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凿”战术朱隶忘了是从什么地方看来的,今天用在李景隆的大营里倒很合适。
李景隆将营盘扎成了三角营,本是互为犄角,却因朱隶他们行动过于快速,跟本还没来得及反应,朱隶已带着一百名骑兵在三个营盘里各跑了一圈,弄得每个营盘都人仰马翻,还趁机杀了一些躲避不急的军士,一边跑,朱隶让军士一边喊:“李景隆,爷爷来了!”
朱隶留意到前面两个营盘的将领仓促组织军士拦截他们,虽然等他们调动好了,朱隶他们已经从另一侧离开,但在第三个营盘,将领们调动军士并不是拦截他们,而是布出了一道防线。
朱隶知道李景隆在这个营盘。
他并没打算冲破防线,而是做了个手势制止军士们的喊声,而后气沉丹田,用仅有的一点真气高声喝道:“李景隆,爷爷看你来了。”
朱隶这声爆喝,吓得李景隆的脸都白了。他清清楚楚地听出了这是朱隶的声音,朱隶不是失踪了吗?什么时候跑到城里去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天打得这样辛苦,原来朱隶在指挥守城。
一百匹战马没停,贴着防线杀了出去,当大家刚松一口气的时候,朱隶又带着人再次穿凿,像看花灯似的,三个营盘各跑一圈,然后扬长而去。
这次穿凿并没有给李景隆造成多少人员损失,却搞得人心大乱,这对朱隶而言,比杀掉几百人更有利。因为军心涣散对于任何一个军队来说,都是致命的。
回到城里,燕飞直接将朱隶送回将军府,朱隶也没有再坚持,燕飞回来了,他今晚可以不再睡在城墙上,况且,他实在没有这个体力。
几乎是滚下马的,朱隶靠燕飞扶着走进了阔别了多年的卧房,沈洁还在城墙边忙着做“战地护士”,一回到城中,她就义无反顾地担当起了这个角色,并且全情投入,这几天朱隶没有回来,沈洁也没有回来。
小芸是城里后勤大军中的一员,每天同一大群妇人一起做饭送饭,将军府里年轻力壮,手脚利索的人都去守城了,整个将军府就剩下索菲亚、张伯和两个年纪大的老人。
索菲亚也很想去,无奈语言不通,只好留下来照顾孩子,听到朱隶回来,忙把孩子交给张伯,自己跟了进来。
燕飞打着手势让索菲亚烧水,自己到张伯那里找了一大堆药材回来。
朱隶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直到被燕飞拖起来,穿着衣服被扔进了大浴桶里。
燕飞的手也随之伸进水里,三下两下将朱隶的衣服都给扒了,衣服粘在了伤口上,被燕飞一撕,鲜血随之涌出,温热的药水趁势而入,疼得朱隶差点嚎出来,若不是索菲亚在,真会光溜溜的串出浴桶。
燕飞没理会朱隶一张能吃人的面孔,将朱隶的整个身体都压进水里。鲜血越流越少,疼痛渐渐变成麻酥酥的感觉,很舒服,朱隶感到了深深的倦意,头靠在燕飞的手上,嘟囔道:“你很神哦,这一招从哪里学来的?”
不等燕飞回答,朱隶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燕飞嘱咐索菲亚保持水温,半个时辰后把朱隶叫出来,自己返回了城墙。
药水泡伤口是在杀手训练营生活时常用的,这种药水有消炎止痛杀菌的作用,还能活血化瘀。那个时候燕飞还不满十岁,每次训练完,身上都会青一块紫一块留下很多伤口,就会被人带到这种药水里泡着,后来才知道这么做不是好心给他们疗伤,而是让他们不会因伤停止训练。
朱隶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躺在床上的,朦胧中似乎是索菲亚把他从浴桶里叫出来,帮他包扎的伤口。
想到索菲亚,朱隶有些脸红地笑了,转眼索菲亚跟着他快六年了,朱隶几次托周王将索菲亚送回国,都没有成行。随着时间的过去,朱隶看出索菲亚越来越不愿意离开他们了,收房?收个洋女人做小妾,确实很刺激,只是沈洁和小芸会怎么想?
唉,还是想办法把她送回国吧。
冲着喊他吃了饭再走的小芸说了句:“一会回来。”朱隶骑着马直奔西华门,经过昨天那一战,西华门的守军需要重新调配,朱隶需要先摸摸情况。
攀上城墙,燕飞也在,正指着远处跟架着拐杖爬上来的冯三虎说着什么。
朱隶挤到他们两个中间:“三虎,伤好些吗?”
“没事了,哪那么精贵,若有人来攻城,我冯三虎还能大战三百回合。”冯三虎大咧咧地说道。
“恐怕今天没人来攻城了。”燕飞指着远处隐隐的尘土,“昨天朱隶那一招凑效了,我觉得李景隆在后撤,已经派出去了探子,一会能收到确切的报道。”
朱隶看着远方笑道:“李景隆真听话,日后遇上好好夸夸他。”
燕飞笑骂:“遇到你这种无赖,敢不听话吗?”
冯三虎则竖起了大拇指:“朱将军的计谋真是无人能比。”
朱隶翻翻眼睛:“还计谋?!你没听见他在骂我无赖吗?”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没多久,探子回报,李景隆果然带了大部分后撤二十里,在郑村坝驻营,只剩下都督瞿能带着一万军士没动。
瞿能?!
朱隶皱皱眉头,这个人已经不年经了,此番上阵是带着他儿子一起来的。此人跟过蓝玉,经历过多次战役,立过头功,不仅能打,且足智多谋,这几次交手,瞿能没少让朱隶吃苦头。
得想办法把这个人除掉。
朱隶望着李景隆离开的方向:“为什么留下一万人?”
“虽然大军后撤,但李景隆不会放弃攻城的。”燕飞接口回答。
“嗯。”朱隶点点头,“小芸做好了饭菜等我们呢,走,先去吃饭。”
燕飞嘿嘿笑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朱隶瞥了燕飞一眼:“想办法也要吃饱再想,饿着怎么想?三虎,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骑马不方便。”冯三虎装出痛苦的样子指指自己的腿,他忘了刚才怎么吹牛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朱隶知道他找借口不去,也不勉强,说了句:“我一会就回来。”拽着燕飞下了城墙。
“这里有饭,你自己回府里吃吧。”燕飞转身向城墙下的班房走去。
“喂。”朱隶拽了一把燕飞:“走,回府,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走就是了,这么啰嗦。”
军士牵来燕飞的马,朱隶想起前一天晚上那马不让他接近,好胜心起,先燕飞一步去牵马,那马果然警惕地后退,朱隶一错步,已飘身上马,马儿一声长嘶,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燕飞忙骑上另一匹马追去。
直至追到将军府门口,见朱隶已到了门口,正抚摸着马头低声跟马说着什么。
“没看出来,你驯马的水平也不错,这匹马是新到燕王马队的,还没有人骑它,我驯服它也费了翻周折。”燕飞翻身下马,称赞道。
朱隶抬头苦笑道:“你被假象迷惑了,它还是不让我骑,只是看我跑得挺快,才让我摸摸它。”
燕飞幸灾乐祸地笑道:“你跑回来的?!”
朱隶撇撇嘴,一副郁闷状,将缰绳扔给燕飞:“听别人说,好马只认一个主人,果然如此。”
燕飞接过缰绳,亲热地拍着马头:“不是我舍不得送你,是它不跟你。”
朱隶哼了一声:“你从来就没打算送我。”
燕飞哈哈大笑,他非常享受跟朱隶的这种坦诚相交,当了十多年的杀手,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天向别人敞开心扉,交上朋友。
听说朱隶和燕飞都回府了,沈洁也抽空跑了回来,自从沈洁和朱隶回到北平,大家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顿饭。
朱隶夹手夹脚地抱着女儿囡囡,惹得小东西没多久就开始撇嘴,准备开哭,吓得朱隶忙将囡囡交到了小芸手里。
张伯看着摇摇头,又把囡囡抱了过去,抱孩子的姿势超标准,囡囡安安静静地在张伯的怀里坐着。
朱隶大为惊叹,真想不到张伯已锻炼成了一名超级“奶爷”了。
早餐弥漫着难得的祥和气氛,大家似乎忘了城外还驻扎几十万大军,随时会攻破他们的城池。
“少爷,囡囡都一岁多了,还没有正式的名字,你给她起个大名吧。”小芸抱过囡囡,用小勺一点一点的喂饭,囡囡吃的很香。
朱隶打量这囡囡,这孩子长得很漂亮,简直是小芸翻版,却也有几分朱隶的痞气,没转头直接说道:“燕飞,你给起一个。”
燕飞一笑:“我起还用等你一年半?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当爹的起名字。”
朱隶一回来就忙着守城,今天才是第二次好好看自己的小女儿,越看越喜欢:“叫朱珠好不好?”
“不好,太俗,换。”沈洁不满意。
“朱古力。”朱隶哈哈笑道。
除了沈洁,没有人明白朱隶说的什么意思,沈洁用筷子敲了一下朱隶的脑袋:“找抽啊,你的女儿!”
朱隶捂着脑袋不满道:“这么挑剔你起。”
“我的女儿定然不会让你起。”沈洁白了朱隶一眼。
“姐姐,囡囡就是你的女儿。”小芸贴着囡囡的小脸,真诚地说。
“是啊,囡囡就是我的女儿。”小芸的一句话把沈洁感动了,伸手将囡囡抱过来,在她的小脸上轻轻一亲。
“叫朱鸽吧,走到哪里,都像一只和平鸽一样,给世界带来和平。”朱隶沉静地说。不到半年的战争,已让他深深地感到厌恶。想当年泡军事论坛的时候,常常动不动就说:不服打到他服!真是年轻啊,打服不是动动嘴,是用生命换的,你的,和对手的。
跟着朱隶走进卧房,燕飞按耐不住地问道:“把我叫来,到底什么事?”
朱隶将燕飞按在床上:“睡觉。”
“嗯?”
“睡觉!”像当初在农庄照顾燕飞时一样,朱隶蹲下来为燕飞脱下鞋子,又弯腰脱下燕飞的外衣,命令道:“躺下。”
燕飞一笑,顺从地躺下,朱隶帮他盖好被子,“今天不会有什么战事的,你好好睡一觉。”
燕飞的心中暖暖地,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乡。找燕王的来回四天,加上昨天守城,他一直都没有好好睡过觉,李景隆一旦布置完毕,还会率兵来攻城的,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
听着燕飞很快变得均匀的呼吸,朱隶轻轻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去燕王府与世子和道衍和尚讨论了一番局势后,朱隶单骑回到城门。
五天的激战,城内可用的兵力不足五千,城越来越难守了,而燕王大军返回还有十多天。
道衍这只老狐狸提出了一个非常可行的守城方法:已是十一月,天气寒冷,在城墙上浇上水,夜里冻成冰后,攻城事无处搭手,云梯也架不住。
办法是很好,但朱隶想缓两天再这样做,瞿能始终是他的心头之患,他要给瞿能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