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慈庵位于府城西北角,而苏府坐落于府城南城南坊,距离静慈庵还真是颇有一段距离,回到南坊,经过算不得十分热闹的市集,马车碾压在积雪之上,琳琅却忽听得街市上传来一阵欢笑声,拨开窗帘子,便瞧见市集上正有一个老者在耍猴,那猴子十分的机巧,引得围观众人哈哈直笑。
楚欢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神色看起来却有些疲倦,又似乎是在想着什么,琳琅撩开车窗帘子,楚欢都没有注意。
“楚欢,你怎么了?”琳琅很是奇怪:“是不是太累了?”
楚欢听到琳琅声音,抬起头,笑了笑,道:“没事。”他沿途却是在想着红色石头与天王法眼的关系,更是揣测着静慈庵的古怪。
琳琅抬手指着猴子道:“你瞧,那猴儿可真是有趣!”
楚欢看了一眼,见到那猴子虽是乖巧,但却被绳子系着,只是耍猴人手中的棋子,用意谋利的工具而已。
此时天色颇有些昏暗,冬日的夜晚总是来的快一些,街上行人不多,那群人的哄笑声异常的清晰,听着那些人的哄笑,楚欢心中竟是陡然间生出萧索之心,竟是情不自禁地叹道:“人为刀蛆,我为鱼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林浪听楚欢陡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十分奇怪,问道:“为何有此一言?”
楚欢一怔,随即笑道:“大东家,你说咱们是怎么来的?”
“自然是父母生养的。”琳琅感觉楚欢有些奇怪。
楚欢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是想问,人是如何而来?”
琳琅嫣然一笑,问道:“你是想考举人吗?怎地会想到这些问题?”
楚欢见琳琅笑颜如花,十分娇美,呵呵一笑,道:“大东家,你瞧那猴子的样子,我总觉着和咱们人一样,你说以前咱们和猴子是不是同一个祖先?”
翠屏也是陪着琳琅坐在马车里,听到楚欢这般说,立刻娇笑道:“楚公子,你可真是说笑,咱们是人,怎会和猴子一样?”
琳琅也是捂着小嘴笑道:“楚欢,这话你和咱们说说倒也罢了,可切莫对外人说起,否则别人一定会将你骂死。”
楚欢苦笑道:“如此说来,大东家是觉得我说错了。”
琳琅微一沉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随即掩齿笑道:“你若是猴子变的,一定是一只大马猴变的。”
楚欢哈哈一笑,道:“大东家若是猴子变的,一定是一直非常漂亮的母猴子所变。”话一出口,忽然觉得这样说实在有些不合适。
琳琅脸也是一红,瞪了楚欢一眼,道:“你越来越没规矩,胡乱说话。”
楚欢挠了挠头,此时马车往前行出一段路来,却瞧见街边有一个气派的大阁楼,门前尚有伙计在招呼着,楚欢见这阁楼共有三层,飞檐流阁,很是气派,那门匾之上,却写着“大园林”三字。
琳琅见他疑惑,已经笑道:“那是戏园子,看戏的地方。”
“看戏?”
“是啊!”琳琅见楚欢似乎很陌生,轻声问道:“楚欢,你……没有听过戏吗?”
楚欢想了一下,摇摇头。
其实大秦帝国除了青楼乐坊,这戏楼也是一景,从前朝中期开始,就有一阵叫做“片儿戏”的演艺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
“片儿戏”通常都是分为五场,五场连贯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五场戏必须在两个时辰的时限之内完全表现出来。
有些文人一旦能够编写出走火的“片儿戏”,身价便能够水涨船高,各家戏园子会抢着要他的故事,报酬也是十分的可观。
为此,大秦帝国的文坛,便有专门研习“片儿戏”的文人,不少文人甚至以此谋生。
当然,除了文人,另有一类人更加受益,那便是片儿戏的戏台柱子,戏子在大秦帝国属于下九流的人物,但是在片儿戏中能出名,却能够受到人们的尊重,在片儿戏中打出名号的戏子,被称为“风衣”,每家戏园子,若想撑下去,最少也要一名“风衣”坐镇。
楚欢对这些自然是一窍不通。
琳琅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楚欢,你……你想不想听戏?”
“为何这么问?”楚欢看向琳琅。
琳琅脸上微红,但还是道:“你帮了我许多,你要是愿意……今晚……今晚我带你来听戏?”
楚欢摇摇头。
琳琅顿时显出失望之色,却听楚欢含笑道:“大东家要是真的愿意过来,我请你听戏……我不喜欢让女人带着!”
琳琅立时显出兴奋之色,点头道:“那也好,咱们先回府,换身衣裳过来听戏。”
当下马车加速,回到了苏府,楚欢在堂上等着,琳琅自去换衣服,没过多久,琳琅便回到堂前,此时天色却已经完全黑下来。
琳琅看起来还带着几分羞涩,她终日里被琐事产生,诸事操劳,今日也是看见楚欢想听戏,所以想领着他去看一看,这其实也让她能够放松一番。
只是想着夜晚与楚欢两人去听戏,总觉得心里有些紧张。
琳琅一身黑色的衣服,披着黑色的大氅,戴着斗笠,黑色的纱巾将她的脸孔遮掩住,看在楚欢眼中,却更显出一种熟透了的少妇风姿。
戏园子距离苏府其实并不是很远,琳琅也不坐车子,又觉着从大门出去有些不好,而是与楚欢一起从宅子后面出去。
楚欢知道她担心被外人看见,所以才如此谨慎,不知为何,这般出门,有种偷偷摸摸之感,反倒让楚欢心中生出一种刺激之感。
琳琅对这里的接到十分熟悉,而且天色黑压压的,楚欢跟在她身边,街上却没有多少人。
两人一起走在街上,琳琅却似乎有些紧张,两只手放在胸前,孤男寡女走在昏暗的街道边,琳琅渐渐感到不妥,脚步放慢下来。
楚欢隐隐察觉到琳琅心思,轻声问道:“大东家,你害怕?”
“没有。”琳琅急忙道:“这条路我走了很多年,以前空闲的时候,我也经常去大园林听戏……又有……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虽然这样说,但是话音还是有几分紧张。
楚欢轻叹道:“大东家,你要真是害怕,咱们不去也成。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
“谁……谁说害怕你欺负我?”琳琅脸上发烧,一跺脚,加快步子,楚欢嘴角泛起笑意,跟在旁边,拐过两条街,便来到了戏园子。
门前的伙计见到有顾客来,点头哈腰道:“两位要听戏?真是巧极了,头一场刚刚唱完,再过小片刻,便是咱们园子的风衣唱的《花蝶恋》,两位有耳福了。”唤来一名小厮,那小厮领着两人进去,小心翼翼问道:“两位是听大堂?”
琳琅从袖中取出银子,便要递给小厮,楚欢却抢先掏出银子付了,琳琅看了楚欢一眼,才向小厮道:“不听大堂,二堂可有座儿?”
楚欢给的银子不少,那小厮心花怒放,恭敬道:“有有有,小的给两位挑个最好的座位,绝没有人打扰。”
楚欢不明白所谓的大堂二堂是什么意思,但是当小厮领着二人到了二楼的一个角落落座,楚欢这才明白,感情大堂是在一楼,而二堂却是在二楼。
冬日里听戏的人也不是很多,一楼大堂稀稀落落有四五十人,从一楼到三楼,中间是个大天井儿,从一楼能够直接看到戏园子的屋顶。
二楼和三楼都是围了一圈栏杆,栏杆边上,则是设了一个又一个小桌子,上面有茶有点心,比起一楼混杂凌乱要强出许多。
一楼正堂中间,则是极宽阔的戏台子,自然就是唱戏之所,在二楼三楼栏杆边上,那也是一目了然,看的十分清楚。
这二楼显然是最佳之处,戏台子上的情况尽收眼底,楚欢和琳琅坐在靠西边的一个角落处,所说二楼也有十来桌坐了人,但是那小厮受了银子,却是安排的妥当,楚欢所在的两边并无其他人,显得十分的清净。
与琳琅并肩在桌边坐下,楚欢四下里看了看,却是生出一种在后世看电影的感觉,琳琅却已经轻声道:“戏园子的风衣时常走动,这两年事情多,我来的少,这《花蝶恋》我还真是没有听过,估摸着别处新来的风衣。”
楚欢坐在琳琅身边,两张椅子距离极小,他能够清晰地闻到琳琅身上散发出的女人体香味,只觉得沁人心脾。
“大东家,风衣是男是女?”
琳琅妩媚一笑,道:“这可说不准,男女都有,不过男风衣占得多些,有些男风衣可以串成女子,表演起来,可比女人还漂亮。”
楚欢摇头笑道:“那我可不信。这天下,恐怕没有风衣的扮相比大东家漂亮。”
琳琅瞪了他一眼,轻声道:“不许胡说。”随即又嫣然一笑,虽说这里颇有些昏暗,但是琳琅一笑的美艳,楚欢却是看的十分清楚。
便在此时,却听得下面传来一阵叫好声,楚欢急忙看去,却只见从后台已经出来一群龙套,奔到戏台上,开始转起圈子来。
楚欢轻声道:“大东家,其他的事情暂时都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好好听这处戏……!”
琳琅点点头,四下看了看,终于发现四周并无他人,在这个昏暗的角落,只有自己和楚欢,不知为何,脸上一红,心里有些紧张,竟是情不自禁地夹紧了两条修长却有弹力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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