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山伯府世子夫人的过世、确实太出人意料了。消息报到各家各户,少不得要有人疑惑。无它,郑少奶奶素来身子不好,可年纪轻,才二十出头呢。 之前也没听说有什么要命的大病,怎么就一下子去了呢?
君不见, 东阳侯府那位老侯爷,去年十月就报了病重,为了让他老人家看着孙男孙女都成亲、没了心事,家里快快的嫁了这个、娶那个。结果他老人家都拖了半年, 天天拿人参吊着命, 到现在还没咽气呢。
倒是这位风华正茂的郑少奶奶,一下子就这么去了。
虽说已经有八个月大的肚子了,郑瑾仍旧让人用轿子抬着、回了恒山伯府。
这下可把恒山伯夫人吓了个魂飞魄散,连外头来吊唁的女宾们都顾不上招呼,让堂弟妹承恩伯夫人帮着维持一下,自己飞也似地进了屋里,劈头就骂女儿:“你是作死呢!这都快生了还敢挪动?就是你嫂子去了,你现在这样也不用回来的。”
郑瑾两手扶着肚子靠坐在炕上,腰下垫着迎枕,正在歇息。见母亲这样急火火地进来,笑道:“娘,不用着急,我没事的。”
恒山伯夫人仔细打量一番,见女儿确实面色红润并无不适,这才松了口气。埋怨道:“这时候回来做什么呢?”
郑瑾冷笑道:“可不就是借着大嫂这事,我才能回来么。”
恒山伯夫人疑惑道:“又是怎么了?”女儿自怀了孕后,在苏家几乎是说一不二。苏太太虽然日日规矩不离口,郑瑾闹过几次腹痛动胎气之后,恒山伯府请去诊脉的太医又说、她肚里应该是个男胎。 苏太太的婆婆款儿也就渐渐摆不起来了。
苏锐虽然孝顺,对郑瑾的做法颇有微辞,但苏太太尚且软了下来,他自然没由头挑剔。 郑琨曾与他吃过几次酒,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郑瑾在苏家该是过得舒舒服服的了,便是公主下嫁也不过如此。
郑瑾嘴角浮着冷笑,对一个丫鬟道:“给我倒杯茶来。”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恒山伯夫人看她这样儿就知道她要生事。仔细打量了那个丫鬟几眼,见是当初在家、女儿屋里的二等丫鬟香雪。
郑瑾出嫁时,先是把大丫鬟碧桃送给郑琨做妾,又有一个丁香因冷玉如落水被发落了。便将当时的二等丫鬟香雪挑上来,做了四个陪嫁大丫鬟中的一人。
香雪是外头买来的,因着模样生得出挑才挑了陪嫁过去。大家心知肚明,为的是将来给苏锐收房用的。
此时恒山伯夫人细看:香雪虽未开脸上头,神气已然与从前做姑娘的时候不同了,想是已经给了苏锐的。 想来也是,郑瑾有孕之后,自然要给苏锐收通房的。香雪模样好,陪嫁过去就是为了这个,选她也是应当的。不知道女儿又要发作什么了。
香雪战战兢兢斟了一杯茶送过去,郑瑾一边与恒山伯夫人说话一边伸手去接。忽然哎哟一声,那杯茶已经泼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大半泼在香雪身上,还有几滴就溅在郑瑾手上。
恒山伯夫人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女儿有意将茶杯碰翻的。正在诧异,郑瑾捂着手叫了一声,指着香雪道:“小贱蹄子,想烫死我不成?烫死我,你是想做正房奶奶了?来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狠狠地打!”
虽是出嫁的姑奶奶,郑瑾的脾气谁人不知?当即就有两个婆子进来,把哭喊求饶的香雪堵了嘴拖出去,就在外头噼哩啪啦打起板子来。
恒山伯夫人见状皱了眉:“这是怎么了,莫非没经你的准许就……苏锐他敢如此么?”
郑瑾冷冷一笑还没说话,外头一个婆子惊惶失措地跑进来:“姑奶奶,香雪她……她出了好些血。奴婢瞧着像是有身孕了……”
“是吗?”郑瑾拿帕子按着自己被烫的手,风轻云淡地道,“你哪只眼睛看见她有身孕了?”
婆子一怔不知如何回答。香雪肚子里若有孩子,自然是苏家的子嗣。这子嗣上是大事,所以才跑进来跟郑瑾回报。看郑瑾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一时不敢说话了。
倒是恒山伯夫人已经明白了什么:“可是香雪偷偷倒了避子汤?”
大户人家的正房有孕,都会给丈夫安排通房或者侍妾伺候。在未生下嫡长子之前,这些人都要喝避孕汤药,以免先生下庶长子。郑瑾就算叫香雪去伺候苏锐,也绝对不会让她怀孕。必然是香雪偷偷倒掉了避子汤,想着怀孕呢。
郑瑾笑道:“娘说什么呢。香雪素来老实,连婆婆和夫君都夸奖她。她怎么会偷偷倒了避子汤呢?” 她突然变脸喝道,“只管打!”
能在内院当差的婆子自然都是精明人,听了这话已经明白了。分明是香雪心大,悄悄断了避子汤,想着趁机会怀上。
郑瑾绝非是宽厚的人,虽然允许苏锐有侍妾通房,大约是永远都不许她们生出庶子庶女的。
香雪有孕却不敢声张,大概是想着胎气稳了才透露出来,谁知被郑瑾知道了。这一顿板子下去,别说胎儿了,就连自己的命都未必保得住。心里想着,脚下不敢停,连忙出去叫接着打。一面又偷偷叫人去请大夫来备着,万一真出了人命不好看。
恒山伯夫人有些心惊,低声道:“这,这若是被姑爷知道……”她也痛恨丈夫的侍妾,灌避子汤的事没少干过。但她没有胆子、硬生生把一个已经怀上的孩子打得小产。
要知道不让侍妾怀上没什么,只要正妻能生就行;已经在肚里的再打下来,就是谋害子嗣了。即便是正妻,谋害丈夫的子嗣也是有罪的。
郑瑾仰头冷笑:“我怎知香雪有孕呢?她若早对我说了,我自然不会打她。她自己不说,别人又怎知道呢?”眼神冷厉,“还用鸡血染了裤子、装做月事来了欺瞒我。她既有月事,又怎会怀孕呢?娘你说是不是?”轻嗤了一声,“再说,苏锐他敢!”
恒山伯夫人终究觉得心里不踏实,看女儿面露疲色不好再说什么。正要叫丫鬟伺候女儿睡下,自己往前头去招待宾客。 就见郑琨打帘子进来,见了母亲和妹妹拧着眉头道:“听说刚才打死了一个丫头?”
“没有打死。”恒山伯夫人将香雪的事讲了,“想不到这丫头心还挺大。”
郑琨眉毛拧得更紧:“这事别说出去。就说香雪冲撞了贵客、被责罚了,不要让她再回苏家了。”
恒山伯夫人也同意:“是是,姑爷知道了终究不好。”
郑瑾歪靠在床上冷笑道:“他知道了又敢怎样?”
郑琨沉了脸:“莫说混话。我且问你,妹夫跟许祭酒现今如何?”
郑瑾懒懒道:“什么如何?四时八节的礼数我也没少过。一个舅舅还要怎样?”
“胡说!”郑琨眉头拧得更紧,“早对你说过,许祭酒官声既好,又是桃李满门的人。妹夫就这么一个舅舅,怎不多走动走动? 许祭酒没有儿子,族里虽有侄儿终究不如这个亲外甥亲。 你正该多去孝敬才是!”
郑瑾最不爱听这个。自从苏锐跟她成了亲,许祭酒跟苏家来往也就少了。苏太太带着她去许家,许夫人也只是客气罢了,并不亲热。
郑瑾是个什么性子,哪有去俯就别人的?自然也就不与许家亲近。今日听郑琨这样说便冷笑道:“说来说去,哥哥是拿我去笼络人呢?当初要把我嫁去西北,为了图人家的兵权;如今又看上人家的门生,真是打得好主意。”
“你还说!”说起跟张家的事,郑琨就忍不住发怒,“你瞧瞧张家少将军,如今是什么样子?再过些时候这两营军都要归他管了。” 当初郑瑾老实嫁了,现在郑家可不就乐见其成?哪里会像今日担忧兵权旁落呢。
这丧事报到张家去,张家以冷玉如有身孕、不能进灵堂为由,只派了管家过来,厚厚送了份丧仪。丧仪再丰厚,郑家缺钱用吗?此时要的是姻亲,是助力!
郑瑾不愿再听,挥手道:“哥哥有话跟娘说罢,我要歇着了。娘叫人回苏家送个信,就说我被香雪气着了,身子不适不能挪动。就在家里住着。”
恒山伯夫人还没说话,郑琨就怒道:“你是胡闹!还想在娘家生孩子不成?立刻叫人送回去!”
郑瑾支起身子尖声道:“我回不回去与哥哥何干?苏家憋都能憋死人,我就不回去又怎样?”
外头还有吊唁的宾客,恒山伯夫人连忙劝道:“行了行了。琨儿你少说几句,你妹妹有身子的人呢。你快去前头招呼人罢,我也该去了,让你妹妹歇着些儿。” 做好做歹把儿子弄了出去。
郑瑾阖眼歇了一会儿,身上重,睡着也不舒服。正想坐起来却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竖起耳朵听听,是陪嫁的大丫鬟碧桐的声音:“碧桃姐姐,姑娘刚睡着呢。”
郑瑾正闷得慌,提了嗓门道:“是碧桃么,进来吧。” 自己从前的贴身丫鬟穿着素衣进来,跪下磕头道:“给姑奶奶请安。”
郑瑾笑道:“起来罢。”端详她道,“出挑得更好了,只是瘦了些。”
碧桃低头道:“奶奶这一去,奴婢照看小少爷。这几日睡得少了。”
郑瑾不以为意:“嗯。你如今也不用自称奴婢了。哥哥给你抬了姨娘没有?”
碧桃几不可察地颤抖一下,低声道:“奴婢怕是没有这个福气……想着来求姑奶奶,让奴婢自赎身罢。”
郑瑾诧异道:“这是怎么了,莫非哥哥对你不好?”上下打量碧桃,“你虽不如秦苹,可她都死了,哥哥房里比你好的也没有几个了……”
碧桃缩着肩膀道:“奴婢没福气生养,说起来要过二十岁了。世子后头还要娶新奶奶,到时候更没有奴婢站的地儿了。求姑奶奶开恩,让奴婢出去罢。奴婢若去与世子说,倒好像世子薄待了奴婢。奴婢从前是姑奶奶的丫头,如今求姑奶奶作主,与世子说一句罢。”
郑瑾听了也不往心里去,随口道:“得闲我便替你说一句便是。哥哥也得过一年才娶新人呢,怎知你就没机会?”
碧桃小声道:“姑奶奶不知道。小少爷还小呢,必得有个人来照顾着才好。过三个月,世子就要再娶了。”
郑瑾对秦苹所生的那个孩子丝毫不感兴趣,随便点头道:“原来如此。早些娶一个也好。哥哥是世子,家里也得有个主持的人。不知道母亲看中了哪一家?”
碧桃低头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听说前些日子看中了……”小心瞅了郑瑾一眼,“张少将军的妹妹……”
郑瑾撇撇嘴:“又是张家!离了张家就找不出人了不成?”不愿再听碧桃说这话题,随便摆了摆手,“你去罢,这事我想着了。”
碧桃连忙拜谢退出去。碧桐跟她姐妹数年,方才听见了她的话,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了?就是世子不宠你,姑奶奶给你讲个情抬了姨娘,锦衣玉食的也过一辈子了。当初也是你想去伺候世子的,我说话难听,总归你是破了身的。莫非你有中意的人了?”
碧桃强笑道:“从前是我糊涂,如今看着秦姨娘的下场,觉得害怕。还是出去的好。”
碧桐听了倒也点头。因着伺候郑瑾,只将她送到门口。碧桃匆匆走回正院,进了那孩子的屋子。见孩子因外头吵闹不肯睡觉,便抱过来在屋里慢慢走动,将郑瑾方才的许诺想了一想。暗暗在心里盘算一番、自己这些年的私蓄,心下稍稍安定。
走到窗口望出去、就是从前郑少奶奶住的屋子。此时屋子的门窗紧闭,窗棂上糊着白纸。碧桃看那雪白的一片,眼睛一花,像是窗纸上两个影子靠在一起,看似亲密,其实是一个影子在给另一个灌药。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暗暗念了几声佛号。心想,只要自己日后出去了,就不必再想起这事了……
绮年当然也要来吊唁,世子夫人的辈分摆在那里。 郡王妃自不必来,让她和秦采两个儿媳一起过来,顺便看看秦苹生下的那个孩子。
秦苹死时,东阳侯府以老侯爷身子不适为借口,派个管事嬷嬷走一趟也就罢了。倒是秦采对这个相处时间不久的远房堂妹、还有几分怜悯,想着来看看她留下的孩子。
“世子妃,二少奶奶,请这边来。”在灵堂上过香,与恒山伯夫人说几句安慰的套话,绮年和秦采跟着丫鬟到了后面。
孩子养得不错,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 长相有五六分像秦苹,并不像郑琨。秦采看了有几分唏嘘。一个庶长子,将来的日子说不准怎样。
这种时候不好久坐,说了几句话就退了出来。 来吊唁没有久留的,既是看过了孩子,两人也就告辞了。
走到二门处,迎头撞见外头一个年轻男子快步过来。因没想到会有男人往二门里来,这时候退开都来不及了。好在都是媳妇,非比闺阁女儿,稍稍让开些也就是了。
倒是那年轻男子有几分尴尬,立定了脚步行礼:“不知世子妃在这里,恕在下冲撞了。”
绮年一瞧原来是苏锐,难怪尴尬呢。自打苏家退回她的八字,她还真没跟苏锐碰过面。 看苏锐现在的样子,年纪轻轻的眉间已有两道细纹了。什么事愁成这样啊。
“苏翰林免礼。” 因为许茂云的缘故,她跟苏锐还有拐了几道弯儿的亲戚。这会儿能疏远些更好。
苏锐后退一步让绮年先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当初这门亲事并非是他自己盼望的。 绮年他见过,生得也还出挑,只可惜父母早亡。若非许祭酒做媒,他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他知道自己的才华,必然能高中。到那时自然可以寻一门更好的亲事。只是许祭酒对他们母子照拂多年,又是亲舅舅。他亲自出面做媒,自己怎么好拒绝?到了后头,她落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别说是他,就是母亲也犹豫起来了。
金殿高中,皇上亲笔点他做状元郎。郑贵妃保媒,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说出来 “未曾婚娶” 的话。虽说这是实话……
绮年感觉苏锐的目光,转头朝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正要踏出二门,一个小丫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慌慌张张地撞在如鸳身上。
带路的郑家丫鬟连忙喝道:“慌慌张张乱跑什么!冲撞了贵人,你有几个脑袋?”
小丫鬟哆嗦着道:“香雪姑娘,香雪姑娘不成了……奴婢去告诉姑奶奶……”说着一溜烟跑了。
苏锐一怔:“哪个香雪?”
小丫鬟还未说话,郑家丫鬟就将她喝斥下去。陪笑道:“姑爷先进去罢,奴婢去送世子妃和二少奶奶。”
苏锐心里着急顾不上别的,忙忙就往里头去了。等进了郑瑾的院子,正听见郑瑾懒懒道:“是么,不是请大夫来了?开几贴药吃吃就是了。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出去罢!” 小丫鬟慌慌张张地退了出来。
苏锐拦住她问道:“你说的哪个香雪,是伺候少奶奶的香雪?她怎么了?”
小丫鬟哆嗦着嘴唇:“出了好多血……”她才十二岁,不知道什么叫血崩。看见一滩血就吓傻了。
苏锐甩了她几步进了屋子,冲着郑瑾道:“香雪怎么了?”
郑瑾抬抬眼皮看他的样子,又是嫉妒又是痛快。慢悠悠道:“今儿她冲撞了人,我责她二十板子。谁知她有了身孕,竟然就打小产了。”
苏锐怔在当地:“她,她有了身孕?”
“是啊。”郑瑾实在忍不住了,讥讽道,“避子汤一直都让她喝着,居然有了身孕。真是奇哉怪也!”
苏锐对妻子多少有几分了解,闻言登时明白:“你知道她有身孕、还打她!”难怪今日一定要回府给嫂子吊唁,又把四个陪嫁的大丫鬟全部带回娘家。
郑瑾嗤笑一声:“夫君说什么呢?她又不曾告诉我有了身孕,我如何知道。”低头看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闲闲道,“可惜了,方才听说是身子太弱,血崩了。”
苏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打郑瑾有孕就再不听母亲辖治了,母亲是个讲规矩的,婆媳两人没少起过龃龉,全是他夹在中间受气。因孕中不适,脾气更是暴躁,一天下来,吵得他连看几页书都少有时间。
倒是香雪温柔体贴。有时郑瑾睡下了便替他添香,服侍他读书作画。他也觉得郑瑾虽则脾气娇纵,肯把香雪给她,也不是嫉妒之人了。谁知道只这么几个月,香雪就被处置了……
“怎么!”郑瑾看苏锐失魂落魄的样子,怒火上冲,“心疼了?小贱人瞅着空儿就勾引你,当我不知道呢?叫她喝避子汤,她敢自己停了。这样的心大眼大,若是让她生个儿子,敢踩到我头上来了。”
苏锐知道这是香雪糊涂了,想到她温柔体贴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恼她,灌药把胎打了也罢,何必非要置她于死地?我去看看她。”
郑瑾将手里东西一摔:“站住!看什么看?你娘天天的跟我讲规矩,我这里才怀上,就忙不迭给你安排通房。这么懂规矩,你倒说说看,敢背着主子私停避子汤、想生长子的,该怎么处置!”
苏锐说不出话来。这样的通房,多半人家都是容不下的。也听说过灌药打胎的、发卖的,撵到庄子上去的。郑瑾却选了最血淋淋的一样、活生生把孩子打下来。看着郑瑾扭曲的脸,他后背生起寒意。
郑瑾看他的样子就有气,恨恨道:“还跟我讲规矩!你将来还要靠着我爹爹和兄长……”正说到一半忽然肚子疼起来。
顿时顾不上跟丈夫争吵,惊惶失措叫道,“我肚子疼!快,碧桐快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