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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筝抓着他衣衫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她凝了凝眉头,似是下定了决心般郑重恳求道,“我不能回显慈庵,也不能回韩王府,所以……你能不能看在我身世凄苦一生浮萍这样可怜的份上,放我走?”

    她的语声低缓沉怨,几乎便是哀求,“云大人,求你!”

    元湛眸色一沉,再缓缓抬起时目光里却写满了坚定和不容置疑,他说道,“你是四季园的美姬,我是紫骑的统领,你让我放你走,那是对韩王的不忠,亦是我的失职。很抱歉,我做不到。”

    他看到颜筝的脸色一下子煞白,眼眸一抬,接着说道,“但我可以保证你在韩王府中的安全,不会有人胆敢谋害你的性命,或者对你不利,便是司徒侧妃也不行。”

    这保证坚定有力,颜筝晓得是该信服的,但她的期望一直都不只是安全地活下来,而是要顺利地离开。可现在。这保证几乎打碎了她所有私逃的机会,除了期待九月之后被求娶,她没有任何希望了。

    她一时怔忪,也不晓得是该欢喜还是难过。

    元湛见颜筝气虚无力,想了想,便将她打横抱起,怀中的人儿有些扭捏挣扎,他的铁臂将她箍得更紧,一边又安抚地说道,“你脚伤未愈。手腕又添了新伤,走路太慢,我怕浪费时间。耽搁了治伤的时机,以后若是废了左手,便就不好了。”

    他微顿,“你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颜筝听罢。便渐渐停止了挣扎,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事出紧急,也可权宜,云大人说得不错,她的左手麻木太久了。假若再不及时治疗,错失了良机,将来后悔也来不及。

    这样想着。她便乖顺地窝在他胸口不动,过了片刻又发觉不对,云大人走的既不是去显慈庵的路,也似乎不是回韩王府的路,不由低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元湛听到她说“我们”,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有一丝甜蜜流淌,他的眉眼柔和下来,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我们……去找大夫。”

    段青衣看着元湛抱着个满身灰土的女人进来,先是一惊,后来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便就漾起莫测的微笑来,他看过颜筝手腕上的伤,安慰地说道,“还好,未曾伤及筋骨,只是点皮外伤。”

    但他随即又说道,“不过伤口处落了那许多灰,沾染了许多脏污,得好好处理干净,否则也有些难办。”

    元湛急急地说,“那还请段先生立刻给她清理伤处。”

    他从前上过阵,也杀过敌,晓得寻常刀伤剑伤只要未及要害,不曾失血过多,是死不了人的,但也常有兵士因为伤口不曾及时清洗,令脏污沾染了伤口处,引发高热红肿,最后无药可治而过世的。

    段青衣挑了挑眉头,笑着指了指颜筝,“王……云大人没有瞧见这姑娘脏得像个泥人?先去把她弄干净了,我才好给药不是吗?”

    他笑眯眯地对着颜筝说道,“我家后院恰好有一潭溪水,是从后面的山上引下来的,水清且浅,姑娘先将身上收拾干净了再说。你这手上的伤不重,上几次药就能好了,莫要担心。”

    段青衣生得面善,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说话时又总是笑容满面的。

    颜筝想到云大人给自己脖颈上涂的那药,想来便是出自这位段先生之手,那药效显著,不过才涂了两次,她脖颈上的刀伤就很快愈合结痂,掉落后也不曾留下疤痕,她心里崇敬段先生的医术,对他也很快就放下了戒心。

    刚才来时她有意观察过地形,见此处空阔,人家稀零,这座小院又是被一圈篱笆所围,想来后院的水潭该十分隐蔽,这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什么人有这闲情逸致守在那处偷窥,便点了点头说道,“有劳段先生了。”

    但随即她的眉头忽然皱起,转头望向元湛,可怜兮兮地问道,“云大人,我的包袱……你拿了吗?”

    元湛摊了摊手,“段先生这里有我几件素常穿用的衣裳,都是干净的,你先用着,你那破包袱,回头我让人取来便是。”

    他拉着颜筝起来,“夜深路滑,我带你过去。”

    颜筝有些为难,脸色一下子就红了,好在她此刻脸上一团脏污,恰好掩盖了她的羞涩和忐忑,但想到这座小院外头没有灯廊,乌漆麻黑的,她又是头一次来,根本找不到所谓后院的清潭在何处,便也只有乖乖地跟着云大人过去。

    段青衣望着他两个的身影,满面笑容地抚着下颔的长须,眯了眯眼赞叹道,“倒是一对璧人,只可惜……罢了,以后如何,都是造化……”

    ☆、053 心动

    053.

    六月将末,暑气愈发盛浓,就算是夜里,也十分闷热。

    颜筝手里捧着一套淡紫色的男装,有些为难地说道,“这里四下无人,应当很安全,云大人不必担心我,还请回吧。”

    她是名门淑女,不是江湖女侠,权宜之下勉强与云大人有过亲密之举,皆为了治病活命,但此刻并无那等必要,她便轻言婉转地劝他离开。

    虽然云大人一定不是那等窥色的无耻之徒,但想到她沐浴时有个男子就在她左近不远,她总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

    元湛倒是没有坚持,他指了指五丈开外的一座石墩,“我背对你坐在那处,有树荫隔着,你不必担心旁的,若是有事,只须高声唤我,我就来。”

    他冲着她轻轻一笑,便转过身去。

    颜筝目光一动,只觉得那宽阔的背影在月色如洗下分外有力刚毅,像是座值得倚靠的壁垒。

    她不由苦笑起来,从前她视这男人为残暴冷酷的炼狱修罗,光听到他名字就吓得浑身发抖,生怕稍有不慎,就惹来他的肆意加害,可如今他却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彷佛只要有他在,所有的烦恼就都会烟消云散。

    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安心。

    颜筝为这个乍然而生的念头惊住,她怔怔地望着依稀可见的那道模糊的背影发了会呆,良久,对着碧空叹了口气,才将身上脏乱不堪的衣裳解开,慢慢地下到水间。

    她将整个头埋在潭水中,清凉的水珠钻入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洗去身上的脏污,也化开心中的燥热。

    正恍惚间,不远处传来一阵低缓轻柔的埙声。

    这埙声清浊分明。一时刚硬,一时柔和,像两股清弦不分高下,却终于糅合在一起,你侬我侬,深沉极了,也悠扬极了,颜筝一时听得呆住。

    碧波潭上,银光浩淼,在某个不曾发觉的时刻。她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段青衣替颜筝上完药,就将药瓶递了过去,“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