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我们来一个突然袭击?”一个都头说道。
兵力不成问题,西夏大约增了一千余军士,余下的还有几百名押运物资的民夫。但宋军此时有两营兵马,兵力上虽占据劣势,可一个有备,一个无备,并且无备到大家恨得牙咬的地步。
若是兵士倒也罢了,快点过去吧,但大约他们以为在后方,会平安无事,大队人马松松垮垮,前面一队人马骑着马,不疾不慢地赶着路,后面是步兵与民夫,西夏兵多就是民,大约多是来自附近村寨的兵民,于是一路走着一路聊着,最后面的还在近十里之外。
虽然是大道,但这个大道是有限的,实际同样坎坷不平,又推着重货,因此慢得象蜗牛一样。
这一突然的情况,最少会耽搁大家一个时辰!
其实这就是意外,也就是百姓常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放在一些特殊的战争史上,这个意外往往很致命的,如鄱阳湖之战,朱元璋的船困在沙滩上,这就是意外。但韩成果然地强行扒下朱元璋的红袍与冠冕站在船头指挥,中箭倒在湖中身亡,陈友谅部下以为射死了朱元璋,便没有强攻,加上常遇春及时营救,这才将这个意外带来的危机化解。
再比如宋平南唐之战,曹彬呆在金陵城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一想便是好几个月时间,朱令赟带着十几万唐军自湖口下,王明与刘遇带着宋军于皖江口阻截。此时正刮着西北风,朱令赟投下猛火油,想顺风顺水。火烧宋军战船,结果刚刚将猛火油点燃,风向突然转变,变成了强烈的东南风,反而将朱令赟的十几万人马一起烧死。这就是意外。否则宋朝历史都会重写。但曹彬攻打幽州,又开始想了,但这一回老天爷看不下去,再也不帮他,于是被耶律休哥揍得落花流水。
现在也算是意外。
所以大家急啊。
姚雄摇头:“我们扑下来,肯定能打败这支西夏军队。但你们不要忘记了,这里离大顺城不到三十里地,他们不必象我们这样顾忌,只送信过去,会很快的。你们能不能保证全歼敌人。是真正的全歼,一个活口不留?”
这一问大家哑口无言。
姚雄又说道:“只有等,等他们走后,我们加快速度,将时间抢回来。另外再派人送信回去,让后方知道我们可能会耽搁一些时间。”
“现在送信回去?”一名都头怀疑地问。
这不是白天,更非是正常的道路,而是一座又一座的山。白天来到这里,都花了三个多时辰,这个黑夜里回去得要多久?
“那怕四个时辰。也要将消息送回去,”姚雄说着,从山坡上下来,挑选两个身手敏捷机灵的士兵,由他们来担负着这个任务。
…………
宋军中帐里在进行着最后一次商议,如何调兵遣将。如何行兵布阵。
特别是这个阵。
其实宋军也有一些进步的东西,比如这个斥候。《武经总要》里就刻意记载了,必须选择精明勇敢奇谋远虑者为斥候。这是好事,但在里面又夹杂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东西,比如“或刻兽足,即中路为却行之状;或上冠微禽,而隐伏丛薄之间。”反正王巨与姚兕没有看明白。后面的同样没有看明白,“故见水痕,则知敌济之早晚;观树动,则验寇来之驰骤;众草多障者,使我疑也;飞鸟不泊者,下有伏兵也;骇兽奔逃者,谋潜袭也(敌来之伏,余见察敌形门)”。为何不索性写注意观察倾听,比如河水浑浊的变化,鸟雀惊动的情况。而且也写得太玄乎了,看树动,就知道敌人来得快或慢哪?难道地震来了?
但这个还不是最悲催的,最悲催的就是这个阵。
比如赵匡义的平戎万全阵,“前行配五十骑为一队,计百二十五队,每队并队眼占地五十步,计六千二百五十步,计一十七里一百三十步;后行配三十骑为一队,计百二十五队,每队并队眼占地五十步,东西占地十七里九十步。”“三阵图凡用兵士十四万九百三十人(十一万三百八十人步,内二百四十人充望子;三万六百五十人骑,内六百五十人充探马。数内骑军及无地分兵士共四万五千六百五十人,三万六百五十人骑,一万五十人步也)”
这是阅兵哪,还是作战哪,岂不是坑爹吗?
赵匡义还真让河北前线将士摆了这个阵,好在崔彦进几将最后没有听他的,这才取得满城大捷,否则那次又会继岐沟关之败后,宋朝将会迎来第三次惨败。
但也不是一无是处,除了这些坑爹的大阵外,还有一些小阵,什么右牝阵,右牡阵,右冲方阵,右车轮阵,右罘阵,右雁行阵,东西拐子马阵,先锋阵,策先锋阵,拒后阵……等等,这是记载在曾公亮编写的这本书中,放在军中,有更多各种各样古怪的阵法。
对这个王巨还真不排斥。
今天练这个阵,明天练那样阵,练着练着,配合就出来了。
不然难道练罗马方阵?那会死得更快的。
但要记住一条,上了战场后,必须灵活机动,切莫傻呼呼地摆什么右牝阵,右雁行阵,摆好了再交战。人家可不会等你慢慢摆阵的。
听着蔡挺说这个阵,那个阵,王巨没有作声。
其实阵不阵的不重要,主要就是如何分布这个兵力。
蔡挺也没有执着摆这个阵,比如说西夏的铁鹞子。王巨在王家寨还是不大懂,以为张岊与张亢在府州干掉的全部是铁鹞子。
实际并不是,当然,两人很了不起,并且确实干掉了许多西夏骑兵。但西夏骑兵不代表着铁鹞子。无论李元昊还是现在的李谅祚,真正的重骑兵数量也不多的。
就象这次,李谅祚不过带来了四五千重骑兵,装备太奢侈了,西夏玩不起。
因此叶悖麻进攻华池县。李谅祚只调了一千余铁鹞子过去,尽折了,差一点让李谅祚心痛死了。但现在西夏军中还有,虽然王巨装备了一些步兵破骑兵的器械,也练习了一些步兵破骑兵的打法,但蔡挺仍不大放心。于是布兵调将时。就刻意提到这个铁鹞子,一旦敌人出动铁鹞子,让骑兵主动迎上去,用弓箭将他们吸引住,再用这个所谓的右雁行阵。向敌人方向扑去。实际什么右雁行阵无所谓,意思就是让骑兵拖住铁鹞子,然后散开一个个小队,利用轻骑兵的速度优势往敌人主力部队扑去,要践踏让他们践踏自己人吧。若是铁鹞子不上当,再调马回头用弓箭散射,直到激怒为止。能勉强算是什么雁行阵吧。
但主要还是中军的指挥。
然而这场大会战会很乱。
本来就是不是平川大会战,隔着许多山丘。又是在黎明天未亮之前就打响的会战,蔡挺王巨与章楶,加到一起。也无法指挥啊。能看得清战场情况吗?
不过西夏人也会是如此。
所以这个提前安排很重要,否则到时候中军根本无法指挥了。
“蔡公,让我统管三营保捷军吧。”
华池县官兵战斗力最强,因此蔡挺将他们选为主力。
但也分成了三个集团军,前面余下三营骑兵主将是李三狗,余下两名指使也无话可说。这个老蕃将十分凶悍,连姚兕都十分佩服。
官兵的主将是姚兕。另外就是余下三营保捷与一千多名强人。
蔡挺也不知道三个指使那一个水平更高,只能看荔原堡一战谁的功劳最大。于是选了华指使。
究竟华指使如何,王巨也不大好说,不能依据平时里的听与看,那多是纸上谈兵,若看昨夜一战,也看不出来,那是痛打落水狗的战役。
况且他们后面还有一千余强人,华指使未必能服住这些桀骜不驯的蕃子。
不仅如此,无论现在怎么安排,几个时辰后大会战打响,那个乱啊,王巨都不敢想了。
所以他主动请命。
“你是文官。”蔡挺委拒道。
兵战凶危,呆在后方指挥,还要安全一点,亲自上战场,还真不大好说了。
这么大战役,死一个知县也无所谓,就象胡谦马上就要去做炮灰了,怎么办呢,这个炮灰总得要有人去做。但王巨是人才,一旦成长起来,将是宋朝的中流砥柱。
现在还小了,再过十年八年,有了功绩与政绩,那么也能勉强担任缘边四路指挥长官了,那时无论将王巨放在庆州,或是延州渭州与秦州,西夏人都会头痛万分。
所以这个险没必要冒。
“蔡公,兵战凶危,国家生死存亡大计也,这一战胜负尽管不会让我大宋会形成生死存亡局面,但打胜了与打败了,对我大宋影响深远,请蔡公允许我参战。”
蔡挺略略犹豫,王巨又说道:“这一路兵马非是少人,三营保捷,一千三百余人,练了半年之久,再加上一千五百多名强人,个个都是强悍的蕃子,指挥不当,就是一团散沙,指挥得当,近三千人,可抵万人大军得用。”
蔡挺无奈了,只好同意。
这时候胡谦才开始出发。
毕竟这行太危险了,王巨也不想胡谦发生意外,于是将时间刻意拖了一刻钟,古代一刻钟是二十四分钟,也就是十一点半才发起进攻。拖半个小时,那代表着换回一半的生机。
“胡指使,请喝酒壮行,”蔡挺替这一营骑兵一一送行。
每人喝下半碗烧酒,翻身上马,向西方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