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都没有,入了夜四周就黑漆漆的,没几盏路灯。
谢夕泽按照小店老板指的路,很快找到小站牌的方位,路边停了辆破旧的小巴车,最后一班车,车里二十来个位置,里头坐有一半的人。
谢夕泽刚上车,操着一口本地话聊天的的人停嘴,目光齐齐转向他。
他强装镇定的挑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一中年男人回头频繁地打量他,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口音别扭问:“小兄弟,哪里来的啊,过来探亲?”
谢夕泽带了点警惕看着他们,点头,“过来看亲戚。”
他的视线在车里扫了一圈,心里有点忐忑,但还是勉强维持着平静,“请问,这车经过连花村的吧?”
开车的司机在外头抽烟,他灭掉烟嘴上车,“最后一站就是连花村。”
浓烈的烟味散在车里,谢夕泽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了,他一直向窗外盯着看,注意力却放在车里,这些人打量他的视线令他不自在。
“小兄弟闻不惯烟味?”
他冷淡地点头,故作姿态。谢夕泽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板起脸来气势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可乡里人不吃这一套,只觉得城里来的人看不顺眼,看人都用鼻孔,傲气得很。
那中年男人又问:“小兄弟,你是莲花村的人?”
他点头。
“样子不像啊。”
在小地方乘车就这样,本地人遇到眼生的人,非得刨根问底,好像不把你问出户籍就不肯松口。
谢夕泽选了个折中的回答,他明白人都有一定的偏向性,就说:“是这边的人,家里送去外头念书了,老人生病,回来看看她。”
一听他是本地人,这群人的目光没有刚才那么强烈,自来熟的跟他说笑,等到准备发车,负责收钱的一位大婶上来,他们才安静了点。
钱收到谢夕泽这,他掏钱的动作一停,疑惑问:“为什么我比他们多收十块钱。”
不是谢夕泽非得计较,他暗暗观察过,与他同去莲花村的人对方只收了七块钱,轮到他却多收取十块,他知道对方明摆着要坑他,谢夕泽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性子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欺负?加上他的行李刚下车就被人顺走,积压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倔脾气上来,不愿再吃一次闷亏。
他冷着脸不太想说话,可民风剽悍,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们见他一个人上车,白得跟奶一样的男孩,年纪又小,自然是不怕的。
收钱的大婶板起脸,“你不给钱就下车!”他们仗着只有这班车能回程,态度格外嚣张。
谢夕泽嘴巴抿得死紧,冷眼看着周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人都是自私的,具有排斥心理,他一个外来探亲的人,有人肯出头才是奇怪了。
剑拔弩张时,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的青年上了车,看眼前不对劲的气氛,走到收钱的妇女旁边,带着口音叫:“七妈。”
被叫做七妈的妇女转头,她看着青年,语气抱怨,“阿文仔,这人不想给钱,你把他撵下车!”
谢夕泽咽不下这口气,他站起来,绕过他们要下车。
青年神情却有了松动,“等一下。”说着转头看妇女,有点无奈,“七妈,你是不是多收人家钱了。”
妇女梗着脖子,“多收十块怎么了,就剩咱们一班车,他爱坐不坐!”
青年无语,用本地方言和妇女说了几句话,刚下车的谢夕泽又给那青年喊住,他说:“小兄弟,你上车吧,不多收你的钱了。”
谢夕泽没动,眼睛看都不看人那人一眼,显然不想上车。
青年脾气还算好,又说:“还有五分钟就开车了,你从外边过来的吧,这里没有地方休息,到了晚上就黑了。”
谢夕泽在心里衡量一番,比起一时的置气,他更不愿睡大街,只好重新上车,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不看人。
钱是青年收的,收了人也没走,就坐在他旁边,热络地和他说话,“我叫张文,也是莲花村的人。”
张文的眼神里没有恶意,谢夕泽心思比常人敏感点,能感受得出来,他干巴巴噢一声,不接话了。
不过,他对着张文挺心存感激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人愿意帮他,他知道他的脾气硬起来很臭,不是常人能伺候得了的,所以过了一阵,他小声和张文说了句谢谢。
谢夕泽道谢的同时,宋冽派出的人已经找到把车票转给他的人了。
得知谢夕泽回了连花村,宋冽第一时间就吩咐人开车过去,他要亲自去找回谢夕泽。
跟过来的助理主动把活揽到身上,他们老板最近很忙,抽出时间去找一个人,那真是和把钱扔火里烧无异了。
宋冽赶出去了,“工作我在车上会处理。”
钱有很多的时间挣,他一手养大的人却只有一个。
宋冽想不明白谢夕泽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不过他亲自去把人抓回来就是了,如果谢夕泽不愿意,不管用什么手段,那个孩子他总归是不会再放开的。
谢夕泽想要的,他统统都给。他给的东西,谢夕泽也必须要。
第7章
七点半,车子驶进莲花村。不像北方城市天黑早,越靠南的地方天黑得越晚,这时候的天还是有些亮的,接近八点天色才会彻底黑暗。
小巴车陆续下了几个人,司机熄了火,也迫不及待地下车出去吹风,气候闷热,过了傍晚后的风才开始凉起来,谢西泽等司机走了,才最后一个下车,他今天都闷在车里赶路,身前后背汗津津的,人也晕得不行,走路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谢夕泽下了车靠在车后休息,旁边突然冒出个人,吓了他一跳。
是刚才在车上帮他说过话的青年,谢夕泽性格挺爱憎分明的,谁对他好他都记着,谁惹他嫌得罪他他也默默记在心里,青年帮过他,他就没给对方甩冷脸色,安安静静地看着人,等他说话。
青年咧开嘴笑了笑,说的普通话,夹杂着地方音,听起来怪蹩脚,语气却很友善,“你好啊。”
谢夕泽点点头,不冷不淡的开口,“谢谢你刚才帮我。”说着他从口袋掏出刚才买水找的零钱,递给张文一张十块的,当成谢意。
他出来没拿太多现金,要在莲花村落脚,身上不带点钱防身是过不下去的,钱不多,谢夕泽知道花钱要收敛着手脚,不能像从前一样随便挥霍了。
张文把钱推过去,似乎对谢夕泽这样直白的送钱方式产生尴尬,“不用,刚才就是七妈她不对,看你从外面回来想讹你一点。”
谢夕泽默默收回钱,对刚才的事不做评价。
再过不久天就暗了,谢夕泽要去他奶奶家。
两人沿着村道走,四周都是山,路边牛粪可见,得小心避开。乡里和城市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