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虽是杀了陆革,但他向来小心谨慎,不肯有一丝疏漏,不但亲自在陆革尸身上搜检了一遍,还又去往各处查看被陆革抛下的法器,凭他记忆自然毫无遗漏的将这些器物一一寻来,直至确定此人再无可能留存世上,这才罢手。
只是回到魔藏中后,他心中尚存有一个疑问,踱步绕着这魔藏这第一层走了一圈,他猛一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头顶板层正中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璧,其上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通篇俱是蚀文写就,凝神看了几眼之后,发现这块玉璧上的内容竟与那玉简上的记述一般无二。
他心念一动,一道剑光飞上去一斩,只闻“当”的一声,玉璧上光滑依旧,竟连半点痕迹也未曾留下。
他脸上露出了然之色,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原本心中还想,照着陆革这等人的心思,得了这法诀在手,等记下后,定会想方设法的毁去,哪有留在此处的道理?
现在看来,原来是这法门正本就被刻在这里,根本毁之不去,是以再多做一番手脚也是白费功夫。
这魔藏本身作为传承之物,有这番布置倒也合情合理。
张衍缓缓收回目光,放下了心思,如此,这门法诀倒是可以放心修炼了。
这门功法真正根源不知出自何处,无论是那正本还是玉简上都是语焉不详,寥寥几笔就带了过去,只以“明道参神契”称呼,乃是一门力道成就之法,此法一成,浑身坚愈金铁,神兵难伤。
只是眼下功法中,只涉及到了前三重法门,分别对应明气,玄光,化丹三重境界。
欲练此法,先要炼化藏在此处的一枚“九摄伏魔简”。
将这法宝收为己用之后,对敌之时,倘若对手失了抵抗之力,只消上去一吸,就能将其一身精气神魂尽数吸走。
至此之后,每杀一人,这枚魔简就会吐出少许精气反哺主人,以这缕精纯精气在体内运转,方能继续修习这门法诀。
斩杀修士数目越多,这枚魔简的威力越高,吞吐出来的精气也会愈发增多。
张衍心中感慨,这门法诀凶杀之气极重,不愧出自魔门秘传,那石碑上上警示天降劫数并非无由。
不过此法虽然凶戾,他却也有不得不练的理由。
以气成道之士凝丹时,上三药中有一味药名为“无漏风”。
此风来去无影,乃是凝丹之时从丹中自生,修士若是藏之不住,成丹品阶便会生生掉落一层。
然而气道修士身不坚,体不固,窍不闭,此风一出,多半是要从窍孔中漏出的,就算你的玄功法门再怎么高明,资质再好,也是无计可施,只有偶尔得了大机缘的修士才能将其锁住。
张衍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这等虚无缥缈的机缘上,因此暗中思忖,只要自己练了这《明道至神契》,只消到了二重境界,浑身上下便锻如一块,十有八九就能护住此风不漏。
只这一桩好处,他就不可能弃了这门法诀。
张衍略一思索,适才在陆革身上未曾发现那枚“九摄伏魔简”,想必应该是还在这魔藏之内,这第一层中没有,那就只能上去寻找了。
他脚下升起一丝烟云,缓缓托着他从梯道口中飘至第二层中。
这里四面挂有旗幡,明珠嵌壁,地覆琉璃,望去明光滟滟,如镜反照,
正中摆了一只一人高的三兽抱丹炉,炉盖弃在一边,丝丝幽气从炉中升起,虚虚托着着一枚由黑煞之气盘绕,一尺长短的魔简。
张衍心中忖道:“想必这就是那枚九摄伏魔简了。”
他抬手一指,往里输入一道灵气,这玉简一颤,当即便传来一股意念。
他稍作分辨,便发现这是陆革残留在内的一丝执念精魄,只一接触,他就看到了陆革炼化往日这枚魔简时的所思所想。
这枚魔简其中本有三十三道禁制,陆革炼了三十二年,每日以冥河中下三层的幽气浇灌,还差最后一层禁制尚未解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努力了许久,虽说已能粗浅使用,却始终不能从这炉鼎上取下,以为还是自家机缘未至,可是此刻他早已等不及修行这门功法,是以心中只能另作他想。
按玉简中所言,《明道参神契》用来窃取魔门修士的精气最为尤佳。
这里虽说没有魔门修士,但却有一个沉香教,所以陆革不惜将魔藏中的一些粗浅法门流传出去,想骗几个沉香教弟子进来,好收做他的人种。
起初沉香教有化丹修士坐镇,他还做得小心翼翼,便是无人前来他也不敢妄动,后来上代掌教红花仙子被他设计暗算,回去后便坐化了。
这时他便胆子大了起来,有心使沉香教满门修炼魔门功法,待这些人功行圆满,他将她们一齐拿来此处,用“九摄伏魔简”一一将精气神魂吸来,助他修炼此法。
这些意念在张衍脑海中一一闪过,他却摇了摇头,这陆革也未免太过小家子气,虽然不知玉简中到底能反哺多少精气出来,但定然不会太多,否则一层中的石碑上也不会以“劫数”来称呼。
天下魔道修士何其多哉,居然不敢出去寻觅,只把目光盯在这区区数百人的沉香教上,又顶得上什么大用?
想必昔年少清派弟子那一剑不但斩断了他的道基,也折断了他的心中锐气。
张衍朝那魔简看了几眼,双目中精芒闪动,既然这魔藏落入自己手中,又岂能拘束在这一隅之地?
想到了这里,他淡淡一哂,信手一催,就将那丝陆革残留下来的精魄化去,随即抬手一点,一道犀利灵光便带着他的意念入了那魔简之中。
似是感受到他心中所想,这魔简突然嗡嗡一阵震动,底下炉中幽气亦是涌动翻腾,纷纷往那简中汇聚而去。
没过多久,这炉中幽气便被吸摄干净,只是这魔简似乎还嫌不够,在空中不停颤动,又从魔藏之外将幽气源源不断地抽来。
只是冥河之水早就被张衍炼化了,此水一散,这幽气也渐渐开始消散,如今就是残存了一点,又怎经得起这般吞噬?
张衍见了,笑道:“也罢,今日便助你一臂之力,张驹出来。”
山河童子应声而出,张衍伸手一指,道:“将你收了幽气都给了它去,无需吝惜。”
山河童子当即应了一声,将那山河图中整整吸了一年的幽气不紧不慢倒了出来。
陡然得了这股幽气滋补,这魔简似是极为亢奋,发出一声奇异啸鸣,也不拘那幽气来多少,自身仿佛化作一个无穷深渊,将其尽数吸了进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阵悦耳天音作响,这魔简一身黑气尽散,现了本来面目,只见其上玉润光泽,腻如白脂,仙气缭绕,上下两端有金银两色点缀,非但一丝魔气也无,看上去反而卖相极佳,任谁见了,也会赞一声这是一件仙家宝物。
张衍举手一招,这魔简也不抗拒,就往他手心里一落。。
他心神往里一探,却感觉这魔简内外有着截然反差,简中深处传出一股滔天杀意,不停往他脑海里钻入,似乎就要驱使他发大杀心,起大杀念,灭杀天下修道有成之士。
张衍一笑,意念一催,就将这嗜杀之意镇压下去,他究竟怎么修炼这门功法,又在何时修炼,心中自有决断,又岂能受制于一枚玉简?
这门功法虽说以掠夺杀戮,若是只懂一味胡来,恐怕还不等他练成,就会闹得天怒人怨,被人群起而攻了。
更何况如今这法门只有前三重,更高深的功法怕是还要到这魔藏上几层去寻来,还远远不到真正肆无忌惮的时候。
他顺手将这九摄伏魔简收入袖囊,飞身往第三层而去。
这第三层与第二层又有所不同,高烛红香,青砖铺地,缝中有贡水流淌,四面悬有一枚令牌,正中除了一只石台外别无他物。
张衍走近一看,发现此台形似祭坛,面上有一盘状凹形,那模样似曾相识。
他挑眉看了两眼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拿出那件挪移自己去了“七绝吞阴阵”的法宝出来,放在眼前对比了一下,发现此物果然是从这上面拿下来的。
他心中不禁一动,忖道:“此物莫非不是拿来移人,而是用来挪移这魔藏?只是陆革为何不将其炼化了?”
他并不知道,陆革为了入这魔藏,也花费了偌大心思,他当年重伤来此,只是为了进入第二层,就用去了十八年的时间,后来功力有所恢复,但也用去了十四年时间到了这第三层。
张衍和穆红尘等人下到这里时,他才得了这鱼盘不过数天而已,哪里有时间去炼化此物?
既然这魔藏或有虚空挪移的妙用,张衍也不客气,当即坐下祭炼。
此物形似玄器,但却并无真识在内,祭炼起来毫不费力,他也是一蹴而就。
一月之后,他双目一睁,将此物拿起来往那凹陷处一扣,只见丝丝灵气往里涌入,化作一口清澈碧泉,须臾间,盘上鱼眼仿佛有了生命般灵活了起来,身上更是显出鳞甲细须,在那里摇头摆尾,颇为神异。
张衍大喝了一声,将法诀催动,只听轰隆一声,便将这魔藏挪移到了千丈之外,他不禁大喜,又是发力一催,连连几个晃动,不多时,见眼前天光一亮。
在地下沟壑中困了一载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地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