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殿下初来乍到,许是有诸多不适。但往后。。往后总会习惯的。”
“哭什么,往后习惯了就好。”
可我怎么甘愿习惯?
我怎么能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往后?
我想我娘了,想冀州了,想离开了。
我和这里的人是不同的。
我,根本不属于这里。
====================================================
深夜,远处的更漏声响若有若无。
她倚在窗前,望着天边明亮而冷淡的月。
她住在重华殿,是座冷宫。
这里是母妃萧氏被父皇废了之后,最后住的地方。
她虽然是位公主,但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女子。
被自己父皇和母妃抛弃了。
所以住在这里也算名实相符了。
母妃将她抱到这个地方,第二天就自杀了。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住下了。
父皇生前曾多次让她搬出来,她都抵死不从。
因为整座皇宫,除了这个地方,其他都不适合她。
她对父皇说,你别管我了,反正我和母妃是一样的。
迟早,我也会死在你面前。
看到父皇的脸上因为自己露出痛苦内疚到极致的表情,她的心里才畅快一些。
回首过往,尽是不堪。
母妃的不堪,父皇的不堪,还有她自己的不堪。
“你是父王唯一的女儿啊。”
从小,父王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每次听了她心里都美滋滋的,但不知为何,母妃看起来却总是强颜欢笑。
她想,母妃应该是担心父王会被人抢走,然后生下其他孩子罢。
父皇毫无疑问是多情的,即便是她,都能看出,父皇的心里面同时藏着两个女人。
小时候,她最讨厌的是那个喜欢穿绯红色衣裳的匈奴公主。
那个女人真是无时无刻都喜欢黏着父王,甚至有时候还没大没小地凶父王。
所以为了表达不满,她常常把鼻涕抹在那个女人的裙子上。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那个女人终于再也没出现过了,听说是回匈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走的。
她走了之后,父王也离开了燕京,前往雍北。
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之中,没有一封书信。
有时她甚至会忘记,自己还有个父王。
等父王再次回来时,居然是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回来的。
难道这三年,父王都是因为在找她,所以才抛下她和母妃的吗?
不久,宫中发生了未央之变,父王变成了父皇。
而那个女人即将成为大燕皇后。
真是不公平啊,难道不应该母妃做皇后吗?
那个女人明明什么都没有给父皇留下啊,凭什么可以做皇后?
她甚至开始在纸上画小人:别让那个女人做皇后啊!别让那个女人做皇后啊!
她这样想着,老天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抱怨。
于是那天晚上,那个女人终是没当成皇后。
但她,也在那晚永远失去了母妃。
在父皇和那个女人的大婚之宴上,母妃当众自戕而亡了。
她被姑姑搂在怀里,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她知道,母妃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再也听不到母妃弹筝了。
也从那天起,她听见心里有一处地方碎了,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甚至都没有落下一滴泪。
何必要哭,明明眼泪是如此徒劳无用。
反正这世上也不可能有人能懂她心中那种无法言喻的悲哀。
她明白,是自己的父皇害死了母妃。
可是,从今往后,她也只有父皇了。
但她到底没有死在父皇面前。
因为她没料到,父皇正值春秋,忽然就驾崩了。
才做了短短七年皇帝啊,就死在了深宫中的那个女人的手中。
她见过父皇的遗容。
父皇有一半楼兰血统,容貌本是极俊异的。在她小的时候曾想过,如果以后嫁人,定要寻个像父皇这样的。
可是父皇的遗容上却被那个女人狠狠地划了一道血痕。
她知道的,都是因为父皇一直没有娶她,所以她才害了父皇,毁了父皇。
这些她都知道。
父皇的心里一直藏着两个女人。
而这两个女人,一个令她失去母妃,一个令她失去父皇。
檐下的铃清忽然响了一下,她站在窗前,将细枝轻轻垒在鸟窝边缘,恍若未闻。
一个人影走到了她的身后,一张削薄的唇贴近了她的耳畔。
“听说,你今日亲了那小子?”
极寡淡的声音,徐徐响起。
“是啊。”她像似没有感觉到耳旁的灼气,目光缓缓抬起,又望了眼天上惨淡的月。
一双手落在她的肩上,她被身后的人生生扳了过来,逼着她对着他的眼。
“为什么?”寡淡中分明多了几分薄怒。
“是个很可爱的弟弟不是么,就和你一样。”她勾着唇笑了,“你要是想要,姐姐也可以亲你。”
“够了!”他斥道,“别把朕和那小子相提并论!”
“是。”她随口应了,却满脸的漫不经心。
“你若是真想出宫。”他将她贴近自己,眉骨一动,“怎么不来求朕呢?”
她笑了,“你舍得吗?”
“有什么不舍得的?”他忽狠狠地道,“反正你很快也要嫁人了。”
“你我都姓慕容,就算我不嫁人,也是不可能嫁给你的。因为总有人会阻止你我的,除非。。。”
她没有说下去,脸上的笑却更甜腻明艳。
他怔了片刻,终是松开了她。
他有些疲惫地按上自己的太阳穴,“你凭什么觉得,朕真的会为了你,去伤害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