容喆所言不虚, 长公主确实就在慕容替的手中,那么比起禁卫森严的皇宫,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更能藏人?
他潜入燕郡之后,打扮成鲜卑人的模样, 凭着纯熟的鲜卑语和阔绰的出手, 很快就和几个时常出入赌场的皇宫内卫混熟,相互间称兄道弟, 迂回打听自己想要的消息。一日酒后, 终于从内卫口中探听到了一点消息,道这支从燕郡西去的军队, 名为运送辎重, 实际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 是为了将马车里的人送至西凉,交给西凉皇帝刘建。
马车之中,据说是对母子,但身份神秘。到底是何人,慕容替此举目的又是为何,他们便不得而知了。
鲜卑人的骨子里,便慕强卑弱。慕容替从前取代慕容西做了皇帝,这几年间,令鲜卑人的地盘不断扩大,压制了西凉国等旁的胡族所建的北方邻国,鲜卑人对他执政渐渐认可,心态日益膨胀之余,也是知道,与他们眼中真正的强敌李穆,始终还少了一场一分高下的战争。
阖族之人,对不久前皇帝终于发动的入侵长安的战事,报以了极大的期待。
没有想到,这一场几乎倾举国之力,起于潼关,终结于上津口的中原之战,即便最后借力那千载难逢的水汛,竟也没有取胜,以一败涂地而告终。
失败,并不仅仅体现在战事不胜,不断后退,乃至最后将以洛阳为中心的黄河之南也拱手相让。更在于北燕皇帝慕容替因此一役,威信扫地。
那内卫提及慕容替,语气本就带了些不敬,谈及他一改从前对匈奴人的强硬态度,此行以如此的阵仗,只为掩护送人过去,似对西凉有所谋求,愈发牢骚不停,竟开始缅怀起慕容西在世之时的威猛无敌,言下之意,便是慕容西倘若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