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医术也算不得多高明,加之周遭环境实在令她分心,这把脉切的七七八八,好半天才惊得瞪大眼睛,道:“你中毒了!?”
关放远自然不会回她,依旧执着的凝视着她。
她这才忆起初见他时他眼底的青色,原来早在很久前他就已经中了很严重的毒。
虽然断不出他中的为何毒,但沈月也暗暗揣度猜测了番,他在心底有模糊的影像,包括用武的招数也都是大脑里熟练投射在身体上的本能反应。看不出他使的是何种招式,但以她浅薄的见识瞧来,这种招式她是未曾在中原内见过或听闻过的。
沈辰虽然不落下风的接下楼心月的攻势,但沈月心里也有数,怕是拖不了太久的。
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人都难逃厄运。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又有阵很迅猛的风声切到了她的身侧。
沈月扯着嗓子哑声尖叫,很快,身侧那阵风安定下来,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响了起来:“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月惊诧回过头,竟见了许久未见的百里夏烈!
她还以为百里城一别跟百里家的众人就是永别呢。
沈月下意识摸了摸腹部伤口,垂头敛声:“不碍事的……百里大少,你怎么也跟来了?”
百里夏烈的视线瞄到沈月伤口处,本想着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想要伸手探过去查看伤势,忽而想起沈月的闺阁做派,抬起的手只能尴尬落下,抓了抓手里的烈焰刀,勾了下唇角就算笑过了,道:“家父放心不下,总觉楼心月不会这么轻易罢手,就叫我跟来瞧瞧。沈姑娘的伤势严重吗?我手下有女子,可叫她来帮你包扎下伤口上些药。”
沈月忍痛摇了摇头:“止血药已经敷上了,这倒是不急,还麻烦大少先帮我哥哥吧,他一人不是楼心月的对手。”
百里夏烈提起刀鞘,这才留意到倒在一旁的关放远。
但他也只是匆匆瞥过一眼,紧接着抽刀也加入了战局。
这场相斗从午夜打到清晨。
晨曦那抹淡金色的光染红青黛的天幕及近处矮峰,日光透过云彩缝隙涌出彼端,汇集而来形成明亮柔和的晨光,将山林间一寸寸氤浸,最后形成金色的光圈。
山林中的几个人忽而仰头顿时,楼心月更是眯起眼睛,佯装着打了个哈欠,懒懒以手肘转着腰身,笑道:“咱们这么打也不是个法子啊,你们二人顶多跟我打成个平手,瞧这架势还不得照着三天三夜打?我年纪大了,容我缓一缓,喝口水再接着来。”
百里夏烈冷冷道:“若不来就趁早带着你那群手下滚回金陵去吧,给大家都省些事端。”
沈月微怔,在她印象里百里夏烈虽算不得多可近可亲,却也不会如此嚣张跋扈,再见面的他怎么好似受了刺激?
很快的她便明白了原因。
百里夏烈继续道:“顾儿的死因可与你有关?”
顾袁娘死了?!
沈月记得出百里城前,顾袁娘虽伤势严重一直卧床养病,却也没听闻她垂危末路,百里家有的是上好药材,命都能续住,伤怎么反而还养不好了?
所以百里夏烈才会怀疑城内还留有楼心月手下眼线,在顾袁娘身边动了什么手脚吗?
楼心月举着笛子摆着手,语气极尽不屑与嘲弄:“哎呀呀,这也要算到我头上么?我的人可是跟着我一道撤出城的,百里城布列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百里家主‘深谋远虑’,将事态种种筹谋的纤丝无遗,我还怎敢留下人编排?那不是自找苦吃么?我瞧着那位顾姐姐,对大少您一片痴心,怕是害了相思病死掉的吧?”
百里夏烈额角蹦起青筋。
趁着这个当口,沈辰身子侧开,瞥了眼身后的沈月。
他还没看清沈月的伤,就听身旁百里夏烈狠声低吼一声,强劲的刀风带着沉重的杀气掠过他耳畔,很快就嗡鸣一片。
百里夏烈提刀去砍,楼心也不急,依旧是笑着,提脚飞身躲开了那一击。
楼心月不怕百里夏烈,反倒有些怕战秋狂。
不知为何,沈辰心底隐约能感觉出来这个奇怪的信息点。
按道理来讲,百里夏烈是鲲鹏刀法传人,他可以使得一手出神入化惊天地泣鬼神的恢弘刀法。战秋狂不过是学得精怪招式多了些,怎么也不能与天下第一刀的传人相比。
沈辰再想到双刀相斗的那一日,战秋狂编著的刀法虽诡谲,但显然只能以退为守,虽然是还未编完……
难不成新著刀法真能胜过鲲鹏刀?
即使沈辰敬仰欣赏战秋狂,也觉得这事有些玄妙,他不禁低头失笑,再摇摇头过去查看了沈月的伤。
争斗从清晨再打到正午。
直至战秋狂赶到。
沈辰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楼心月露出踌躇且不安的神色来。
但沈辰随后也猜想到,或者楼心月只是觉得以她一人之力无法对抗百里家的双刀,才会感到恐慌。
想要除掉楼心月,夏、秋双刀联合反攻,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只可惜,两兄弟还未和解,再见面难免流露出尴尬情绪。
男人与女人比那定是少了许多敏感细心,楼心月又是女人中格外敏锐的那类,秋楚刀加入战局后烈焰刀那一零半爪间的犹豫,被她纳入眼底,她媚然一笑,长笛轻巧的隔开两把长刀,声调虽柔声细语,却丝毫不留遗漏的钻进了众人耳中,清晰至极:“你们先商量好,谁要追过来。”
沈辰愣住,仿佛是没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紧接着便有几根闪着幽光的长针扑面而来!
战秋狂支起长刀横向去挡,与百里夏烈的刀刚好搅在一起,好在那几枚长针被及时打落在地,并未伤到人。
就在这个当口,楼心月人已掠出几丈地,娇娆的笑贯彻密林,人不见了踪影,声音回荡,良久不散。
百里夏烈愤恨将刀插回刀鞘,顺手拭干了额头上的汗。
向来话痨的战秋狂也噤声不语,负手背立仰头望天。
沈辰很适时的努力化解尴尬,竭力笑着道:“不是说有间茅屋么?眼下月儿和这位无名兄弟都需要疗伤,不如咱们先过去再议吧。”
战秋狂不接话茬,修长的指头拨弄着刀柄,刀柄提起两分,露出刀身上的铭字:秋楚。
百里夏烈上前帮着扶起躺在地上衣衫凌乱的关放远,随口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沈月抿了抿虚白的唇,柔声回道:“是一位旧友,因中毒神志失常,但他好像还记得我,这一次也多亏有他在,才撑到你们赶来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