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是指我吗?
我浑浑噩噩地想着,觉得自己已经听不懂他们两人的对话了。
总觉得。。皇上质问她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对自己的姐姐。。更像是。。。
我不敢深想下去。
没有听见慕容盈的声音,却听见皇上近乎压抑的声音又响起,“不肯回答?好,你不说,朕来说。是因为这个才变的罢?”他应该从袖袍中掏出了什么。
“还给我。”慕容盈的声音透着极度的不悦。
“你说说,这是什么,嗯?”皇上继续在逼问。
“还,给,我。”慕容盈一字一字地道。
‘啪’的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打碎了,四分五裂。
“呵,朕倒一度怀疑过那小子的身份,如今看来,倒真是流着我慕容氏罪恶的血。”皇上有些癫狂地冷笑了起来,“否则。。否则又怎会同朕一般对你用情。。”
“够了!”慕容盈愤怒地打断道,“你今天又发什么疯?两年前我们不是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吗!我们只是有共同的仇人罢了!你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尽管拿好了!同样的,我也有相应的东西要你替我夺回!一直以来,都是交易不是吗?又哪里来的用情?!你不要老是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尤其是今天,我没心情!”
“玩笑?”皇上的声音听起来如千年的寒冰,“你为什么觉得朕说的是玩笑话?”
我听见错乱的脚步和激烈的拉扯声,然后传来慕容盈无比慌乱惊怒的声音,“你想做什么?!你真疯了!”
“你不是说,朕想拿走什么都可以尽管拿吗?!”皇上近乎狰狞地低吼着,呼吸全然紊乱了。
清脆的衣帛撕裂声惊心地响起,我再也忍受不了,想要放声大叫出来。
可是喉间偏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极度震骇之下,我竟然彻底失声了!
我只好将后脑勺重重地撞上身后的佛像,‘碰’的一声闷响,我眼前一阵晕黑。
那剧烈的动静终于停止了下来。
“什么声音?”皇上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清醒了一点。
“啪”的一声掌掴,我听见慕容盈含恨的声音,“这里是佛门!”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被慌乱地推开,一切又回归安静。
除了我。
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脑中一片混乱,忽然有点分不清方才自己听到的到底是真是假。
如同中邪般,我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地朝后撞着自己的脑袋。
一定是噩梦罢?
多么荒诞的一场梦啊。。。
快醒来啊。。快醒来。。醒来。。
有潮热的液体流淌进脖颈中,但我已感觉不到痛。
“阿归!”
似有人终于发现了我,按住了我。
“阿归!不要再撞了!”
不,我不是阿归,不是慕容当归。
我是林慕,我是林慕。
绳子终于被解开了,我该是自由了,可我却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不知过了多久,才认出了那双秋水双瞳。
这双眼睛素来幽凉薄情,可此时竟布满了欲泫欲滴的泪意。
如此看来,一定是我在做梦了。
于是我朝梦中的她笑了笑,便再也撑不住沉重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或许一觉起来,我还在冀州的瑟舞楼里给人看病呢。
32.夜缝衣
“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交易不是吗?哪来什么用情?!”
司彦手握成拳,拳上布满青筋,双眸泛红,死死盯着眼前出言无情的女子。
一颗心明明已经寒透,可身体却突然燥热得令他头疼欲裂,气血狂涌。
幼失所恃,皇叔篡权,朝穿锦衣,夕寄篱下,母子君臣,皆成笑柄!
他本该亲手杀了那个人,替父亲报仇,替母亲雪耻,替自己讨回公道。
可那个人。。凭什么这么好命?凭什么可以死在母亲的怀中?
那个人根本就是乱臣贼子!可为什么母亲就是忘不了?!
他时常在想,这个江山,母亲究竟是为谁守的?是为他?还是那个死去的人?
两年前,他刚刚继位不过一年,朝中处处掣肘,举目皆是先皇的人。
那天,他本想封父亲的表弟、自己的表叔叔沈旭为相,却被母亲严厉地驳了回来,转而把相位给了燕山侯薛义。
又是那个乱成贼子的人!
他不明白,为何母后永远都是先想着那个人?
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可很长一段时间,他还是活得束手束脚。
那天,他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心灰意冷地站在雨中,打心底觉得自己这个皇帝真的做的窝囊透了。
他觉得身上,心上,还有眼前的一切,全都是冷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特别怕冷的人。
听说很小的时候,自己曾有一次因为着凉得了重病,还险些夭折。
可就在那天,他一动不动地仰着头,任由雨水顺着面颊蜿蜒而下,宁愿这漫天冷风冷雨将自己埋藏。
她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的自己还嘲讽了她,“皇姐这是想安慰朕吗?若是旁人,至少会带把伞来。”
他也永远不会忘,她站在夜雨中对自己说的那句,“安慰是给弱者的,你我都是不该落泪的人,撑伞只会让旁人小瞧了我们。”
然后她转过身,伸手抚摸上他湿透了的脸颊,做了一个拭泪的动作。
就是那个瞬间,她准确无误地触碰到了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她的掌心明明那么凉,可他却一下子觉得脸像发烧一样滚烫。
他终是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将泪混着雨水流淌进她如藻如瀑的长发里。
在他人生最孤独、最无力、最难熬的一天,在他最怕冷的时候,她就这样出现在身旁,用一个冰凉的掌心和一个潮湿的拥抱给了他绵长灼烫的暖意。
也是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并不孤独了。
更何况她的眸中还有不输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