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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仔平静道:“还能是什么样子?他那种人在娱乐圈根本混不下去。就算当年不出国,迟早也会被人踢出圈子。”

    文仔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阿浔很了解他?”

    褚浔又淡淡笑一下,“六七年前,只要稍微关注娱乐圈,对他都会有一些了解。他这个人……媒体怎么总结来着?”褚浔眯起眼睛,似在回忆那些年代久远的新闻报道,“让我想想……好像是,‘骄纵跋扈、贪慕虚荣’。哦,还有……‘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阿浔!”王猛一手按在褚浔肩上,“别说了。”

    褚浔侧首对王猛笑一笑,转而回过头认真说道:“所以我觉得,我比他强多了。我除了有半张脸,我还会拍风景宣传片。还有一帮朋友,可以陪我喝酒。他或许曾经风光过。但当他离开的时候,似乎一个送行的人也没有。”

    他这番话讲完,满桌人静默下来。王猛偷偷握紧褚浔一只手。旋即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声“说得好”,一桌好友纷纷举起酒杯感慨。

    来到南城六个年头。褚浔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快乐和烦恼。他不必去与娱乐圈的人比较。那个圈子离他太远。光怪陆离,虚幻到不真实。他也不必再追忆过去。过去之于他,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他只要安稳生活在这里,他便永远是褚浔。永远拥有这一帮知心好友,和平静安稳的人生。

    一群大男人喝酒抽烟,在嘈杂喧闹的酒吧里天南地北侃大山。话题转了一圈,绕回到褚浔身上。

    这帮损友都清楚褚浔爱摆弄电影,平时便没少揶揄他,现在他的短片被采用,一个个变本加厉,纷纷开他玩笑,逗他说,等哪天成了大导演,一定不能忘记提携他们这群好兄弟。

    “阿浔,我,快看我!”东辉与王猛是邻居,长得高高瘦瘦,脸型与他的体型一样修长。他指着自己鼻尖,双眼烁烁放光,“哥这小脸儿够俊吧!到时候给你的电影做男主角。价钱好说,给你打八折。别把哥给忘了哈!”

    王猛胸腔震动,沉沉笑出来。一掌将东辉拍回去,损他道:“你就省省吧。就你那张脸,镜头都要装不下,竟然也想拍电影。”

    “嗨,阿猛,怎么说话呢?在嫂子跟前也不给留点面子……”

    王猛与东辉你来我往打嘴仗,一条手臂搭在褚浔椅背上,从背面看,便似将褚浔揽在怀里。

    褚浔唇边含着笑意,看他们争吵胡闹,偶尔也会插一句话。有人插空向他建议,既然喜欢摄影,不如自己也开一家店,专营婚庆摄像。借由短片被省台采用的名头,生意定然红火。褚浔听了点头说会考虑。王猛却哼一声,又扭头冲那位好友嚷道:“这是什么馊点子!阿浔拍的可都是艺术品!婚庆摄影?这种东西阿浔才不会碰!”那人不服气,又与王猛吵作一团。

    褚浔无可奈何,拿过酒杯自斟自饮。喝至微醺,恍惚似觉有一道视线时时盯在身后。

    褚浔回头望向舞池对面。隔着重重人影,依稀看到那边靠窗的卡座只坐了一位客人。由于角度关系,褚浔只能看到那人一侧的手臂。应是穿了件烟灰色大衣,干净内敛,与酒吧的氛围极不协调。

    胸腔剧烈鼓动一下。褚浔猛然站起身。

    王猛惊愕看他,“怎么了?”

    褚浔拉回神智,摇摇头重又坐回去。但他明显心不在焉,面上与人说笑,却总想再回头看一看窗边那位客人。心口跳的太快,又不敢当真转过头去。

    王猛察觉他的异样,加之这几天王奶奶身体不太舒服,王猛便招呼大家提早结束聚会。

    起身离开时,褚浔终是忍耐不住。他拨开舞动的人群,匆匆挤到窗边的卡座。那人却已提早一步离去,只留下半杯未喝完的酒水。

    王猛随后追过来,问:“怎么了?遇到了熟人?”

    褚浔置若罔闻,他伸手拿起那半杯透明液体,轻轻摇动一下,仍然嗅不到一丝酒气。

    “……苏打水。”褚浔脱口而出,面上现出迷茫神色。

    第14章

    很少有人会在酒吧点苏打水。这么多年,褚浔只遇到过一个。

    一股无法克制的冲动在心底涌动。褚浔放下杯子,扭头跑出酒吧。

    入春不久,夜晚依旧清冷。不长的街道一望到底,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过路人。褚浔站在街边,茫然望着空旷的马路,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阿浔!”王猛跟着他跑出来。文仔他们也追在后面。

    “到底怎么了?”王猛拖住褚浔手臂,浓眉紧锁在一起。

    褚浔回过头,看到王猛和文仔焦急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没什么。”他摇摇头,愈发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可笑。

    有这群朋友在身边,还要奢求什么?若能平淡过完这一生,便已是他的幸运。

    “真没什么。”褚浔笑起来,“看到有个人外套很好看,想问问他哪儿买的。”

    大家原本还神色凝重,听到褚浔回答,全都大笑出声。你一言我一语地损他,“我的好弟弟哎。咱长得够俊了,再打扮下去,那就成花孔雀了!”

    一群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公交车站走。

    王猛想先送褚浔回家。褚浔哭笑不得,“你这是拿我当小姑娘了吧?行了,快走吧。奶奶还病着呢。早点回去陪她。”

    王猛又仔细叮嘱褚浔一番,才在起哄声中与几位损友一同登上公交车。

    褚浔的住处与他们不同路。他在站台目送公交离开。等汽车尾灯的亮光消失在远处,褚浔又站了一阵,转身往江边方向走。

    聚会的酒吧离江边不远。大约走了半个钟头,依稀听到江水细碎的声响。

    褚浔在便利商亭买了十几罐啤酒,拎在手里,走到江岸一个码头边,步下几层阶梯坐下来。

    入夜后江上起了微风,孩子的手一样调皮地撩动发丝,擦过皮肤时,带出丝丝凉意。

    褚浔感觉不到冷。他一气饮下六七罐啤酒,五脏六腑都燃起火苗,炙烤他的肉体和意志。他站起来,踢倒了脚边空掉的啤酒罐,踉踉跄跄又往下走了几节台阶。

    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在褚浔背后脚步停下。一只手搭在褚浔腰际,虚虚扶住他。

    “猛子?”今晚的酒似乎特别烈。褚浔醉意上头,感觉已有些迟钝。但连他一人走夜路都不放心,会去而复返的,除了王猛不会有其他人。

    王猛没有说话,只亦步亦趋跟着他。褚浔又走几步,将要踏到被江水浸湿的台阶,被王猛轻轻拉一下才停住脚。

    夜风更加轻柔。体内的热度蔓延到皮肤,褚浔敞开外套,展开双臂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悬在江水上的弯月,在视线中重叠成一小串。褚浔对着数不清的月亮笑了一阵,向对岸大喊一声,重又盘膝坐在台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