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妾?显然余嬷嬷太过低估林夫人的打算了。淘肉文又过了几天,余嬷嬷气愤的自院外回来,黑着脸就进了正房,贾敏归纳考题累了,从书案旁边的青花大缸里翻出卷画来,正了展开了铺在案上细看。另外一边,夏柳已经铺好了熟绢,夏荷将大大小小的各式笔取了出来,取最常用的几只,放在笔山之上。
“奶奶。”余嬷嬷一见贾敏在扎袖子,便赶忙过来帮忙。
贾敏心思还都在哪张宋代的工笔牡丹图上,随意问了句:“妈妈,太太有什么吩咐?”
余嬷嬷的面色微变,扫了夏柳和夏荷一眼,这两个丫头是太太身边的,没准就是她们去正院告的状。想到刚刚在正院时,林夫人那幅似笑非笑的表情,余嬷嬷的怒火就直往头上撞。
贾敏眼角的余光见到余嬷嬷的神色,放下手里的画,扭头笑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太太说了妈妈什么?”她见余嬷嬷的目光在夏柳和夏荷身上掠过,带着深深的疑虑,便道:“你们两个下去吧。”
余嬷嬷见夏柳和夏荷两人出了门,才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道:“准是那两个小蹄|子在太太哪里下得舌头,不然太太哪里知道咱们松风院里的事。”
贾敏微微一笑:“太太说了什么?”
余嬷嬷便迟疑了起来,林夫人的话也不能说都错,只是这必须是大爷和奶房里的事儿,她们这些人可以劝,却不能太深管。偏偏今天林夫人就抓住了这点,狠狠训了她一顿,若不是大姑娘拦着,说不准就得被赏了板子。
贾敏何等聪明,心神一转,就知道林夫人把余嬷嬷叫去是为了什么。她目露歉意:“到是委屈妈妈替我受过了。”艾玛。多大个事儿啊,不就是她来月信,没跟林如海分房睡么?靠,这有什么,她老公乐意,再说这也是她们夫妻的房中事,特意为了这个,训她奶娘一顿,大家都没脸。
余嬷嬷连忙笑道:“哪里算委屈呢,我只是心疼奶奶。事事迁就太太。就这太太不知足,每每都要挑事儿。”
“呵,不必去管她,现在是老爷没空,不然,谁倒霉还不一定呢。”贾敏跟林夫人不同,她通过林如海,基本上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外面的事情,现在朝上几个皇子争斗的越发厉害。朝中大臣个个都绷紧了神经,拿出全部的精力,与这些皇子周旋,不敢有一点儿放松。
贾代善与林侯都是其中的一员。贾代善甚至还特意让人给女儿捎话,说是最近天气不定,要注意身体,还说。女婿现在正是该是用功的时候,不要被外物乱了心神。这话其中的含意,让贾敏心中一暖。结合贾代善传过来的话。再加上林如海每日带回来的情况,贾敏很轻易的就猜出,圣人最近身体不好,病得不轻。而且,应该是有皇子们开始打起各府里二代们的主意了。
林如海最近异常的乖,除了去书斋听袁先生讲课,其余的时间,就窝在家中,各种学子之间的文会、诗会之类的娱乐交友活动都停止了。非常时期,林家应该还有个隐形的皇子敌人,他若是再不谨慎点,没准就会着了谁的道儿,把自己给搭进去,弄个现成的把柄让林家陷入被动。
“奶奶,咱们院里的人换得都差不多了,只那两个小蹄|子是太太身边出来的,不得不防。”余嬷嬷想着,自己一会儿就叫人把那两个丫头盯住。
贾敏道:“不是她们。”夏柳和夏荷两人都是正院出来的,她能不防着么?早就叫人盯着呢。这次告状的另有其人,也是她小瞧了林夫人的手段。
“?”余嬷嬷头顶上悬了个大大的问号。在她看来,松风院里,除了夏柳和夏荷以外,其余的都是奶奶的陪嫁,当然是她们最有嫌疑。
“咱们院里有些丫头也大了,明儿我就跟太太说,放一些出去。”贾敏转开了话题。现在松风院里的丫头挺多,根本就用不到这么多人伺候,不如放出去嫁了人,以后再进来伺候。
余嬷嬷见贾敏好似知道是谁去正院下得舌头,也不在说什么了,她突然又想起件事来,“奶奶,那位安姑娘,如今天天都被太太带在身边,连管家理事也带着,还常常指点她。”
贾敏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位林夫人为毛对个救回来的丫头那么好,都快超过林滟了。“大姑娘呢?可有跟安姑娘玩?”
“没,大姑娘最近到像是转了性似的,每日里在自己房里做衣服,极少往正院里去,人也瞧着安静多了。对了,我还听说,大姑娘院里的人,在打听老爷的行踪。”余嬷嬷也没怎么当回事,女儿找爹,虽说有些不大规矩,却也不是不行。
贾敏这回到一怔,林滟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个林夫人不是原装的?她这是打算要告诉林侯?若真是这样,她到还有点良心。
“奶奶,我瞧着那安姑娘伤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跟太太说,打发人送她回去。”余嬷嬷最近看那个安如越看越不对劲儿,太太先是宝贝得跟亲闺女似的,接着又各种栽培,她这是想做什么?虽然想法有些荒唐,可余嬷嬷还是觉得林夫人这是打算把安如培养成自己接班人的节奏。
贾敏无可无不可的道:“行,我明儿就跟太太提。”
“我的奶奶,您可上点儿心,那安如前天不就去前院书房里,给大爷送什么补汤去了么?”余嬷嬷急道。
贾敏笑着安抚她,“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没见这几天,林如海都不再踏足前院书房一步了么,只在松风院里读书。她就不信,林夫人还能厚着脸皮把安如派到院里来。
此时,正院内,安如正亲手端了杯茶奉给林夫人,浅浅一笑:“太太,请用茶。”
她如今伤已经好了,只是额上还有一块红痕。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去掉。林夫人含笑接过茶,欣赏的看着面前清秀的女子,乌油油秀挽了个家髻,只簪了两根通体碧绿的玉簪子,带了几朵洁白的茉莉,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身上是新作的浅黄色牡丹罗制成的对襟纱罗衣、翡翠色的罗裙,腰间系着大红的汗巾子,秋水盈盈,眉间锁着淡淡的愁绪,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可怜可爱。
林夫人怜惜把人拉到身边坐下。握着她结了些硬茧的手,“瞧瞧儿,穿上这身衣服,一点儿也不比公侯府里的小姐差。”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不必发愁,只要我还是一天林家的夫人,谁也别想送你回那虎狼窝。你呀,只管老老的呆着,把我教你的学起来。说不得,以后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还得靠你帮我一把呢。”
安如神色有些惶恐,“这如何使得。太太有儿媳,该让奶帮你才是。”
提到贾敏,林夫人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快别跟我提她。她不气死我就是好的了,还能帮我。”
真是说曹,曹就到。林夫人这里语音才落,就有丫头进来报:“太太,奶来了。”说话间,贾敏已经挑起湘妃竹帘,迈步进来了,微笑着对林夫人浅浅一福,也不等林夫人说话,就毫不客气的起身,往炕边的椅子上坐下。
别看林夫人背地里把贾敏恨得要死,当着面,她也只能沉着脸,半句话都不敢有。
“太太好悠闲自在。”贾敏的目光在屋内的帐册上滑过,抿唇一笑,再瞧了安如一眼,见她淡淡的给自己福了福身,说了句:“奶好。”
“安姑娘如今可大好了?”贾敏笑着问了句。
安如身子颤了颤,还是尽量淡定的回话:“嗯,已经好了,多谢奶奶关心。”
贾敏道:“如此就好,我已经派人寻到了姑娘的家乡,不知姑娘想何日起程?”
安如脸一白,无措的看向林夫人,林夫人只觉得心口一疼,用力一拍桌子,“她那个家就是虎狼窝,你是何居心,要如此坑害她!”
贾敏极是好笑,这安如跟林家非亲非故,先是救了她一命,又带她离开青楼楚馆。到了林家,延医问药,又制新衣罗裙,为她一人,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这也算了,毕竟救人是件好事,可她还打算在林家赖一辈子不成么?就算是想赖在林家,她也自家亲爹,脱了险不该回家看看么?具说,她爹还病着,她都不想回去看一眼么?
“我听说,安姑娘的父亲,极为挂念她。如今她已脱身,不该回家看看老父么?”贾敏看了林夫人一眼,人家有亲爹,你就别摆出一幅亲妈的架式了。
安如面上现出极为复杂的情绪,好半天之后,才慢慢跪在地上,对着林夫人磕了两个头,“太太,您待安如恩同再造。只是安如名声已毁,再留在府内,只怕要连累府中清白的名声。不如放我家去,生死由我吧。”话到这里,两颗晶莹的泪珠流了下来。
林夫人一见,心疼极了,连忙自炕上跳下来,一把将安如拉了起来,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好孩子,那地方又不是你自愿去的,再说你已经都赎了身,又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怎么可能连累府里的名声。快别多想,安生呆着就好。”
贾敏实在忍不住了,很想给林夫人两巴掌,她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我爹”安如泪眼盈盈,哭得抽抽噎噎的。
林夫人心疼的给她抹着泪,“我派人送你回去看看,然后再带你回来。”
贾敏道:“太太真善心,不如连安姑娘的婚事也一并管了,备上一幅嫁妆,送她出嫁。”她说的这是反话,人家自有爹妈,卖身契又早就还给她,消了籍,她算是良民了。婚姻大事,该有人家爹妈复杂,跟你有什么关系。
提到婚事,安如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我,我不嫁人,这辈子只要伺候太太就行了。”
林夫人道:“胡说,女孩子家到了年纪,都该出嫁的。”又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笑道:“你放心,我已经有了一个极好的人选。只等你看了父亲之后,再细细的告诉你。”
贾敏浮现出一个特别不好的预感,这位蠢材,不是想把这丫头弄给她老公吧?靠,她穿越的时候大脑没带来了吧?
这位林夫人的极品,贾敏还是少估计了。
“你来有什么事?”林夫人冷声问道。
贾敏笑言:“松风院里的丫头,不少年纪都差不多了,来回太太一声,放她们出去配人。”
林夫人哼了一声,“你的丫头。自己处理,不必来回我了。”
贾敏今儿过来就是为了这两件事,却等于只拌成了一件半,她自正院出来,若有所思的往松风院里走。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很奇怪,林夫人派人送了安如归家,却又把人带了回来。去的人也不知道跟安如的爹说什么了,安如回来之后。脸上时不时的就出现红晕,特别是看以贾敏的时候,有几分不自在。
贾敏没打听出来,那日送安如归家的。都是最近才被林夫人提起来的心腹之人。不知道为什么,贾敏总觉得府里有那么几个婆子,看着自己的眼里,都带着嘲笑。真的不是她敏感。有几次她去正院,那几个就站在廊下,等着林夫人传唤。一见她笑得那个样子,没的让人恶心。
贾敏一面提高警觉,一面给林如海灌输危机意识,让他老老实实在松风院里读书,没事少去府里其他地方溜达。
林如海委屈的点了点头,“园子也不行么?”
“不行,小心人家赖上你。”
“好吧。”
千防万防,贾敏一点也没想到,林夫人做事一点下限都没有。不过还好,她和她老公的运气都不错。
那日,正是贾代善的生日,林夫人万般不愿的备了薄薄的一份礼,把余嬷嬷她们气了个半死。贾敏让人把这些东西单锁起来,又让人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装车。也许,她准备的东西有些多,待到临走时,去正房辞别时,林夫人阴阳怪气的道:“谁家媳妇像你这样,天天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搬。”
林如海听了就要发火,贾敏拉住她,淡淡的道:“太太给的那点东西,我都不看在眼睛,更别说我爹娘了。如今,这些我用我的嫁妆准备的,没动林家一个子儿。怎么,太太这也不许么?”
林夫人一时语塞,青着脸,好半天才道:“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快走吧。”
因为了贾代善的生日,来祝寿的人很多,林侯最近非常忙,他是直接从衙门里到的贾家,被人热情的迎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自己儿子,正站在贾代善身边,被他带着,跟首辅陆士铭说话。
林侯心中着实感动,忙走了过去,“亲家。”
贾代善一见林侯过来,笑着与他见了一礼,林侯又与陆士铭风互相见过,陆士铭笑道:“林侯,令郎见识不凡,将来必定‘雏凤清于老凤声’。”
林侯明知人家是客气话,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欢喜,面上还得做出严肃状,“陆相太过夸奖他了。”
林如海脸上带笑的站在一边,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道:老爹,把你上翘的唇角放下吧,谁都能看出你得意来。
外面一团和意,内宅里也是喜气洋洋,贾母接待完了一众人等,告了声罪,自正厅里出来,转到一处花厅里,贾敏正端坐在哪里,逗着两个侄子玩。
一见贾母进了,才起身笑道:“太太今儿气色真好。”
贾母一见爱女就忍不住想笑,她拉了贾敏在自己身边坐,又令丫头把两个孙子抱走,才担心的问:“你如今在那府里过得怎么样?你家太太可搓磨你了?”
贾敏一笑,随意自盘里捡了桃子啃着,含糊不清的道:“没有,太太放心吧,你闺女过得好着呢。”
“胡说,谁家被婆婆不待见的媳妇能过得好?”贾母是真心疼女儿,这总有大半年了,往林家下了无数次贴子,林夫人一步都没踏进贾家。不只她不过来,甚至都不许女儿来。她担心的整夜睡不好觉,又不好总打发人去看,所幸,每次赖嬷嬷去探女儿回来,都说奶奶如今过得好着呢,跟姑爷的关系也好,这才让贾母略略放心。只是她没亲见,到底不安,今儿女儿一回来,就想拉着她好好问问,偏偏现在才有些空儿。
“我打发人送去的方子,你可吃了?”女儿至今都没有好消息,最急的就是贾母,四处淘换来无数的生子方,甚至连药都配好了,打发人给女儿送去。“再有,你也别太独了,给女婿放两个丫头,你婆婆的脸上也好看点。”她可是听说了,她这闺女,把女婿之前贴身大丫头都给发嫁出去了。
贾敏哪里吃了,只能胡乱点头,“嗯,吃了。”
“唉,那怎么还没消息呢?”贾母愁眉难展。
贾敏道:“如今夫君正用功,今年便要下场,夜夜读书都闲时间短呢。”
“啊怪不得。”贾母这才稍稍放心,“他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别打扰他。”
“嗯。”
提到林夫人,贾母一肚皮的牢,“你那个婆婆是怎么回事,安心要把亲家变仇家是怎么着?算算,多少日子没到咱们家来了,我下贴子无数次,次次都被人打脸。要不是你在哪里,我一定要上门好好问问。”
贾敏嗤笑道:“人家贵足不踏贱地,那么清清白白的人儿,怎么好到咱们家来。”
贾母眼中怒意一闪,打定主意要丈夫跟林侯讨个说法去。她林夫人什么意思,别人家都去得,只他们荣国府来不得。瞧瞧她到皇子府,对着皇子妃那幅巴结的样儿,真真让她看不起。“你老实说,今儿林家送来的礼,是不是自己贴补的?”
“嗯。”贾敏大大方方的一点头,“就这,我们太太还嫌我拿婆家的东西贴补娘家呢!”
“我呸,那点子东西,谁瞧得上眼!亏她还是侯门夫人呢,太小家子气了。”贾母说完,就觉得不对,“你们家太太不是撞邪了吧?怎么跟以前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她前几次在皇子府里碰到过林夫人,怎么品着,说话行事都透着别扭。至少,以前的林夫人决不对往死里巴结皇子妃,还做得那么露骨,一点遮掩都没有。
贾敏呵呵一笑,“谁知道呢,反正如今她不待见我,也不让我常往正院里去,我乐得轻松。”
贾母恼得拍了女儿一下,“她糊涂是她的过错,你可不能不孝敬她,那毕竟是你婆婆。”
“哎呀,我知道了。”贾敏扭了扭身子。大约是这身体的本能,让她一看到贾母就不自觉得想任性撒娇。
贾代善的寿宴分常热闹,林侯和林如海父子两个都喝了醉了,也没骑马,各乘了车,回到了家里。
下车时,贾敏心念一动,直接把林侯送到正院安顿下来了。待小丫头过来报信,说是太太没在正院,老爷已经歇下了。
“奶奶,大姑娘打发人来找大爷,说是要寻个什么书,还是什么贴子来着,就在前院书房里看到过,想请大爷去找了来,她一会儿去取。”贾敏才坐下,刚才嘿嘿傻笑的老公抹了脸,竹青就带了个丫头进来回话。
贾敏一看,确实是林滟身边的丫头锦书,她道:“大爷今儿有酒了,明儿才找出来,我亲你妹妹送去。”
锦书咬了咬唇,“奶,我们姑娘有急用,大爷有了酒,能烦您给找一找到?”
贾敏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行,是王羲之的此事等帖吧?”
“嗯。”
贾敏笑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姑娘,不用去书房了,我找到了,打发人给她送去。”
“如此,谢谢奶了。”锦书笑着福了福身,转身步履有些匆忙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