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两三回,他唇边笑容终于消失,下颌线条坚硬凌厉,“那我先告辞了。”褚浔取下另一边的耳机,向前走几步将mp3放于茶几上。再起身时,面上平静已彻底破碎,眼目中的暴戾如同出鞘利剑。
傅惊辰立刻跨步上前抓住褚浔,“容容,容容你听我解释!”
褚浔全身肌肉紧绷。愤怒令他生出无穷的力量。手臂用力一挥,便将傅惊辰推得踉跄后退,“听你解释?解释什么?解释你对那个躲藏在幕后的真凶多么心疼多么余情未了吗?!”褚浔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被碾碎作齑粉,“不必了!他欠我的,我要亲手拿回来!”
“容容!”
“不许再喊我容容!”
褚浔额头青筋暴起。他全然不再顾及傅惊辰,用几乎会将骨头掰拗断的力量,一根根掰开傅惊辰抓住他臂膀的手指,再次将人猛力推开。赤红着双眼,三两步便了跨到门边。
他这样跑出去,不知会出什么事。傅惊辰狠心使出擒拿术,扣住褚浔翻手将人摔至身后,用身体将门口完全堵死。
褚浔闷声跌在地上。傅惊辰心口一疼,就要上前搀扶。褚浔突兀一声冷笑,目光刀一样剐在傅惊辰脸上,只恨不能当真将他剜下一块肉,“呵,着急了?”褚浔甩一甩扭到手腕,一面慢慢起身,一面不住冷笑道:“就这么怕我去找他吗?放心,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怎样对我,我怎样对他。我只要在他脸上……”褚浔伸出右手食指,沿着自己左脸残留的伤疤使力划过,“用匕首,也划这么一道,就可以了。我保证没有第二刀!可以吗?傅总!傅二公子!”
“”容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让开!”褚浔根本听不进傅惊辰的话。
一整夜,他被那段音频一遍遍折麽凌迟。他遭受的磨难、蹉跎的岁月,还有差一步便永远葬送的演艺事业,居然并非普通的事故,而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谋害。而幕后主使,不仅曾被他视为好友,更是傅惊辰整整六年的枕边人。
六年哪,他失去梦想和爱人,在自卑、厌食、抑郁中挣扎生存的时候,傅惊辰正将薛睿捧在手心,柔情蜜意呵护有加。
面上的笑碎成一片片簌簌跌落。褚浔血红的眼底水光翻涌。他已什么都听不到,只剩一腔愤恨支配他,用蛮力向傅惊辰冲撞大喊,“让开!”
让开。谁都不能阻止他去复仇!
“容容,我发誓,你受到的伤害我都会为你讨回来!但现在时机还未成熟。你更不能亲自去!你不能为了一个凶手葬送自己的前程……”
傅惊辰还在喋喋不休,像嘈杂刺耳的噪音在耳边尖叫。褚浔双耳鸣响,抓过吧台上一把水果刀挥下去,“住嘴!我说了让开!”
“唔!”
伴随极短促的一声呼痛,刀子似乎割破了哪里。鲜血蜂拥而出,沿着尚未离开的水果刀,浸湿褚浔的右手。血腥气窜进鼻腔。褚浔骤然惊醒。
水果刀划破了傅惊辰左臂,短袖衬衫袖口,已被汩汩流淌的血水染做鲜红。
褚浔活似也被割了一刀,身体猛然一震,染了血的水果刀跌在他脚边。
傅惊辰抓住时机,立刻握住褚浔双手,“容容,容容不要去……”
鲜血已流过傅惊辰小臂,又在指尖汇集滴落。褚浔心中撕扯纠结,转开头不再看傅惊辰的伤口。
血虽流得急,万幸伤口并不算深。妥善起见,褚浔仍陪同傅惊辰去医院处理。去医院途中,褚浔凝视车外不发一语。傅惊辰握住褚浔一只手,将自己的计划与顾虑仔细讲给他听:“现在我们都清楚,邓志刚当年犯案,是受薛睿指使。但其一这段录音,是通过侵入邓志刚的手机窃听得来,有极大可能不会被法庭采用为法律证据。而目前除此之外,我还没有掌握薛睿的其他犯罪线索。所以尚无法对薛睿提起诉讼。其二……”傅惊辰讲到此处,不由深深叹一口气,语调明显夹杂了无奈,“即便能够将薛睿送上法庭,法律将会给予他的制裁亦十分有限。”
这段时日,傅惊辰一直被这个认知所煎熬。不止是他,在被迫冷静下情绪之后,褚浔亦清楚认识到这一处至关重要的关键难点:他遭受过的伤害,明明白白是薛睿与邓志刚共同所为。但在现有法律框架下,薛睿却几乎无需承担责任。
录音展现的事实极为清晰。八年前,薛睿利用邓志刚的感情,反复向邓志刚倾诉褚浔三番四次抢他的角色,对他的演艺事业造成莫大伤害,甚至已毁掉他的前途。他让邓志刚对此深信不疑。又不断暗示造成这一切的缘由,皆是因为褚浔容貌出众。如果褚浔失去唯一的外型优势,便不会再对他造成威胁。反反复复无休无止。在邓志刚面前,他已被褚浔这只阴险歹毒的恶魔逼上绝路。薛睿的高明之处亦在于此。话里话外,他对褚浔痛恨又畏惧,已经被折磨到几近崩溃。甚至曾亲口讲出,“只有褚容的脸毁了,我才有出头之日”之类的话。但他从头至尾,却从未对邓志刚明确讲过一个字,要他去为自己的前程毁掉褚浔的脸。控诉、眼泪、暗示,还有邓志刚本人对薛睿的爱意,共同构筑起令薛睿对邓志刚的精神控制,促使邓志刚心甘情愿堕入罪孽,为心上人铲平发展障碍。
思维缜密、心肠毒辣。为一己私利,可以决心毁去褚浔的脸,亦可安心看自己的恋慕者跳入深渊。待经年之后恶事败露,却连“教唆犯”的罪名也不能成立。薛睿的行事手段,实在非褚浔所能想象。
褚浔神色不动,只两片丰润嘴唇抿得更紧一些。傅惊辰用两只手包住褚浔的手掌,把自己最后的谋划也都讲出来:“云天以合作之名引薛睿回国,便是希望他能与邓志刚碰面。他们两个见面次数越多,越容易出状况。另外还有肖钰铭参与的公寓袭击案,有一点线索表明,似乎与万玉成有所关联。而万玉成背后……”傅惊辰实在不愿再提起那个名字。他牵动褚浔的手,情不自禁吻一下那细白的指尖。唯有如此,他心头的焦灼方能稍稍缓解,“对不起容容,真的对不起……你受了那么苦,如今元凶就在眼前,我却还不能令他受到惩罚……我知道,若换一种方式,立刻便能血债血偿。但……傅家与傅氏虽非情清白白,却从未沾手黑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亦不愿跨过那条线。容容,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我保证,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过你的人!”
车子驶入医院。褚浔没有回应。他抽出被傅惊辰紧握的手掌,推开车门,“下车吧。”
伤口很快处理妥当。走出门诊楼,褚浔站在台阶前略显踌躇。傅惊辰的车子开过来,他亲自为褚浔打开车门,“容容,我先送你回公寓。”
褚浔低头思索片刻,弯腰坐回车子里,但向司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