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软,是个人人都能拿捏住的老好人,他行事犹豫不决,处判不分轻重。他总是随意地许下诺言,又总是随意地摧毁许诺,在你满心欢喜地期待之刻,又那样轻易地将你所有的希望收走,你甚至没有办法对他发火或者抱怨,因为他总是那样无辜。
和这样的男人相处,不必时刻担心自己犯错,但失望的次数对了,会慢慢变成绝望。
而蔺雪臣,则完全不同。
他很真诚,颜筝能够感受到他所说的每一句都带着真切的诚意。
他也很直白,虽然不曾将他的好感寄予语言,但他的每一句每一字中,都透露着他的情绪。
他很体贴,说话时非常照顾对方的情绪,也很擅长体会别人的心意,她注意到,在她感兴趣的地方,他会深入讲解,在她有所疑惑之处,他又会说得缓慢平直,而她不感兴趣的部分,他则很快跳过。
这是个出色而善良的男人。
而她即将要做的事,却是欺骗这个男人的感情,利用他的婚姻,来达到离开韩王府回到皇城的目的。
她期望中的蔺雪臣,该是个野心勃勃有抱负的枭雄,他急于在韩王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为了有资格与紫骑云大人并肩而立而不断发奋,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他知晓了治愈鹿城瘟疫的药方出自她手,便该接近自己,拐弯抹角询问那些药方的来历,甚至试探自己的身世,以期得到更多的利益。
这样,她才好开诚布公地与他谈条件,我助你飞黄腾达,你救我脱离火坑,他们两个各取所需,最后一拍两散,各奔东西,哪怕从此天涯两隔,永不相见,但不投入真情,便谁也不会受伤。这不过只是个交易。
而现在,一切都与颜筝想象的不同,她忽然有些不忍。
温热的眼眸张合间骤然转凉,嘴角刚扬起的笑意明了又灭,她脸上恢复了疏离和淡漠,轻轻颔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便拄着木拐进了院子,门扉闭落,将那一片灼灼的目光彻底隔开。
颜筝将木拐门廊,双手扶着墙壁跳着推开房门,天色已经很暗了,屋子里一片黑暗。
她左脚跳到窗前,接着清冷的月光将烛火点燃,然后便趁势坐下,撑着越见瘦削的小脸望着忽明忽暗的跳跃火光发起愣来,烛光在墙壁上形成倒影,将她清秀美丽的侧影照得分明,她长长的睫毛如同扇翼,在光影里翘出美好的弧线,张翕之间,画出无限风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沉沉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我该怎么办才好……”
暗夜里,一个清冷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的确,你现在是该想想,你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颜筝大吃一惊,她猛然站起来转过身去,看到一团暗紫色的影子好整以暇地靠在她的床头,那枚精致绝伦的黄金面具在隐约的烛光下熠熠生辉,跳跃着璀璨的光华。
她身子忍不住一阵颤抖,但怒意却骤然爬上脸颊,她厉声斥喝道,“云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就算你在这韩王府可以只手遮天,但你凭什么总是随意闯进我的卧房!请问,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窝藏奸细了,你必须要说个理由,否则,这一次我绝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元湛动作优雅地从床榻上翻身而下,他身材十分高大挺拔,在狭窄的卧室中,他的影子几乎将颜筝整个人包覆。
他伸出手来,轻轻握住颜筝的下巴,缓缓地将她的脸抬起,“紫骑是韩王的亲卫,有保护韩王殿下的责任和义务,王府里丢失了财物,紫骑能管,王爷的女人丢了心,紫骑也能管。
丑丫头,你进四季园才不过两个月,怎么,就那么急不可耐地要找男人了?韩王还未发恩典,你还是韩王的女人,背夫偷情,可是要受沉塘之刑的。”
他将手轻轻放开,状似嫌弃地掸了两下,重新回到她床榻上坐下,低声笑着说道,“你说,这理由足够吗?”
☆、038 初吻
038.
韩王授予紫骑生杀大权,云大人可以不经通报在韩王府处置判罚,颜筝不过是个没有承恩的侍妾,他要杀她,易如反掌。
颜筝心里“咯噔”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抵在窗台前的黄花梨木大几上,“你!”
她似乎天生就与这个男人气场不和,她与他的每一次相见都剑拔弩张,不是持剑对峙,就是垂扎生死。他总是用最慵懒的嗓音说着最刻薄绝情的话,不是威胁她的性命,就是要置她于死地,而现在,他又用这样平静冷淡的语调轻描淡写地定下了她的罪罚——背夫偷情,要受沉塘之刑。
这令她沮丧,却也燃起了她心底的怒意。
她扶着桌角站定,直直地望着斜倚在她床棱上的男子,冷声问道,“云大人说我与人偷情,要问我的罪,请问你有何证据?无凭无据就含血喷人,那可是要进拔舌地狱的,还请慎言。”
元湛眉头一挑,嗤笑一声,“你身上的酒香,恰是前堂筵席上的果酒气味,还需要什么证据?”
他眼帘微闭,忽又倏然睁开,目光里骤见一片冰冷,“而且,你与竹雅阁的林大人在兰芝亭内依偎嬉笑,亦是他送你回冬院的,你以为我是瞎子还是傻子,看不出来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语气冰寒,但隐隐却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酸意。
元湛说完,自己也有些片刻怔忪,总觉得心上好似划过什么奇怪的符咒,令他整个人都不对了。
他平素隐于紫骑,对凡事皆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只除了王图霸业,何尝在意过区区小节?
可现在,他分明觉得胸口有一团闷气憋在那里,咽不下去,更吐不出来,浑身上下难受得紧,似乎只有竭力说些尖酸刻薄的狠话,看到她伤心难过害怕颤抖的样子,才能让他好过一些。
颜筝垂下眼眸,心想这男人怕是在韩王跟前说一不二惯了,猛然蔺雪臣出现抢夺了他的风头,令他心生不快。
他定是晓得蔺雪臣是韩王表兄,就算当真勾引了四季园的美姬,韩王定也不会处置,所以才想着无事找事,将霉头触到她头上来,毕竟她不过无依无靠的区区弱女,他以莫须有的罪名捏死她再容易不过,顺便还能不动声色地打击一下蔺雪臣,当真是好算计。
但他显然错算了她,她虽然惜命,但他已经逼得她避无可避,忍无可忍之下,她又何必再忍?
在昏暗摇曳的烛火下,颜筝忽然轻声笑起,她徐徐跳到元湛身前,轻轻俯下身子,并不说话,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元湛一时惊诧,他没有料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