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洁走进房间,看着忙碌地收拾东西的朱隶。
“朱隶,我是不是没反对过你做什么?”
“你反对也没有用,燕王领兵出征,我不能不去。”
“只有两个月了,你绝对不能离开。”沈洁的口气很坚决。
“放心,没事的,燕飞可以冒充我两个月,只要周王不说,没有人知道。”
“如果两个月之内你回不来呢?如果皇上派人来呢?如果周王因你而获罪,你对得起周王吗?”
朱隶停下手,如果两个月之内回不来,皇上派人来查看,很有可能会出问题,自己倒不怕,但是周王……
沈洁见朱隶犹豫,再劝道:“燕王身边人才济济,安全你不用担心,这次远征据曼妙的情报,皇上派了三十万大军,打胜仗也没有问题,关键是能不能找到蒙古人,你去,能帮上多少忙?”
朱隶叹了口气,坐回桌旁,他确实欠考虑了,一听到燕王要出征,立刻坐不住了。
“啪啪啪”,随着几声鼓掌的声音,周王面带笑容站在门口:“真没看出来沈姑娘还有这样一副好口才。朱将军,本王的意见同沈姑娘一样,但你若决定去,本王也不拦你。”
朱隶站身拱手道:“谢周王,末将不准备去。”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怎么去,其实去了也真没有什么用,就是有些放心不下燕王。
“四皇兄托人将这封信交给本王,让本王转交给你。”周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朱隶。
朱隶狐疑地借过来。他知道燕王不想皇上认为燕王府与朱隶仍然关系密切,吩咐过所有人,禁止给他写信,怎么会自己写信给他。
打开信,朱隶只看了一眼,眼圈红了……
沈洁奇怪地拿过来,哪是一封信,充其量算是个纸条,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没有时间,只有燕王亲笔写的两个字:勿念。
只是这两个字,已包含了燕王的千言万语。
周王看了一眼信,感叹道:“四皇兄真是了解朱将军。”
两个月后,皇上果然派人来看朱隶,派的还是朱隶认识的人,年继。
锦衣卫已被皇上解散,年继现在是卫指挥佥事,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哪缺人手往哪派,再没有往日的威风。
年继在农庄只住了一个晚上,就匆匆回京复命了,皇上年寿已高,脾气越来越差,说不准哪天不高兴,找个茬就把谁杀了,满朝文武大臣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一个小错招来灭顶之灾。
“暂时住在这里吧,皇上没发话,先不要回京城,现在当官不比从前,随时可能送命。老弟我是没办法,你道朝廷现在最流行什么?装疯。只有疯了,才能辞官回家。”
临走前,年继提醒朱隶,不要回京城,也不要去北平。
燕王发兵三个月后,大败蒙古人,凯旋而归。
自从燕飞到农庄后,朱隶的房间一直给燕飞住着,朱隶住在后院曼妙曾住过的房间里,偶尔跟沈洁混一晚。怎么说,沈洁也是他的老婆了。
“喂,回去睡,今晚我想一个人睡。”沈洁推着躺在床上的朱隶。
“想跟你说点事。”朱隶两手放在头下面,目光空空不知落在何处。
“什么事?”沈洁看得出朱隶真有事情要说。
“你觉得朱允炆和燕王,谁当皇上比较合适?”
乍然听到这样严肃的问题,沈洁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不是我觉得的问题,是皇上定谁的问题。”
“你不是希望朱允炆当一辈子安安稳稳的皇帝吗?”
“当然希望,你有什么办法让燕王不造反?”
“先不提燕王造反,假如朱允炆真能当一辈子皇帝,他能不能当好这个皇帝?”朱隶翻身坐起,认真地看着沈洁。
沈洁本想说当然能,可还没说出口又咽下去了,她明白朱隶为什么这样问她,燕王做皇上做得怎么样,历史上已经写明了,他是个很有成就的英明皇上,朱允炆会做得比燕王好吗?
“不知道。”沈洁摇摇头,朱允炆比较软弱,不要说他管不了几个叔叔,就是朝廷大臣,朱允炆除了靠他的仁德,靠威严靠能力,他能压服他们吗?对外,他有魄力,有能力征服外族,保卫疆土吗?
“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我见过道衍和尚了。”朱隶下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他已经习惯了思考问题的时候喝茶,让思维更清晰。
“道衍和尚是谁?”
“姚广孝,历史上第一乱臣。”
沈洁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如果你有一个很小的欲望,让姚广孝知道后,能说得你将这个欲望放大一百倍,放大到你非常想实现的地步,只是,他对你别的欲望都不感兴趣,只对你权利欲望感兴趣。”
“你的意思,燕王……”
朱隶点点头:“有姚广孝的放大效应,加上这次出征凯旋,我觉得燕王不可能再臣服于朱允炆,不让燕王造反,只有一条路……”
沈洁惊恐地瞪大眼睛:“刺杀燕王?你做得到吗?”
朱隶闭上眼睛摇摇头,他做不到,无论有什么理由。
“对朱允炆,你能下得了手?”
朱隶还是摇摇头,就算没有太子的因素,他不会对朱允炆下手。
沈洁叹口气:“所以,你根本无法做什么。”
朱隶沉声道:“如果朱允炆不当皇上,他对燕王就没有威胁,也就用不着死。”
“不当皇上?你想说……”
“让朱元璋直接传位燕王!”
沈洁皱皱眉头:“让朱元璋改遗诏?不要说晋王还活着,不能立燕王,就是晋王死了,让朱元璋改变主意也几乎不可能。”
“我没指望朱元璋真能听劝,如果他真肯改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肯……”
沈洁戏谑:“你拿着刀逼着他改。”
朱隶笑了:“那多没有技术含量,我自己改。”
“你什么?!”
“偷梁换柱!”
沈洁看了朱隶一会,突然哈哈大笑。
朱隶不满地喝着茶,并不看她。
沈洁终于忍住笑:“这技术含量真高,我支持你。”
朱隶一口茶“咕咚”一声咽了进去。瞪大眼睛看着沈洁,他以为沈洁要讽刺他两句,没想到居然是赞成。
沈洁悠然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让朱元璋把皇位传给燕王,这个方法确实最好,既免了三年战争,又保全了朱允炆的性命,还让燕王继续当他英明的皇帝,一举三得,当然好!”
“可是,历史真的能更改吗?”朱隶心虚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历史上秦王是怎么死的?”沈洁歪着脑袋问。
“病死的。”
“我们知道的呢?”
“燕飞杀的。”
“你看,历史不是被更改了。”
朱隶看了沈洁一会,摇头一笑:“你耍我,燕飞又不是穿越而来的。再说而秦王之死,从表面上看,就是病死的。”
沈洁正色道:“历史能不能更改,试了就知道了,我有胆量一试,你没有吗?”
朱隶不服气道:“笑话!不就是改遗诏吗?”说着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张纸,递给沈洁。
沈洁诧异地接过来,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不解道:“这是什么?”
“看清楚了,这是皇上御笔。”
“皇上御笔?!你哪弄来的?”沈洁惊讶地看着朱隶。
“准确地说,是我描下来的皇上御笔,陪太子的那段时间,常去太子的书房,见很多奏折上都有皇上的御批,就描了几份。”朱隶一脸媚笑地看着沈洁,“你知道我那两笔字了,怎么练也不会像的,只能请大博士一展身手。”
沈洁拿着纸认真看着:“倒不是很难,只是不知道你描的有几分像。”
“没有七八分,五分也有了,等过两年晋王去世,我们就去京城,如果能说服皇上传位燕王最好,不行就想法偷换遗诏。”朱隶双眼自茶杯沿上望出去,没有焦点,疏忽一片,脸上的表情却是决绝的。
沈洁忽然有种奇妙想法,记不得在什么书中看过镜像理论,大概的意思这个宇宙中除了实体还有镜像,就是说,除了地球,这个宇宙里还有一个‘镜像地球’。
如果他们不是在地球上,而是在“镜像地球”上,而镜像地球的历史,比地球晚了六百年,那么他们就不是在改变历史,而是在创造历史。
两年的时间,说快,过的也很快。
大家心中都有自己的目标。
朱隶很少走门,院墙,窗户,就差不能穿墙了。经常是从窗户进屋,倒挂在棚顶,然后直接落在床上,或落在椅子上,房间里看不到他一个脚印。盗遗诏,重点是“盗”字,没有傲人的轻功,不要想在皇宫内做什么手脚。
沈洁除了继续研究她的继电器之外,就是练所谓的御笔,用燕飞的话说,朱隶描的那几个字,明显是照着沈洁的字描的。
燕飞武功恢复了五、六成,人也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他虽然不知道朱隶和沈洁在暗中准备着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们两个在计划着一件大事,他希望当朱隶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以他的身手,能帮得上。
小芸应该是这两年收获最大的人。
早在一年前,在小芸似怨似嗔的目光下,朱隶乖乖地跟小芸圆了房,看着小芸就把头发梳成了髻,一副小妇人的打扮,朱隶甚至忘了自己有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一心一意做起了明朝人,守着一个能干的妻子,一个温柔可人的小妾。如今小芸更是身体富态,再有几个月,她就要做妈妈了。
只有进小芸的房间,朱隶走门,他怕突然出现在小芸面前,会吓到小芸,惊动了胎气。
洪武三十一年三月底,尚未感觉到夏天的气息,曼妙的消息来了:
晋王朱棡因病亡故。皇上病重。
是时候了。
朱隶将小芸托给索菲亚和燕飞,同沈洁一起南下进京。
“我会回来看着我的孩子出生。”朱隶拥着小芸依依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