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隆只带了几名亲兵,跟随小宝来到宝胜赌坊,看样子还真的打算跟小宝“秉烛长谈”。来到侧厅,小宝示意手下守在门外,与陈远北和科隆一同进厅,随手关上了门。
小宝开口说道:“科大人,事情大大的不妙啊!似乎这些事情都是冲着你来的啊?!”说完,瞄了科隆一眼。科隆脸色发白,涩声问道:“此话怎讲?”小宝慢条斯理地说道:“科大人,我听说你是因为与熬拜闹翻了才被他整到这来的,是也不是?”科隆默默点了点头。小宝继续说道:“前锋营可是控制在熬拜手里的,如此大批前锋营官兵出现,估计肯定跟熬拜跑不了关系!人可以假冒,因为我们不可能认识每个前锋营士兵,但这么多的腰牌总不可能伪造出来吧?除非前锋营被杀光了,被抢了腰牌,嘿嘿,可是又没听说有这样的事发生。”科隆手颤颤地拿起茶杯,喝了口水,颤声说道:“若是冲着我老科来的,直接让前锋营抓了我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搞这么多事?”小宝哈哈一笑,晒然说道:“科大人是个直爽汉子,哪想得到那些奸狡之徒的毒计?”科隆忙拱手说道:“还请魏堂主赐教!”小宝说道:“科大人麾下的骁骑营五百军士,驻扎职责是保卫扬州安全,现在扬州知府也不在,若是扬州捅出大篓子,追究起责任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你科隆!若是弄些证据出来说你勾结匪类,密谋造反,嘿嘿,他们是要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要知道,造反罪名可是株连九族的!好毒啊!连你家族的人也不放过!”科隆闻言,又惊又怒,拍桌站起,低声吼道:“我科某人忠心耿耿!他们如何能说我密谋造反?!老子不怕!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小宝虐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何况被熬拜整死的忠良之人还少么?”科隆闻言,如被雷噬,蹬的一下,倒坐落在椅子上。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就算吴知府不在,还有扬州总兵陈横呢!怎么轮得到我背黑锅?”小宝心里格登一下,心里骂道:“靠,什么时候又跑出个陈总兵,妈的!吴之荣的管家怎么没说?!得圆圆谎才行!”小宝便试探的问道:“那陈总兵带有多少兵?”科隆想了想,黯然说道:“陈总兵是绿营军的,他统带的军队驻在江宁。他这个扬州总兵只是挂个衔。”小宝嘿嘿冷笑:“这不就是了么,况且,为什么吴之荣偏偏在这时候离开扬州,前往江宁述职?说不定是蛇鼠一锅!听说吴之荣这扬州知府就是因为‘明史辑略’一案,被熬拜亲手提拔的!”科隆越想越心惊,越印证越觉有可能!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这扬州城里个个都是熬拜的爪牙,自己孤身一人,犹如无助的一叶孤萍,不由得扑通一下打千在地,连声说道:“魏堂主救我!魏堂主救我!”
小宝赶紧扶了科隆起来,说道:“科大人快快请起!万大事都可商量!无需这般惊慌!到底科大人因何事与熬拜结怨?知道了因由才好对症下药嘛!”科隆站起来后,欲言犹止,小宝看在眼里,心知熬拜与科隆之间必有内情!但是其中可能又有什么难以直说之事,使得科隆顾虑重重。小宝心想:“看来得要加把劲才可套出点东西,科隆和熬拜之间必有些不可告人之事!嘿嘿,秘密总是有利用价值的!总不会是科隆这傻瓜上了熬拜的姨太太吧??”
小宝叹了口气,说道:“科大人可是信不过我魏小宝?虽然我和科大人萍水相逢,但可是一见如故啊!小宝父母膝下只得小宝一人,小宝自小就希望有个像科大哥您一般英雄的大哥了,其实……其实……小宝心中早就把科大哥您当成我的哥哥了!就算熬拜势力再大,我也一定为科大哥两肋插刀,死而后已!”
科隆在着六神无主,彷徨无助之下,忽听到如此亲情感动的话,当真是热泪满眶,顿觉自己再不是孤立无助!科隆上前一步,紧握小宝双手,颤声说道:“好兄弟!好兄弟!今个儿我们就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陈远北在旁看得啼笑皆非,这小子还真会拉赞助,这五百骁骑营士兵算是纳入小宝囊中了。
科隆想了想,将内情和盘托出:在科隆还是镶黄旗副都统时候,受熬拜秘密指派在前正红旗主福尔图被抄家之时,浑水摸鱼,搜查一部经书,熬拜令科隆一旦找到便立刻交给熬拜,其他的都不用管。科隆完满地完成了任务。没想到事后竟传出太皇太后传下懿旨说,要审查去抄家的一干人等,务必找出一本原属正红旗所有的经书,名叫“四十二章经”。但抄家之时,遍寻不着,想必不是负责抄家之人私吞了,就是被福尔图弄丢了!科隆当然吓出一身冷汗,幸好科隆不是主要负责之人,查问审案之人又顾忌到科隆乃是熬拜手下,想想熬拜之权势,倒也没让科隆吃什么苦头。科隆当时也不敢声张,后来此事就不了了之,而科隆也被熬拜找茬远远调离京师。科隆始终心里不安,因为这极有可能涉及到宫廷斗争!没想到事隔这么久了,熬拜还是不放心,仍要杀人灭口!
小宝听了之后,也没什么头绪,与科隆结拜后,安稳了他几句,说今晚就策划个万全之策出来,让科隆先回去,明早等着好消息罢!科隆喏诺应是,便回了军营去了。
科隆一走,小宝便恶狠狠向陈远北兴师问罪,说道:“臭老头!到底是什么回事!他妈的你背着老子干了什么好事?”陈远北双手一摊,耸耸肩,说道:“我哪知道是什么回事??!”小宝大骂道:“靠!当我是白痴啊?那些前锋营腰牌不是你下令从青木堂属下兄弟搜刮的,难道是熬拜给你的啊?”陈远北嘿嘿一笑,说道:“那些腰牌是你给你堂下兄弟的,关我何事?难道就不许他们转赠给别人么?凭什么说一定就是我下令收缴的?”小宝张口结舌,愣了一下,恨恨说道:“老滑头,老赖皮!他妈的,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策划大计??再不说出来!老子不干了!”陈远北笑眯眯的看着小宝也不说话,意思就是:不干?你能跑哪去呢??
小宝气得半死,耍赖赌气般说道:“臭老头,你去死!老子去讨饭也饿我不死!老子就是不干了!哼!……嗯?”小宝突地灵光一闪,哈哈大笑起来!
小宝嘿嘿冷笑地说道:“臭师傅,你当真不说?那我可真的要走了哦!别怪我不先打招呼了。”陈远北晒笑道:“好走~不送。”小宝哈哈笑道:“那好,那好。对了,以后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话,来丐帮找我!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徒弟嘛!没事来串串门也好!”陈远北一下子僵住了笑脸,恼道:“小宝!别乱开玩笑!你什么时候成了丐帮弟子?!你拜了丐帮中人为师?乱投门派,欺师忘祖之事乃是江湖大忌!”小宝嘿嘿笑道:“关我屁事!谁说我不要你这个师傅了?老子是丐帮九袋荣誉长老!与四大长老平起平坐的那种!丐帮帮主也命令不了我!只有我命令丐帮!娃哈哈哈!”
小宝一阵仰天长笑,陈远北一下子惊讶得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陈远北愣了一阵子,追问道:“小宝,这到底是什么回事!你快从实道来!”小宝歪着头,瞄着陈远北,说道:“嘿嘿,你不说,我也不说!大家干耗着罢~!”
陈远北狠狠地盯着小宝,企图用眼神征服小宝。小宝不甘示弱,反瞪还以颜色,嘴里唠叨着:“一拍两散,一拍两散……”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陈远北苦笑摇头,败下阵来,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会里除了上五堂,下五堂,十大堂主以外还有一位地位超然的红旗香主。”小宝点点头,插嘴说道:“这我知道,红旗香主比我这个青木堂主的地位还要高上一点,但还是师傅你老人家的手下。虽然如此,若红旗香主想要命令老子干活,我还是不鸟他的,嘿嘿。”
陈远北瞪了小宝一眼,讽道:“魏堂主连我这总舵主兼师傅都能威胁,何需理会那小小的红旗香主?!”小宝干笑回答道:“偶尔干上一回罢了~~”陈远北继续说道:“这位红旗香主身在曹营心在汉,在广东身居清廷之要职,这次……”小宝又插嘴问道:“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陈远北顿了一下,小宝见陈远北犹豫的神情,赶紧说道:“我发誓!坚决保守秘密!”陈远北点点头,郑重说道:“小宝,你听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泄漏出去,这位兄弟则会陷入万劫不复之险境!他是广东行省副提督吴六奇吴将军!”
小宝大为惊讶,说道:“哇!好大的官哦~怎么当上的?”要知道,提督乃是一省武官之首,为正二品武官,副提督可是从二品大员了,虽不算是封疆大吏,但也去其不远了!陈远北答道:“当年吴兄弟是大明浙江靖威将军,被清兵围困,为了被困的手下一万将士性命着想,率众投降了,因而世间之人多误解他为贪图富贵之徒,唉……”小宝点点头,说道:“这是大英雄,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陈远北欣慰说道:“你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了。”小宝答道:“当年韩愈将军为了活命,钻裤裆都干,何况是为了一万多条汉子?!换了我,我也会这样干的!”陈远北一愣,苦笑不已,不学无术到如此地步,若韩愈大师与韩信将军泉下有知,当真要气得活过来也。
陈远北继续说道:“吴兄弟前些日子发现广东总督卢崇峻鬼鬼祟祟,暗中抽动旗下满旗精锐亲兵集训。吴兄弟觉得其中定有跷蹊!便暗中一查,竟发现卢崇峻还暗中伪造了大量云南去往江苏的路引!于是……”小宝好奇的插问道:“卢崇峻?这名字不是汉名么?他怎么有满旗亲兵?你蒙我啊?”陈远北解释说道:“卢崇峻是满旗人,正白旗的。本名崇峻,调到广东才加了个卢姓的,一般满旗封疆大吏到了驻封之地,都加改个汉名,以示亲民,以显满汉一家,笼络人心。”小宝哦的一声,自言自语说道:“原来如此,还以为朗廷佐是汉人,会好说话点,原来也是满族的。”陈远北接答道:“朗廷佐倒真是汉人。”
陈远北接着说道:“于是吴兄弟耍了点手段,从卢崇峻旗下亲兵队长口中套知,他们将被派遣到江南干一件大事,可能是有点不能见光之事,因此挑人严格之极,不是对卢崇峻忠心耿耿之人,绝对不能入选,从亲兵队长口中得知他们集训的将近五百之众,吴兄弟心知肯定有大事发生!于是派人通知了我,我前些日子匆匆离去,就是为了此事!”小宝咦的一声,插嘴奇道:“人家搞阴谋关你屁事?你吃饱饭没事干,尽撑着啊?”
陈远北瞪着小宝,小宝被看得有点不爽,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么?”陈远北骂道:“兔崽子,别老是打断我的话头行不行?!”小宝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倒没再驳嘴。陈远北缓了缓,继续说道:“为师匆匆赶去还不是为了你这小子?他们在江南捣鬼,难保不牵连到你!你别忘了你这堂主当了没几天,根基未稳,处事又冲动鲁莽,想干就干!”小宝报以几声干笑,心里大不以为然。
接着陈远北继续说下去,当时陈远北赶到广东,持康亲王府令牌,易容以钱师爷身份与卢崇峻见面,想从卢崇峻口中旁敲侧击点东西出来。因为卢崇峻是正白旗人,而正白旗主苏克萨哈正和姻亲康亲王打得火热,陈远北自然受到热情招待,但卢崇峻也是老奸巨猾,老到成精之人,半点口风也没露出。后来还是吴六奇了得,拉着卢崇峻独生儿子崇托哈去烟花之地鬼混,淳酒美人,双管齐下,从崇托哈口中套出,原来卢崇峻是要对付朗廷佐!陈远北得知后,当机立断,让吴六奇献上“锦囊妙计”给崇托哈:用前锋营腰牌冒充熬拜党羽,就算搞不死朗廷佐,也好挑拨离间,让熬拜跟朗廷佐斗个你死我活!肇事者则可脱身事外!这时候陈远北在青木堂收缴上来的腰牌就大派用场了!(说到这里,陈远北给了小宝一个爆粟,责骂小宝胡来,指使纵容属下打砸抢,破坏天地会规,小宝只好忍疼干笑,心里大骂:“我靠!怎么不想想老子上缴银票时候,你这死老头收钱时候那笑眯眯的死相?!”)
崇托哈得到前锋营腰牌后,大呼妙计!立刻向他老子献计邀功,当然死口咬定这妙计是他崇托哈自己想出来的,这腰牌也是机缘巧合得来的!崇托哈这些花花肠子早在陈远北意料之中。卢崇峻思量计划之后,也觉得确实可行,当下对这原以为是草包的独生儿子,刮目相看,自认为的确是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儿子终于长大了,后继有人了。
说完之后,小宝瞄了瞄陈远北,说道:“无耻!卑鄙!阴险!”陈远北嘿嘿笑道:“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宝纠正说道:“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狐狸最后。”陈远北反驳道:“老鹰最后!”小宝叫道:“老个屁鹰,不是老狐狸,就是老毒蛇,要不然就是老狗,不过老狗不会抓小鸟!”
陈远北懒得跟这惫懒小子抬杠,问道:“我的说完了,到你说说这九袋荣誉长老是什么回事了!”小宝得意洋洋,加油添醋般述说了来龙去脉。陈远北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听完之后,陈远北喃喃说道:“什么弹指神通?!我自己也不会,怎么会教得出这样的弟子?”当下细问小宝是怎样运气使劲,小宝干瞪眼,双手一摊,说道:“不会说,这劲想射就射,想出就出。我也不知道什么回事,原先不行的,试多几次就行了。”陈远北奇道:“怎么试?你怎么琢磨出来的?”
小宝一本正经地说道:“拉屎时候试出来的,蹲坑时候,照你吩咐练你那狗屁逼屎大法,旁边大堆苍蝇嗡嗡作烦,赶也赶不走,心中一动,气劲就上来了,一弹之下就弹死它了,后来就越练越熟、越弹越远、越弹越准。反正苍蝇多的是。你想学我这超级无敌蹲坑杀蝇无影无踪弹指神通?先交学费,再叫声师傅,嘿嘿嘿。”陈远北衣袖一拂,小宝身不由己的转了个身,陈远北轻轻一脚踢在小宝屁股上,笑骂道:“没大没小,使你那招只能打苍蝇的弹指神通来看看?!”
小宝咕咚咕咚滚了几圈爬了起来,拂拂灰尘,心中大为恼怒,突然目瞪口呆,定定的看往门口,陈远北大为奇怪,转身一看,门口却是空空如也,心中登时反映过来,被这小子耍了!猛地转身,只见小宝刚好弹手一指,另一只手还拿着个空茶杯,茶水已泼了过来,一丝气劲已经迎面而来!
陈远北情急之下,侧头闪身想避过,可惜已经迟了,脸庞微微一痛,已经中招了,不过倒没损伤,水也没泼着。小宝一招偷袭出手,已经拔腿跑出厅外,边跑边喊道:“师傅你来房间抓我罢,小云儿脱光衣服在房里等我呢!不要脸你就进来吧!娃哈哈哈哈~~~!”
陈远北又气又笑,心中想:“小宝这鬼灵精,这指法还真有些门道,无声无息,迅速凌厉,聚而不散。可惜内劲太差,不过内力是急不来的,需要慢慢练。出恭练了套武功,亏他想得出来!哈哈。”
与此同时,江宁总督府,书房内。江南总督郎廷佐一身便服,正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地静听一个黑衣人拱身汇报。
那黑衣人正恭身说道:“上述总计约共有两千五百余身怀武功值得怀疑之人,于今月持官方正式路引进入江南一带,其中一千多人是进入江苏境内的。还有三百余人进入安徽,一千两百余人进入江西境内。其中进入江苏的大多前往扬州。据观察他们大多以十数人或二十多人为一伙,以经商,探亲友,游历为名进入江南辖地,进入安徽、江西境内之人,因地域不属大人管辖,无法便宜行事,而且他们极为分散,鹰部人手不足,无法一一跟踪,便弃其转而紧盯进入江苏辖区之人,但……于三天前失去他们的踪迹,盯梢之鹰多被无声无息间干掉,还不知道为何人下手,属下只好下令暂停任务。鹰部折损人手共四十六人,其中铁鹰三十八名,银鹰七名,金鹰一名。”
朗廷佐猛地双目一睁,精光一闪,沉声说道:“什么?四大金鹰,已损其一?!怎么死的?”黑衣人回答道:“紫金鹰在追踪一伙人后,负重伤而回。回来之后只说了句话,‘把我的心带回给大帅!’,说完就撑不住了。”朗廷佐叹了口气,说道:“善待死者家属,取消一切紧身跟踪任务,只可远蹑!”黑衣人赶紧打千应道:“喳!”说完,呈上一个黑囊。
朗廷佐打开黑囊,拿出里面东西,赫然是个药制过的人心!朗廷佐面不改色,详细看过之后,放回囊内。问道:“你们怎么看?”黑衣人回答道:“回大帅,经我们检查,紫金鹰是被内家掌力击在背后,震断心脉而死。身体无其他伤痕。估计是一掌重伤至毙命!”朗廷佐双眉一耸,动容说道:“一掌?!”黑衣人点头答道:“正是!据我们分析,致死掌力有三个可能,一、崆峒派的七伤拳之最高境界,可专伤心脉,一成机会。二、昆仑派的摧心掌,但昆仑中人早已绝迹江湖,三成机会。三、华山派的紫霞神功,如命宿神拳无敌归申树当可有此功力击毙紫金鹰,四成机会。四、天地会总舵主陈远北的凝血神掌,据说能凝固全身血液,并且中掌后一天一夜方才咽气,估计是对心脉下手为主,但未曾见过。因此,两成机会。”
朗廷佐缓缓站起,踱了两步,想了想,说道:“是陈远北!七伤拳练到极至,我也挨不了一拳!紫金鹰熬到回来才死,决不是七伤拳。摧心掌以刚猛为主,不是紫金鹰致死的阴柔掌力。紫霞神功有点可能,但华山三大高手,一个已死,一个远走异域,归申树这条牦牛轻功蹩脚之至,除非正面冲突,不然就算紫金鹰闭起眼睛,归申树也碰不到他的衣角。”朗廷佐接着说道:“紫金鹰的心脏窍门被掌力震闭。会因心脏无法跳动而死,估计就是凝血之因。至于没熬上一天一夜,可能是被极重手法击中,务求一击毙命,因而力道过猛,以至震断心脉。”黑衣人敬佩地拱身抱拳说道:“大帅高见!”
朗廷佐喃喃说道:“天地会莫非有什么大动作?!对了,这些人什么口音居多?”黑衣人想了想,说道:“这方面有些古怪,进入江苏之人大多持云滇路引,口音挺杂,据报主为京片子,说话中夹杂有湖南湘音,还有一部分会说粤语,反而滇口音的没几个。进入安徽境内的三百多人,多持两广路引,反而他们满口滇音。当真奇怪。”
朗廷佐闭目陷入深思,那黑衣人见状,补充说道:“进入江西的千多人,全为说闽语的,一听就知道了。他们的路引倒是福建签署的,因为江西距离我们比较远,况且江西现在已经不是大帅的辖区,因此,属下没派人细查。”说完便静立一旁,等候朗廷佐发话。
朗廷佐想了一会,说道:“扬州江湖中人造反一事查得怎么样?”那黑衣人回答道:“据查,乃是扬州控制市井势力的各帮派被一伙托名为‘达紫’‘蜻蜓’之人暗袭,后被天地会以查到这伙生事之人的消息为由,聚集众帮派代表。而科隆则在现场听其谐音,误以为是造反聚会。因而将其一网打尽。因恐防官府追究,现在众帮会正逐渐撤出扬州。此事当中最大获利者乃是新崛起的势力——大宝堂,现在大宝堂正全力蚕食各帮派撤出的各方面生意,尤其是赌场,妓院这等利润丰厚的行当。据当时在附近窥探的铁鹰密报,科隆将聚会之江湖人物一举成擒之时,似乎有个少年在暗中指挥,这少年身形与大宝堂堂主魏小宝极为相似,但距离过远,无法确认。据属下推测,此事九成是这魏小宝在捣鬼!大帅,您看要不要对其下手?”
朗廷佐笑了笑,说道:“先别动他!反正迟早要清理这些市井势力,清理一个坑,总比清理一堆坑要省事。另外,此事等于间接为天地会拉了不少反清的帮手!这魏小宝倒是个奸诈之徒,玩弄江湖同道和科隆于股掌之中,他很有可能与天地会也有些瓜葛!继续留意!”黑衣人点头应是,接着说道:“黄金鹰有消息了,他有密报专呈大帅,请大帅过目。”说完拿出一个蜡丸,呈给朗廷佐。朗廷佐接过蜡丸,捏裂后取出一张字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朗廷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朗廷佐边笑着,边捏碎字条,说道:“暗中保护这个魏小宝,保护好人身安全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若发现魏小宝有不利于我们的举措,先来报告,不能轻举妄动。”那黑衣人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坚决执行任务,拱身应是。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门外一把清朗的声音说道:“伯父大人,星尘求见。”朗廷佐整了整容,收起笑脸,说道:“进来!”
兹嘎一声,一位少年捧着一叠卷宗文件推开门进来,白衣如雪,俊朗如玉。这白衣少年随手关上房门,向朗廷佐施了一礼,说道:“伯父大人安好,有些文件需要您签署,请过目。”说完,看见黑衣人恭立在一旁,不由得一愣,说道:“黑鹰大哥也在啊?”黑衣人恭身说道:“二公子好。”白衣少年也拱身回礼,说道:“黑鹰大哥好,星尘有礼了。”黑衣人赶紧再拱身说道:“二公子客气了,小的不敢当!”那朗星尘见状,又再施一礼,说道:“黑鹰大哥比星辰年长,星辰理应以礼相敬,长幼有别,黑鹰大哥不要施礼折杀小弟了,还是请受小弟一礼罢!”黑金鹰见状,还想回礼推迟。朗廷佐说道:“好了好了,别这么多礼节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们这样一来一回的,烦不烦啊?!”两人这才作罢。
朗星尘把文件呈与朗廷佐,说道:“这有几份文件需要伯父大人签属的,请过目。”朗廷佐接过文件,翻开看了看,就打算签署,因为朗星尘办事谨慎,拿来给朗廷佐签署的,多半是没有什么问题,例行公事的签署。
朗星尘说道:“伯父大人,两广及两湖的岁贡和上调赈灾的粮食昨天已经进入我江苏境内,明天早上当可在扬州通关由京杭运河直上直隶,您看是否抽调一些绿营水师,在辖区内一路护送,以防万一?”
朗廷佐嗯的一声,随口答道:“谨慎一些也好,……”突然间想到了些什么,全身一震,望向黑金鹰。黑金鹰正目露奇光,看着朗廷佐。两人呆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道:“抢贡?!”朗星尘不知道他们俩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
黑金鹰有点着急地说道:“大帅,您看这些来历不明之人是不是冲着岁贡和漕粮而来的?!极有可能他们是从船队出发开始就一路追踪而来的!”朗廷佐猛地站了起来,来回地走来走去,口中喃喃说道:“岁贡!槽粮!”
黑金鹰见朗廷佐只是走来走去,并没做出指示,按耐不住问朗星尘道:“二公子,这批钱粮数目有多少?”朗星尘皱眉说道:“详细数目哪会透露出来?据说是康熙元年至今的岁贡一直至今共三年的岁贡。当年因先皇驾崩之故,两广及两湖停贡三年,今年是一古脑儿上贡,怕不会有好几百万两?北方今年大旱,三十万石槽粮是赈灾用的。到底什么回事?”黑金鹰把情况告诉了朗星尘,朗星尘听了,眉头也一样皱了起来,想了想,说道:“扬州驻有五百骁骑营士兵,扬州河运关口也有一千绿营水师守关,随进贡运粮船队护送的还有两广、两湖各五百士兵,这样加起来足有两千五百之众,想来没那么容易被吃掉的!”黑金鹰默默点点头,说道:“话虽如此,但数目如此庞大,船队在明,敌人在暗,难保贼人拚死冒险,还是以防万一为妙。”
这时,郎廷佐长长地呼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卢崇峻和李廕祖这两个卑鄙小人在捣鬼!还想嫁祸给吴三桂!”郎星尘大吃一惊,急道:“两广总督和湖广总督?!”郎廷佐点点头,说道:“往年年末朝觐之时,我就觉得纳闷,卢崇峻和李廕祖上报说两广和两湖继续丰收,这几年明明是北旱南涝的年份嘛!原来是他们生怕朝廷怪罪,虚报收成!”朗星尘有些明白了,恍然说道:“他们怕政绩不佳而丢官,但今年朝廷上调粮食及岁贡,又调不出来!因此鱼目混珠,上贡及粮食中参杂假货,中途里应外合,下手抢贡,推卸责任?!”郎廷佐点点头,说道:“贡银和粮食恐怕有一半是假货!但一百几十万两银子和十几万石粮食还是有的,前往两广、两湖验收的户部那帮家伙也是精灵难缠之辈,都是假货的话,会被立时拆穿的。上一任两广总督李栖凤就是因为在康熙元年上报两广粮荒,饿孚遍野,要求赈灾。被熬拜办了个借先皇驾崩之机,谎报灾情,从中渔利的罪名!虽然四位顾命大臣意见不一,但李栖凤还是被降职调回京师落个闲职吃俸的下场。谁叫他是汉军旗的封疆大吏呢?!”朗星尘迟疑一下,小心地问道:“伯父的意思是……”郎廷佐看了朗星尘一眼,苦笑说道:“朝廷满汉之争,由来已久,先皇在世之时,还能压着点,但十四位总督中,汉军旗的只有三位,康熙元年斗倒了个李栖凤,现在只剩本督和浙江总督赵廷臣是汉军旗总督了。现在看来,他们又要拿我开刀了,嘿嘿,若不是顾忌我和赵廷臣手中各掌有嫡系绿营数万,他们早就动手了!这次若是钱粮被劫,恐怕……也是在劫难逃了!”郎廷佐顿了顿,说道:“不过,希望我的猜想是错的。”
朗廷佐踱了几步,想了想,开口说道:“黑鹰你携我手令,马上带虎部人马轻骑连夜加急赶往扬州,与同所有驻军固守扬州!若进贡船队进入扬州,让他们先待在扬州,切记,隔离两广、两湖的护送人员,并告诉船队不能上岸!一切等待大军前来再做打算!星尘马上通知驻守江宁的所有绿营军,一切休假取消,整装待发!另外传我军令,江苏全境关卡封锁三天,禁止任何人等出入!绿营水师加强巡逻各段江面,另从苏州绿营水师抽调两千精锐水师,沿江而上,直达扬州,清剿一切可疑船只,加强护送力量!”
黑金鹰与朗星尘一同领命应是,朗廷佐叹道:“若船队在到达扬州之前被劫,只能全体出动,大肆搜索了。”
这时候,一阵沉闷的,轰隆隆的雷声,象压在人们头顶般,郁闷的响起。朗廷佐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朗星尘答道:“今天是二月十五,明天就是惊蛰了。”
朗廷佐看着窗外刚刚下起的沥沥拉拉的细雨,自言自语地说道:“春雷惊蛰动,地下的小虫子都活动起来了,嘿嘿,老夫就要看看这些跳梁小丑玩的什么花样!”
“梆,梆,梆!”三更的梆声响起,朗廷佐的书房里静悄悄,毫无一人。该干事的干事去了,该休息的休息了,朗星尘拿来的一叠卷宗文件静静地躺在书桌一角,朗廷佐似乎忘记翻阅签署了,朗星尘急着办事,好像也忘了提醒朗廷佐。就这样,他们百密一疏,漏掉了最最紧要的一个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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