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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八章 舅舅们(上)
    “父亲,为什么让二弟娶长公主?”曹评不服气地说道。<

    “胡说,这句话切莫让外人听知!”曹佾立即怒喝道。

    不过他随后也说出原因:“一代君王一代臣,你姑姑是官家的太后,但终非是官家的亲母。到了颍王哪里,关系更薄。虽然颍王殿下对你姑姑不薄,然而曹家想不衰落下去,也要未雨绸缪。”

    这一说,曹评会意了。

    若是赵念奴与他二弟搭成婚姻,很难说是下嫁,不过却是一门政治联亲。

    对苗家有利,对曹家更有利。

    原因很简单,一是当初皇上第一次抱进宫时,苗贵妃对赵曙很好,二是这个颍王比较感恩。

    所以这个颍王对赵念奴平时十分不错,按理说他也能算是赵顼舅舅了,至少是表舅吧。

    现在无所谓,可是官家身体不好啊,一旦官家死了,赵顼继位,那么皇家与曹家关系就淡了一份,相反的高家倒是与皇家走得更近了。

    然而这门亲事若成功,曹家与皇家将继续会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实际也不要弄得那么复杂,赵顼继位后,因为感到父亲对宋仁宗做得太过份了,对曹家比对高家看得还要重。

    但现在曹家的人不知道啊,若是赵念奴象史上那样继续在时不时发着疯,那也罢了。但现在赵念奴好好的,因此曹家将视线放在赵念奴身上了。这才有了曹太后与苗贵妃的那番对话。

    苗贵妃没有立即答应,但看到女儿在学跳兰陵王入阵曲,她有些担心了。因此便对女儿说。准备将她下嫁给曹佾的次子曹诱。门当户对,并且女儿的亲事也不能再拖下去。

    谁知道赵念奴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又说了一句:“母亲,莫要再逼女儿。”

    苗贵妃怕了,前几年差一点将女儿逼疯,万一再出事,现在不同与往日。到时候就晚了。

    于是她委婉地对曹太后说了,曹太后说了一句:“奴奴太不懂事,没有李家,她与保安军那小子也无法成亲。”

    为什么有这句话呢?

    宋朝皇家也与士大夫联亲,不仅是武将的后代,比如向氏,再比如王贻永,向敏中不是士大夫吗?

    可多是与他们后人联亲,甚至在他们死了之后,皇家才与他们家后人联亲。以保他们家长盛不衰。但非与士大夫本人联亲,即便联亲。也是无关紧要的一些文臣。

    然而不会与一些有用或者准备重用的士大夫们联亲,为什么?以免给他们一个外戚的身份,将他们身手捆住。

    想一想,王巨娶了赵念奴的后果,立授驸马都尉,但以后还想不想做事了?如果想做事,所做的事又比较争议,那个下场说不定比程昉更惨。

    当然,这件事虽然宫中几个重要的人物都知道,却没有流传出去。

    苗贵妃说了一句:“太后,若她不想嫁人,就不让她嫁人吧,我只要她平安就行。”

    女儿不嫁人她着急,强行嫁人的后果,她同样也不想,虽然现在孤然一身,总比发疯的好吧。

    曹太后也没办法强迫,然后将内幕告诉了弟弟。

    曹佾当然也无可奈何了,然后隐晦地说了出来,这才是曹评有事进京,顺便着找王巨麻烦的原因。不过曹佾家教还行吧,肯定离那个传说中的曹国舅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也不能算是歹恶的外戚。曹评想找王巨麻烦,王巨油盐不浸,曹评同样也无可奈何。

    他怏怏不乐地回去后,感到不解,自己二弟想娶什么样的好人家女子娶不到,为什么非要娶那个长公主?

    “原来如此,但那个王巨已订下了一门亲事。”

    “就是不订亲,自大顺城一战后,官家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了。”

    开什么玩笑,这样的大臣岂能让外戚捆住手脚,就是赵曙敢这么做,也会掀起更大的风波。

    “你姑姑在宫中托人带出信来,让你二弟勿要着急亲事,据她所知,今年冬天到来,便是那小子及冠之时,似乎也就要娶那个延州李家小娘子了,若是那时候再议这门亲事,想来长公主殿下肯定不会再排斥。”

    曹评心中多少有点不大舒服,感觉弟弟似乎在捡剩饭剩菜。

    当然,他们这些家庭,往往亲事已经非是自己能做主的,多成了政治牺牲品。

    “还有,那个王巨,你们也不要招惹他。”曹佾再次嘱咐道,如果是一般的小知县,得罪也就得罪了,但那小子,最好还是少得罪为妙。不要小看了士大夫,即便高家,士大夫们照样弹劾,况且是曹家。

    其实何必要联亲,只要维持好这份小心,曹家就可以长盛不衰了。

    其实王巨也不大在意。

    主要他现在官职还小,再稍稍大一点,不要说曹评了,就是曹佾本人来了,也不敢在一名真正士大夫面前放肆。

    因此王巨会偶然想一想为什么曹国舅这个大儿子莫明其妙找自己麻烦,也没有往心里去。

    甚至他向巴蜀奔驰,然后来到都江堰前观看,就再也没有想曹评了。

    至于京城会不会有人找他麻烦,那又如何?

    为什么不怕,答案迅速揭晓。

    正月到来,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正是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赵曙于福宁殿驾崩。

    百官入福宁殿发哀,再听遗制,召赵顼即位。

    就在这时候,曾公亮忽然看到赵曙手动弹了一下,他立即告诉韩琦,说道:“稚圭,先帝复生,手动了,不能召皇太子前来。”

    如果前面赵顼在即位,后面赵曙眼睛睁开,那个笑话就闹大了。

    韩琦看着赵曙。这时代医学落后啊。他也弄不清楚赵曙能不能活过来。然而想了想,立即大声说道:“先帝复生,乃太上皇,速召皇太子。”

    太上皇不是在宋朝出现,如赵武灵王就将帝位传给赵惠文王,自己做起主父,实际这个主父就是太上皇。

    有的是和平解决的,年事已高。倦于政事,于是索性将皇位提前传给儿子,如宋高宗,北周宣帝,乾隆皇帝,这些人虽内禅,但权利过渡得比较和平,他们自己手中仍有一定的实权。

    还有一部分是迫于形势非自愿退让的,如唐高祖,唐玄宗。唐高宗虽然心中不高兴,下场还好一点。至于唐玄宗回到长安后,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的处境。

    曾公亮隐隐觉得不妥,可是韩琦一味坚持,他也不好强劝了。

    这是韩琦做错的第三件事。

    第一件事,韩琦进宫探望,这没有做错,他是首相,皇帝病重,岂能不看?但不当对赵顼说一句,大王勿离左右。史书记载是赵顼恍然大悟。

    其实这就画蛇添足了。

    赵顼本来就在赵曙身边一直服侍着,即便王巨来到京城那么多天,他也未与王巨会面,况且还有高滔滔,何必说出来。

    这种急吼吼地向新主子献忠,让高滔滔心中已产生了不满。

    第二件事,韩琦让赵曙立皇太子,这件事本来是做对的。赵曙便说了,大王。韩琦却继续追问,赵曙无奈,只好写下大大王,颍王顼。

    就是这时,御医还怕赵曙心情忧伤,瞒住赵曙真正病情的。

    但韩琦这一逼,赵曙非是晋惠帝那个傻蛋,岂能不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所以才难过地一个劲的掉眼泪。

    文彦博因为看不下去,这才问出那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有一个大大王就行了,何必一逼再逼?

    这是第三件错事,之前赵曙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强行着只能写几个字。开始不知道是真死还是假死,即便是休克假死,活过来,还能剩下几口气?为什么不能再拖一段时间,或者再等一两个时辰?但韩琦就站在遗体面前大声说什么太上皇,即便赵曙还能有一口气,也活活气死了。

    所以明知道韩琦欧阳修对他们夫妻有大恩,儿子在处罚韩欧二人时,高滔滔都隐在暗处,没有说一句话。

    相反的,更加保守的文彦博虽然最后下去,却得到了赵顼的信任。

    不过高滔滔恨的是这三条,赵顼恨的是濮仪,是误国!

    不管赵曙是真死还是假死,韩琦一声吼,赵曙真死了。

    但开始赵顼还没敢做变动,以曹太后为太皇太后,高滔滔为皇太后,以韩琦为山陵使。

    现在是正月初,辽国使者还没有走,正好要派使去辽国告丧。然而新的问题来临了,辽圣宗是宋真宗的弟弟,宋朝沾了便宜,可排到赵顼时,悲催了,必须称辽国太后为叔祖母,自称为侄孙,辽国那个更加乱七八糟的皇帝则成了赵顼的叔叔……

    这让自尊心很强的赵顼何以情堪?

    正是因为这种种,赵曙的庙号成了英,不是英明的英,英年早逝,志大才疏,什么事都没有做成净胡闹的英……

    新老权利更替,事情很多。

    张方平与韩绛联手上书,说了一大堆废话,核心就是国家没钱了,山陵必须要节约操办。

    韩维说得更直接,按照规矩,先帝大行,新皇登基,要遍赏诸臣与军士,现在国库没钱了,索性节约吧,去诸府库看一看,不求贵重,只要完好的,皆可充用,就这样,韩维还担心不足,又补充了一句,最好呢自台谏官以上者才能赐遗物,至于其他的臣子,能省就省吧。其他的金帛之物,用来赡兵恤民,请陛下爱惜之,以救当世之急弊。他没敢说得太直白,意思就那么一点儿钱了,到处都需要呢,再也不能胡乱发赏了。

    为什么韩维要这么说,他与韩绛是亲兄弟啊,那个大黑窟窿多少听说了一点。

    与韩绛关系不大,他接手三司时,黑窟窿已形成了,实际在他与张方平的那篇奏子里已隐晦地点出来,仁宗晚年财政败坏,如今财政比仁宗晚年财政更坏……

    但不敢公开说,就是赵顼查了,也不敢公开说,这个黑窟窿捅出来,会让整个天下不得安宁。但是两人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深惟方今至要,莫先财用。财用者,生民之命,为国之本,散之甚易,聚之实难。财用不足,生民无以为命,国非其国也。祖宗平天下,收敛其金帛,纳之内帑诸库,其所以遗後世之业厚矣……”

    皇上,你即位以后,什么事也不要做了,必须将财政解决,将那个黑窟窿填上。

    为什么赵顼与王安石发疯地敛财,这个过程中,很多地方没有做好,如那个青苗法,均输法,通商法。

    就连本来是善政的免役法,发展到最后也成了敛财之法门。

    然而这是在古代,还没有搞清楚赤字观念的轻重,况且又是这么多赤字,赵顼真心焦急啊。

    赵顼也知道财政困难,但没想到那么严重。比如按照治平二年账面上的赤字,内外入一亿一千六百十三万八千四百五,出一亿二千三十四万三千一百七十四,非常出者又一千一百五十二万一千二百七十八。也不过一千六百几十万。况且这中间还有许多是束,石,折合起来不过一千万贯略出一点头。

    只要在商税与盐税上稍稍紧一下,一千多万的亏空便敛出来了。

    因此也没有太在意。

    然而看到两韩与张方平说得那么紧,他终于担心起来,于是一头扎进了三司,然后看到了那个积,不是积盈,如果能积盈一亿六千多万,赵顼能笑醒了,更不用连老子的丧事都省得办了。

    那是积欠,诸路积欠一亿六千二十九万二千九十三!

    可怜的小赵顼哦,当时的那个表情,汗也出来了,脸也青了,身体摇摇欲坠,若不是太监将他扶住,他都站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