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大的关系,你来看地图。++++”蔡挺将王巨带到书房,拿出一张大号地图。得感谢宋朝各方面的发达,包括制图,虽然是古代那种不标准的地图,不过宋朝开始重视地图,官府也派出许多人手专门绘制地图,并且对各地地图十分保密,严禁向辽夏泄露,甚至连不相干的高丽人来了,都不准给高丽人看。
这是一张大号的陕西地图。
蔡挺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大箭头,两号特大的箭头从金汤城与白豹城开始,直奔大顺城,还有一个小号箭头从白豹城分出来,一支奔向柔远寨,一支也奔向大顺城。
“蔡公英明,”王巨说道。
这便是蔡挺假想的未来西夏人出兵路线。
宋夏最好的路不是绥州那条道,也非是长城岭保安军的那条道,更非是环庆路的几条道,而是镇戎军道,北循葫芦川,直奔灵州。西接好水川、瓦亭川至德顺军,再向南进入泾河河谷,这是宋夏最平坦易行的道路。
环庆路几个道路很重要,不过大多数很崎岖,包括大顺城到西夏的道路。然而相对而言,大顺城到西夏的道路要稍好一点,无论到金汤城或者到白豹城。至于疆砟那条道也重要,不过更加难行了。能适合几千军队行军,但不适合几万军队行军。因此西夏若是进攻大顺城,主力军队还必须从金汤城与白豹城出发。
从金汤城出发要稍微远一点,然而金汤城还能抵达保安军,抵达德靖寨。只要西夏大军从金汤城而来。延州就不敢分兵相救。这乃一石二鸟之计。
“王巨。你再来看,”蔡挺于大顺城又画了一个箭头直奔荔原堡,然后从金汤城画了几股小箭头直奔平戎镇。
“老夫的意思你明白吗?”
“蔡公,下官知道了,从金汤城到平戎寨虽没有大道便于行军,可有数条崎岖的山道,能让小股敌人直达平戎镇下,这也是当初朝廷在平戎镇置堡砦的原因。如果西夏主力军队来犯荔原堡。再派出小股敌人从小道上抵达平戎镇,后方就会产生慌乱,甚至连我组织的强人军队都没有心思作战。”
“不仅如此,老夫琢磨了许久,你说得没错,因为你去年三场胜利,今年你为战俘又羞辱了他们,西夏人必然报复。然而西夏若是有一股主力从金汤城而来,又有心对你报复,华池县就被动了。虽然因为华池县。会分散其他两处的压力,不过华池县那就危矣。理论上你说得也没错。敌人想对庆州图谋不诡。必拿下大顺城。否则一围大顺城,再分兵抵达庆州,兵力少攻不下庆州,反而对拿下大顺城造成影响。如丢下大顺城,后方诸堡砦,大顺城,荔原堡,华池镇,凤川镇,柔远寨,五交镇,业乐镇,府城寨,龙蟠镇,诸堡砦兵力蜂而来,虽然兵力少,但只要老夫提前清壁清野,用这些堡砦的兵力利用梁峁地形不停的骚扰,断其供给,敌人就会迎来惨败。这里终不是河北,能让辽军畅通无阻地南下。当然,敌人也不会做那样的选择。”
“蔡公言之有理。”
“然而华池县却有危机了,一旦你不敌,失去了华池县,那怕丢失了荔原堡与平戎镇,西夏人就能展开一个扇形进攻,也能将他们兵力优势发挥出来。”说到这里,蔡挺蹙起了眉头。终归到底,敌人兵力多啊,兵力多,能打出的牌面就多。环庆路边境这种犬牙交错的地形,能利用的漏洞太多了。
“老夫说的你明白吗?”
“下官明白,一旦西夏将兵力向华池县倾斜,我与姚巡检就会成为关健。如果能抗住西夏人的进攻,而使平戎镇与荔原堡不失,其他地区受到的攻击便会减弱,也会赢来胜机。但荔原堡与平戎镇丢失了,整个局面就会变得无比险恶。”
“果然懂军务,但这不仅是你要捡来的险中富贵,更是关系到整个战局。”
“蔡公之意……”
“我想从后方调拨六营官兵进驻庆州,也想分三营官兵于华池县。”
环庆路的兵力不是仅在环州与庆州,后方邠州、宁州、乾州同样有着大量驻军,并且宁州多数时候驻军兵力还胜过了庆州。
这个原因同样是因为供给造成的结果。
打一个比喻,若是有一能臣主持,中原各地的高梁运到三门峡,一斗可能只要二十几文钱。三门峡无法通航了,从陆地转运到上三门,再由小船运入渭水,运到长安,可能这时一斗粟价格就达到了五十文钱,一斗米会达到一百余文钱。这还是朝廷能接受的。
然后到了长安后,再也无法用便宜的船只往前线运了,只好用小车子一车车拉,那才是损耗的开始。往往到达宁州一斗粟米能变成两百文钱,到达庆州就变成了四百文钱。
若是再贪一贪,一斗千文也不稀奇。
因此宋军不一定分布在最前线,而是从前线开始,陆续向长安方向逐渐分布,那么风调雨顺时,当地的税粮就能将士兵供给担负起来。不过驻军太多了,因此在遇到大灾害时,前方又平静,往往会让前线的将士开拨,返回长安就食,节约用粮成本。
蔡挺将后方六营官兵调到庆州,也意味着朝廷要额外增加许多开支。
但这个与王巨无关,蔡挺也非是指这个额外开支,而是指酒。
“蔡公是认为纵然增加了三营官兵,华池县力量仍很单薄,必须要将几营官兵全部练成真正的强军,那时候兵力虽少了一点,但是精兵强将,才能力保华池县不失?”
“老夫正在此意,但想强军,常规手段是不行的。首先朝廷似乎财政很吃紧。韩公不会拨出太多的钱帛给环庆路渡过这一难关。会拨出,可拨出的钱帛有限,然而用场却很多。这一点钱帛不能交给华池县,再说,如果强军,用嘴说不行的,老夫意思你明白吗?”
“下官会意,必须象下官那样拿出一些实际的东西。三军将士才乐意认真训练,也敢于战斗。可是国家一是财政吃紧,二是蔡公必须顾全大局,如果专门调款项优待华池县,其他将士必然不服,未起到好作用,反起到坏的作用。可这么多官兵想调动起积极性,需要不少钱帛,那个酒就会成为关健。”
“中的也,所以老夫听说西夏人禁酒。老夫有些头痛了。”
“蔡公,勿用担心。那个酒嘛……”王巨嘿然一乐,又道:“蔡公,请看好戏。”
“哦,有何妙策?”
“自有妙策,不过我正派人打听具体的情况,等到消息反馈回来,我就会有解决之道。”
“那老夫就放心了,另外再说一件事,听说那个酒极耗粮食。”
“这有点,但蔡公勿用担心,虽然耗粮食,但下官于华池县大修水利,又鼓励百姓耕种,甚至出台一些措施,鼓励百姓饲养耕牛,今年粮食的增产足以能保住酒的消耗。”
“这终是有些不美,你的眼界低了……”蔡挺顿了顿,没有再批评,毕竟王巨还年青,能有这种思路很不错了,而且政绩与军功,都是第一流的。这是大宋未来的一个重要人才,只是现在还处于成长期,定下来有所不足。因此话锋一转:“如你所说,秋后粮食会极为宝贵,只要庆州有足够的粮食,老夫就敢从后方调来足够的兵力。否则大敌来犯,仅是粮草一项,就拖垮了行军速度。”
“那怎么办?”
“这样,我在京兆府担任了一段时间转运副使之职,在哪里也有几个朋友,我写一封信过去,你派那个什么朱家的人去京兆府买酒扑,运费贵点,你不是运粮食,而是运酒,再说那边的粮价比这边要便宜,折下来运费不会增加多少。而且你主要是卖给西夏人,与京兆府的商贾也不会发生冲突。酒的问题解决了,粮食的问题也解决了。你看如何?”
“这个行。”
“还有,老夫听说了西夏人劫了烧酒,切记,这时勿要轻举妄动,更不得用兵,以免给敌人借口。敌人无大义来伐,老夫就能激励起士气。敌人有大义来伐,老夫就会难办,这个大义特别对蕃兵更重要。”
“下官会知道轻重的,不过下官有一个请求,蔡公能否允许?”
“什么请求?”
“官兵许指使老母病重,他又是独子,因此一直很担扰,他又不敢向朝廷禀报,前几天与我说了他的苦衷,我想请姚兕之子姚雄先行替代他担任临时的指使。”
“姚兕之子姚雄?”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王巨苦笑道。
他只知道二姚的威史,但有很多事不是他知道的,比如姚兕自幼丧父,对西夏十分痛恨,于是每画器用,必刻“仇雠未报”四个大字,以示不忘家仇。
又喜练习书法,一手毛笔字,居然让王巨感到比自己写得还要好。尤喜颜真卿的书法,王巨问其原因,姚兕答道:“我慕其人。”
颜真卿,与苏东坡一样,有名的书法家,但比苏东坡勇敢多了,不但是书法家,而且是重臣,军事家,一代英烈。
王巨这才会意,为什么当初自己与他谈起用兵西夏,一拍即合。敢情这个主比自己还巴不得与西夏开战。
但他那时还没有完全清楚姚兕的为人,直到前段时间释放战俘,他在荔原堡逗留时,才听到一个老兵说出了真相,原来姚兕的长子姚雄已进入军中,并且就在姚兕帐下,多次立下战功,却让姚兕大公无私地让给了别人。
王巨无语了,便找到姚兕谈心,姚兕大手一挥说道:“他还年青,要什么功劳,以免产生骄心,我不是压制他,而是教导他。我不压制他,替他表功,反害了他。”
王巨更无语了,心想,你这个儿子以后并不比你逊色。当然大家一起成长,姚雄也没有成长起来,眼下还必须在父亲的羽翼下庇护,但能飞一飞了。
正好许指使为母亲的病担忧,王巨便想到了姚雄。还有一个人,姚兕的弟弟姚麟,不过他与姚兕交谈时听到姚麟还在家照料着姚兕的老母,并且姚兕极为孝顺,虽然姚麟武艺也出众,那只有罢了。不能让人家连老母亲也不要吧,那才叫母亲,一个寡妇生生将两个儿子扯大,扯成一代名将,扯出了姚家将。再想想自己那个俏母亲,王巨觉得很惭愧……
“此子多大?”
“二十出头,反正比我大。”
蔡挺哈哈一乐,论岁数,几乎九成的官员与指使以上级别的武将都比王巨岁数大。
“此子武艺如何?”
“武艺出众,不亚其父,并且已多次立下战功,只是让姚将军压住未报。”
“这样说来,姚兕很有意思了。”
“用得好,姚将军都能胜过庆历重将王珪、任福等将。”
“老夫准了这个代指使。”
“谢过蔡公信任,”王巨返回华池,在路上的心情有些欢喜有些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