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知府官邸里大厅里,桑科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厅中央,垂头丧气的样子,一额冷汗,小心翼翼地回答着问题。时不时有意无意地以一丝狠毒的目光瞟一下旁边坐着的多巴图。
多巴图笑吟吟地和坐在旁边的陈远北低声说笑,对于桑科的怨视,当作看不见。正中上座的科隆一本正经,一丝不苟地身穿官服端坐着,小宝正嘻笑怒骂地审问桑科。而厅侧负责记录的扬州笔贴,头上冒的汗比桑科还要多,执笔的手颤抖着,活象被审问的不是桑科,而是这位惊怕得浑身发抖的笔贴。
小宝笑问道:“再问你一次,这批贡银,是不是你抢的?”桑科有气无力地说道:“是。是我受李荫祖的指示干的。”小宝嘻嘻直笑说道:“胡说!你是受了朗廷佐和李荫祖,嗯还有吴三桂的共同指示干的!”记录的笔贴听到此言,吓得手一颤,写着的字一歪。桑科哭丧着脸说道:“这……这……”小宝一瞪眼,骂道:“难道不是么?!来人……给我打!……”桑科吓得脸都绿了,连声求饶,说道:“是是是,我招,我招,别再打了……呜~~~”
小宝嗯的一声,满意地说道:“很好……”这时候那笔贴儿,结结巴巴,呐呐说道:“禀大人,小的……又……又……写错字了。”小宝恼骂道:“混蛋!你是猪啊?!又糟蹋了一张招供状!老子告诉你,要是再出差错,自己找刀子抹脖子去吧!”那笔贴儿满头大汗,连声应道:“是,是,是!”说罢,扯过一张已经由桑科画了压,打了手模的空白招供状,打醒十二分精神,气沉丹田,力贯指尖,静候这位声称幕僚,实乃主审的宝大人发话。
小宝想了想,说道:“这胖猪极度狡猾,老不说真话,干脆本大人说案情事实,你如实写就是了。”于是乎,招供状上便清楚地记录了李荫祖如何合谋勾结吴三桂,串通朗廷佐,杀害了无意中知道内情的扬州知府吴之荣,阴谋夺取上贡粮银,以充造反经费的反大清朝罪行,幸得同行的两广总督卢崇俊手下兵将忠心耿耿,机智聪明,发现了其阴谋,将计就计,并秘密通知了驻守扬州的骁骑营御前亲兵,还碰巧遇上公干的前锋营将士,便将其包围堵截,一网打尽,挽回了全部粮草,但上贡银两已被反贼通过朗廷佐秘密运走,难以追回云云。虽然小宝一通胡吹之下,难免有些细节疏忽错漏,但这位笔贴乃是何等人也?!在吴之荣手下办事,那些冤假错案早就办多了,在记录的同时,根据小宝的叙说,早就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填补漏洞,这篇招供状当然是做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这通篇鬼话,被小宝说得滔滔不绝,水到渠成,刹有其事。只是记录的笔贴记得汗流浃背,湿透衣裳,当事人桑科听得心胆皆裂,就差点口吐白沫没晕过去。充样子主审的科隆信了个十足,怒不可抑,数次拍桌而起。
多巴图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小宝,附耳低声向陈远北说道:“嘿嘿,陈大侠收了个好徒弟啊!虽说陈大侠加以指点策略,但可以举一反三,一箭多雕,确实不错!反清大业,必定是马到功成啊!”陈远北眯着眼睛,笑嘻嘻地低声回答道:“哪里哪里,若不是多大人指出众多势力错综复杂,纠缠不清的关系,小徒也想不出来这鬼话连天啊?!话说回来,多大人有了这个少主,兴宗旺族,指日可待啊!”两人心怀鬼胎,相视嘿嘿一笑。
小宝胡吹一通之后,意尤未尽,走到桑科跟前,亮出个大内侍卫的腰牌,恶狠狠地说道:“桑大人,你可认得这御前带刀侍卫的腰牌?!”桑科一看,果然是真货,连声答道:“认得认得,原来是御前侍卫大人!”小宝神秘一笑,俯身低声说道:“可不要说老子诬陷你,上述的就是事实,你可要切记了!嘿嘿,这幕后策划之人,咱不说你也改知道了吧?!哼哼!”桑科细细一想,惊得浑身发抖,颤声道:“这莫非是……的意思?!”小宝满意一笑,低声说道:“你他妈的给老子背熟供词,上京审问之时,若有半句错漏,你头上的吃饭家伙可就再保不住了!”桑科听得话外有音,不禁大喜过望,连连叩头说道:“谢大人栽培,谢大人不杀之恩!”
小宝哈哈大笑,示意将桑科带下去。陈远北看过招供状,随手递给多巴图观看,向那恭立一旁,身子仍微微发抖的笔贴笑笑说道:“呵呵,不错!这篇文章倒是做得滴水不漏啊!干了多少年笔贴了?”那笔贴连忙躬身回道:“谢大人夸奖,小的自上任知府大人开始就在扬州府里干过堂记录的笔贴差事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陈远北恍然说道:“哦,难怪,原来是熟能生巧啊?!”说罢示意一位天地会的亲卫带其下去领赏,那笔贴大喜,高呼道:“多谢大人!”
陈远北在在转头招呼亲卫时候,暗中打了个眼色。那亲卫会意,领着那屁股颠颠的笔贴出去了。多巴图在旁看个正着,嘿嘿说道:“陈大人办事果然细密,当真是那个滴水不漏啊!”陈远北笑笑,低声说道:“对了,多大人可要亲自随同前去上京觐见,指证这帮贼人啊?”多巴图低声阴笑道:“放心,早有安排,在下打算……嘿嘿,这指证领赏之事就让手下去办好了。”陈远北一愣,哈哈大笑。
小宝跟科隆解释一番后,科隆对这事实的“真相”,信了个十足,便回去编排一下经历过程,也好回京向皇上禀报。小宝见科隆走后,向陈多二人得意洋洋挤眉弄眼地做了个“v”的手势。多巴图悄悄问陈远北道:“陈大侠,这是什么暗号?”陈远北哪里知道,嘿嘿两声,故弄玄虚地说道:“这,这个是会中暗号……”多巴图也不好多闻,干笑两声带过。
小宝见两人鬼鬼祟祟低声暗笑,不时望向自己这边的样子,有点毛骨悚然,头皮凉凉的,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暗叫不好,赶紧脚下抹油,正想溜之大吉。多巴图见小宝贼眼溜溜,正想走掉,赶紧说道:“银子!”小宝脚步一缓,转过身来,盯着多巴图。多巴图嘻嘻一笑,走上去嘀咕一番,陈远北见状,赶紧装作毫不在意地四处走走的样子,想靠前几步,听个清楚。没想到几句话就说完了,多巴图微微一笑,施了一礼,径自离去。小宝笑兮兮地说道:“想偷听么?”陈远北有些尴尬,嘿嘿两声道:“哪有?哪有啊?”说完也走开了。小宝想了想,叫人唤来标枪,吩咐一番,标枪领命而去,一夜无事,各自歇息。
竖日清晨,知府官邸中传出一声惨叫,惊醒熟睡的众人,一查大惊,发现多巴图房中倒卧一人,身穿多巴图的顶带花翎,官服衣裳,脸部被跺烂。尸首旁还有张纸笈,上面写着:坏大事者死!
平日不到日上三竿,决不爬起来的小宝赫然穿着整齐,在事发经人通知后站在现场。小宝看看左右,在场的有扬州官员,骁骑营的军官,还有些多巴图的手下将官及前锋营的明珠等人,那个大狗熊桌布泰被多巴图放了之后,大吵大嚷,喊打喊杀,惹毛了小宝,下了剂重量级的迷药混到酒里,哄他喝了下去,睡了一天了估计还没醒来。
小宝心下大定,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道:“一定是抢贡贼人的漏网之鱼,竟然暗杀了多大人!快快传令搜捕全城!”科隆当然照办,扬州的一些官员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谁敢声张?!至于多巴图的手下早得嘱咐,只假惺惺地干嚎了几声,指天划地誓要报仇了事。前锋营众人巴不得这杀了自家不少弟兄的多巴图死上十来次,当然是暗暗欢喜。陈远北也在场,自然心知肚明是什么回事。
小宝打了个呵欠,看看没人表示有异议后,说道:“大伙散了罢,此事就这么着罢~”说罢就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众人也只好走人。多巴图手下的杰虏特看着没人注意,快走了几步,追上小宝,扯扯衣袖,低声说道:“魏大人,多大人吩咐卑职转告大人,替卢大人从中斡旋之恩当铭记于心,卑职将代替多大人上京作证,定必做得妥当,不会牵涉出魏大人的。还望魏大人在骁骑营及前锋营众多御前亲兵面前打点一下,兜圆一番。这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说罢,暗中递过一沓银票,悄然离去。
小宝银票在手,精神大振,笑嘻嘻地找个没人处,翻看计算一下,竟然有三十多万两,都是一万两银子一张最大面额名声最铁的汇丰钱庄银票。从中还夹张字条,上面写着“经费”两个大字,小宝转念一想,顿时明白原来说的是复兴那什么呼伦族的经费,不由得噗哧一笑,随手将字条撕得粉碎扔掉,将银票收入怀里,大摇大摆地打道回房睡大觉。
回到厢房附近,那前锋营的监军明珠忽地闪了出来,吓了小宝一跳,心里有些踌躇不安:这家伙莫非跟踪老子?刚才会不会被他看见呢?明珠满脸堆笑,拱手施礼,说道:“魏大人好,卑职在此等候多时了。”小宝放下心来,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家伙看情况是早有预谋,等候小宝回来的了。“八成是有求于老子。嘿嘿,嘿嘿嘿!”小宝心里冷笑,“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
小宝同样满脸堆宽,笑嘻嘻的说道:“明珠大人好,有何事找我啊?”明珠整了整面色,说道:“魏大人,卑职发现了些问题,特来报告魏大人!”小宝听得心里一跳,不解地问道:“有何问题?”明珠俯身过来,神秘兮兮地附耳说道:“魏大人,昨晚卑职无意中发现多大人带领手下躲开我等耳目,悄悄地运走了一些东西!”小宝横眉冷笑道:“嘿嘿,明珠大人不是无意中发现的吧?人家运东西关你屁事?”明珠有些尴尬,打哈哈说道:“厄,这个嘛……确实是无意中发现的……”说罢,赶紧转移目标,又说道:“他们的确是避开了大人属下骁骑营众多兄弟的视线运走东西,铁定是为了不让魏大人知晓!他们连夜到汇丰钱庄,出来时候,东西却不见了!卑职估计他们是去打金票去了!想来那些东西八成就是桑科口中已经被运走的贡银!”
小宝心里又是一大跳,反问道:“明珠大人又凭什么断定那些是贡银?桑科不是招供那些贡银被朗廷佐运走了么?”明珠有些迟疑,呐呐说道:“卑职也是猜测而已,说不定多大人在擒获桑科之时早将他屈打成招,逼桑科嫁祸给朗廷佐的!您也看见了吧?今个儿早上多巴图之死,颇多疑点,说不定他已经以假死为由,一了百了。现在已经携银票潜逃了!”小宝心里大惊:“这个明珠倒是不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那个将桑科屈打成招的不是多巴图,正是老子魏小宝大人!难道……刚才那三十万两的银票……”
小宝赶紧问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明珠媚笑道:“此事是卑职暗中……无意间亲眼所见,一宿分析后断定其中有鬼,马上就过来禀报大人了!连桌大人都没告知!”小宝暗呼好险,脸色一沉,说道:“明珠!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多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这个忠得可昭日月,有如关公,你怎么可以凭着一己猜测,随意侮蔑朝廷重臣呢?!”
明珠大骇,赶紧顺着小宝口风说道:“卑……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卑职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多大人私吞贡银,要知道这批贡银可不是小数目!卑职是替魏大人不值啊!明明功劳是魏大人的,怎么可以让他把贡银全吞了呢?这个……”小宝把手一挥,说道:“不用说了!本大人自有主张,不用你教我怎么做!”明珠愣在当场,一脸失望之色。
小宝说罢,想了想,说道:“当然了,若真有此事,明珠大人这个举报之功还是功不可没的!嘿嘿,有好处定当分你一杯羹!但是……”小宝话锋一转,“若明珠大人猜错了的话,这诬告朝廷二品大员的罪名,嘿嘿,明珠大人你可就是吃不着兜着走咯!”明珠吓得脸如土色,呐呐说道:“这……这……卑职又没断定,只是猜测而已……”
小宝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你放心,这些话就只咱俩知道,不泄漏出去,谁会知道你曾诬告过?何况我跟明珠大人无怨无仇,我又何必因这番话把你往死里整?”明珠也是心思玲珑之人,一点就透,点头哈腰地说道:“卑职明白了,卑职压根没看见过什么偷运东西之类的事情……”小宝哈哈大笑,伸手拍拍明珠的头,说道:“孺子可教!”明珠一脸喜色,拱低身子让小宝拍头,嘻嘻陪笑。
小宝心里暗呼一口长气:“幸亏老子聪明绝顶,不然让这狡猾的明珠泄漏了风声,露出了马脚,统统都得完蛋。”嘴上却说道:“明珠大人还有何事?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睡个回笼觉咯!”明珠赶紧说道:“卑职还有一事,嗯……这个……”小宝心里再度一跳,赶紧说道:“快快请讲!”
明珠有些扭怩地说道:“卑职……卑职深深仰慕大人之威,觉得若是能在大人手下办事的话,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可惜明珠福薄……”小宝一愣,哈哈笑道:“明珠你想跳槽?让我向桌布泰把你要过来?”明珠媚笑说道:“正是,正是!要不是魏大人发话,恐怕桌大人还被多大人关押着,桌大人对魏大人也是十分感激的,若是魏大人的要求借调卑职,桌大人定当有求必应!”说罢滚滚马屁狂拍,拍得小宝浑身舒畅,当下答应。
明珠喜沾沾地快步而去,小宝心中冷笑:“嘿嘿,你个小子如此狡猾,正好把你调离桌布泰身边,免得坏我大事!哼,多巴图办事如此不小心,得想个法子,把这明珠做了灭口!嘻嘻,反正做了老子的部下,还怕逃得出老子的五指山么?!不过……”小宝想着,倒有点纳闷,“奇怪,这家伙怎么会想着跳槽呢?莫非……莫非老子真的是英明神武,威风凛凛,魅力没法挡?娃哈哈哈~”
小宝回到厢房,准备倒头就睡,忽地门被推开,小宝极度郁闷,正想张口就骂,待见得来人竟是师父陈远北,只好把粗言俗语咕嘟一声吞到肚子里去,没好气地说道:“又有什么事啊?”陈远北张口说道:“事情有些古怪,桌布泰一大早就带领些手下出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的。刚才我来的时候,见明珠笑眯眯的从你这出来,莫非有什么消息?”小宝嘿嘿笑道:“倒没有什么消息,多巴图办事不小心,被明珠发现了,跑来我这里邀功,哪想到我才是幕后大老板,自然三言两语把他哄住了。话说回来,你徒弟的魅力还不是一般的大,明珠求我向桌布泰要人,他要跳槽到我这呢~哈哈!”
陈远北眉头一扬,说道:“这倒是有点古怪。对了,多巴图那厮那?他有没有来找你?!”小宝装傻道:“呸,死人会来找我?师父你真不够意思,诅咒我啊?”陈远北骂道:“臭小子,别装傻!多巴图这混蛋不是东西,昨晚连夜悄悄把放在库房里混在粮车的贡银拉走了一大半,要不是我多了份心思,把到手的几车银子另外存放,说不定全被他掏光了!”小宝有些惊讶,说道:“师父你……你竟然留了一手?!好卑鄙啊!还说平分呢?!真不是东西!”
陈远北一恼,伸手揪起小宝的耳朵,骂道:“没大没小,多巴图使坏拿多的那分,你来还!扣掉原先说好事后给你的金子三千两,折合十万两白银,你还欠我白银二十万两!快把你拿到手的二千两黄金交出来抵债!”小宝正哟哟叫疼,闻言大怒,挣脱开后,大骂道:“你疯了啊?他黑掉你的银子关老子屁事,三千两黄金折合十万两白银?你算的哪国的算法啊?!太黑了!虽说早知道那三千两黄金你会赖帐不给,可你也太黑了!还要我把吃到肚子里的吐出来?!我靠!我操!要钱没有!要命就有一条!”
陈远北嘿嘿狞笑道:“当真不给?”小宝死活赖皮,一屁股坐到地上,两腿猛蹬,骂道:“老乌龟去死!老子就是不给!死也不给!”陈远北脸色一变,嘻嘻笑道:“乖徒儿,不给就算,我找二贵要去!”小宝哈哈大笑,说道:“死老乌龟,早就防你这招了。二贵昨天一回城就被我派去转移财产咯!娃哈哈哈!”陈远北哭笑不得,轻轻一脚踢了过去,笑骂道:“别闹了,起来罢。死小乌龟!”小宝哼哼两声,爬了起来,说道:“给我那应得的三千两金子!”陈远北正色道:“作梦!休想!”
响午时分,众人在正厅用膳,小宝一口一口狠狠地咬着手里的八宝鸭,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骂道:“陈乌龟,咬死你,黑我钱?咬死你!”陈远北装作没看见,与科隆对斟吃菜,科隆却是暗暗好笑。
一声豪笑传来,桌布泰风一般闯了进来,大笑着说道:“哈哈,好香啊?!有好酒也不等我老泰?!”众人见过礼后,桌布泰本就豪迈之人,与这三人也算是相识了,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吃喝起来。
陈远北有心套话,正想向桌布泰敬酒。哪想到桌布泰与科隆本是老相识,谁也不服谁,尤其在酒量上。在京城时候一见面就拼酒,这下子,更是酒兴大发,两人一碗接一碗地灌了起来。
小宝趁机推波助澜,在一边大呼小叫,端起碗盛酒陪喝吆喝起来,只是喝来喝去,那碗里的酒半点没少罢了。不一会儿,一坛子酒就到了科隆和桌布泰的肚子里去了,看样子,两人都有了多少醉意。小宝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便装作两眼朦胧,一时酒兴似的说道:“桌……桌大人,小弟看你那手下明珠倒……倒是挺机灵,打个商量,让给小弟当手下吧!”
桌布泰喝得正高兴,一心灌倒科隆,倒也没注意小宝那碗里来来去去还是那碗酒。只是见小宝在旁吆喝陪饮,也蛮对自己胃口,原本就对小宝有三分感激之意,现在更加了几分好感。闻言也不在意,哈哈笑道:“若明珠是我老泰的家奴的话,倒是没问题。但那头大白猪是我大哥的手下,可由不得咱家作主。嘿嘿,若他不是我大哥手下,老子早就把他砍翻了,整天在耳边唧唧歪歪的,奇烦无比!”
小宝闻言,也不好说什么。陈远北见机插话道:“不知道桌大人此次来扬州公干多久?”桌布泰嘿嘿一笑,说道:“说不准啊!老泰是来查案剿匪的,现在连个鸟影也没见着,怎么回去复命啊?!对了,两位大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匪徒冒充前锋营士兵抢掠的线索啊?”
小宝作贼心心虚,赶紧连连摆手说道:“没有,没有!从来没听说过。”陈远北又问道:“斗胆问句,桌大人还有什么任务么?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也好从中相助!”科隆有些不耐烦地插嘴说道:“老泰,你还喝不喝啊?若是肚子发胀,脑子发昏,喝不下了,就认输写个服字,不要借说话趁机歇息!”桌布泰大怒,骂道:“今个儿老子让你喝到爬着出去!来来来!再干三大碗!不敢喝的是孙子!”
陈远北打个眼色给小宝,小宝会意,趁两个浑人死命拼酒时候,悄悄地跟陈远北离开正厅。陈远北沉吟一下,说道:“可惜科隆搅局,不然可能套出话来!”小宝有些心烦地说道:“桌布泰还能有什么事?不是来抓科大哥,就是来抓那胁持公主的蒙面小宝!”陈远北摇摇头,说道:“不像!看桌布泰的神情,不象是对科隆不利的!若是说王府那件事,不过是你做贼心虚罢了。今早桌布泰一醒来就急急忙忙,鬼鬼祟祟地带人出去办事。以其脾性,其行径有点蹊跷。另外,你不觉得明珠主动急着要到你帐下,有些古怪?!明珠他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明珠是要急着离开桌布泰!”
小宝撇撇嘴,说道:“你妒忌老子魅力大么?这有什么奇怪?……”陈远北一个爆粟敲过去,骂道:“少没正经的,说正事呢!”小宝捂头,埋怨地说道:“靠,开玩笑也不行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每次都仗武欺人,不要脸!……说实在的,倒真有些奇怪,不是这家伙心急火燎想跑来当卧底,摸我小宝的老底吧?”陈远北摇摇头,也不说话。
小宝自言自语说道:“要是明珠想当卧底,这做得也太明显了。该不会是这家伙惹恼了桌布泰,怕桌布泰恼起来做翻了他?”陈远北缓缓说道:“你没听到桌布泰自己说了?桌布泰要做翻明珠,早做了,想必明珠自己也知道。据我推断,有可能是跟鳌拜的事有关!鳌拜是明珠的主子,若是明珠不小心知道了鳌拜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怕鳌拜杀人灭口……”小宝闻言,两眼放光,说道:“那现在山高鳌拜远,正正就是脱离掌控的好机会!”陈远北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些喜色。小宝面目狰狞,嘿嘿狞笑道:“明珠啊,明珠,老子就帮你脱离苦海,然后再推你进火坑,嘿嘿嘿!坑你进天地会!”“哎哟!”……小宝头上又挨了个爆粟。
两人相议良久,定下计策。跟着,小宝回厅里偷偷一看,见两人都不在了,想必已经拼出了输赢,肯定有一方抬着回房休息了。小宝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说道:“无聊!”决定回房睡午觉去。
小宝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得意洋洋,开心得全身上下酸酸麻麻的,说不出的快活,小宝欢喜之余又想着该怎么样才能将这些怎么花也花不完的财富挥霍掉,霎时间已经想出无数个念头,但是又恍恍忽忽的,好像记不大清楚似的,正在似是而非间,踌躇不定时候,忽听得“彭”的一声,:“有人开枪!他妈的有人要暗杀老子,谋财害命?!”只骇得小宝魂飞魄散,心胆皆裂,转身就逃!
“哎呀!”一声,小宝从梦中惊醒,晃晃头,定了定神,只见房门大开,科隆拉着明珠喜沾沾地站在床前。小宝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有人打黑枪,而是房门被踢开的响声。
科隆喜于形色,有些迟缓粘舌地说道:“大……大喜啊!兄弟!要……要弃暗投明了!”张口之间,一阵酒气扑鼻而来。小宝本就刚睡醒,被一阵酒气更熏得头昏脑涨,听得科隆说什么“兄弟要弃暗投明”,竟被活生生吓醒了,头皮发麻,呐呐说道:“你……我……你怎么知道……?!”小宝以为科隆知道了自己乃是天地会反贼的身份,劝说自己洗底从良,脱离黑社会。
科隆一把揪过如小鸡般被揪着的明珠,喜道:“明珠大人,弃……弃暗投明,大清之福啊!”明珠马上跪倒就拜,说道:“卑职参见钦差大人!”小宝听得一愣一愣,但总算明白了,原来是明珠弃暗投明,自己倒没被揭穿。小宝抹了抹头上渗出的冷汗,暗道:“吓死我了!”那明珠弃什么暗啊?小宝脑中灵光一闪,嘿嘿冷笑道:“哦?明珠大人想通了?不再为鳌拜办事了?这弃暗投明是不是迟了点啊?”
明珠吓得背上冷汗直冒,连连叩头,说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卑职是身不由己啊!”
小宝见状,心里暗喜,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嘿嘿冷笑道:“本大人对尔等鳌拜一党所做的事情了如指掌,还有这个明察秋毫,可笑这个鳌拜大狗熊也太小看我们大内密探了!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明珠大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您自个看着办吧!”
明珠忙说道:“卑职从来就没有谋反之意,一切事情都是鳌拜指使的,明珠也是蒙在鼓里的啊……”科隆也插口帮说好话,说道:“是啊,是啊。刚才明珠大人主动向我问起魏大人的来历,起初我是没说出来的,后来还是被明珠大人猜出来了。这不,明珠大人知道以后,就立刻催我带他前来,说是要有机密汇报,戴罪立功呢!可见还是对皇上忠心的!”
小宝一愣,转眼间明白了,原来是明珠趁科隆喝高了,没几下就套出了自家这个冒牌钦差的身份。小宝略一思虑,眼睛一亮,说道:“你没谋反之意,蒙在鼓里。那鳌拜……”明珠忙接口说道:“此番正是要禀告钦差大人,鳌拜密谋作反,谋朝篡位!”小宝大喜,说道:“可有证据?!”明珠点头道:“卑职正是从此发现其阴谋的!”小宝精神大振,说道:“详细道来!”明珠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科隆,说道:“这……”小宝会意,向科隆说道:“科大哥,瞧你喝成这样子,还是先去歇息吧?!”科隆虽喝得有八成醉意,但始终是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人,自然明白小宝和明珠的意思,便告了个罪离去,出去时候还顺手掩上了门。
明珠详细地讲述出此事的来龙去脉:当初明珠只是以为鳌拜专权,乃属是臣权之争,自然是一心一意向鳌拜靠拢,盼望谋个好前程。前些日子,鳌拜找了个机会,以圈地贪污,欺君犯上事由,把正白旗主苏克萨哈斗倒了,苏克萨哈关押在刑部受审。明珠作为鳌拜放在刑部的党羽,自然被鳌拜力捧为审案之人。明珠也不负鳌拜之望,把苏克萨哈的罪状数落得淋漓尽致,罪名安插得滴水不漏,栽赃栽得天衣无缝。鳌拜还密令明珠务必要从苏克萨哈口中撬出一部名叫四十二章经的下落,明珠使出浑身解数,严刑拷打,但也对苏克萨哈无可奈何。明珠灵机一动之下,针对苏克萨哈忠君思想极其根深蒂固,先在其饮食中下了轻量迷幻药,然后秘密亲自扮演钦差,在牢房中演出了一场好戏,果然从苏克萨哈口中不仅知道了经书的下落,还知道了经书中包含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小宝听得秘密两字,大感兴趣,眯起眼说道:“什么秘密?”明珠打了个哈哈,尴尬地说道:“这,这……事关重大,需要亲禀太皇太后……”小宝听得大怒,板起脸骂道:“好个事关重大,是想独自邀功吧?哼!他妈的给我滚!在老子眼皮底下玩花样?!”明珠吓得屁滚尿流,忙说道:“大人息怒,且听我道来。”明珠忽地跑到房门,偷偷冒了个头出去,查看四周后。跑回来。低声说道:“苏克萨哈说了,这四十二章经,各旗皆有一本,应该是御赐之物,集齐八本的话……”明珠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小宝急问道:“你他妈快说!卖什么关子!”明珠有些得意地,一字字地说道:“苏克萨哈亲口说,集齐八本关系到大清之国本!”小宝一愣,疑惑地说道:“什么意思?”明珠解释道:“也就是说得到八本经书就可以动摇到我大清的统治!”小宝摇摇头,说道:“还是不明白,这八本经书关统治屁事?”明珠一愣,说道:“这个嘛……总之鳌拜要得到这经书就是要造反!”
小宝嘿嘿冷笑两声,说道:“哼,什么屁大的事啊?!鳌拜要造反,我们早就知道了。看来你这消息没多大用处!”明珠满头大汗,说道:“这,这……”小宝嘿嘿两声说道:“干脆,你回鳌拜身边做奸细,帮我们打听消息……”明珠没等小宝说完,急忙说道:“万万不可!”小宝骂道:“谁说不可的?老子就要说可!”明珠擦擦额上的冷汗,说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四十二章经乃是秘密之事。科隆大人就因前正红旗主福尔图抄家丢失四十二章经一事被鳌拜远掉离京师,据我估计,科隆大人八成是为鳌拜偷偷拿到此书!若不是太皇太后过问此事,恐怕科隆大人早被鳌拜灭口了!鳌拜是怕欲盖昭彰,被太皇太后发觉,才将科隆大人调离京师的!”小宝骂道:“那关你做奸细屁事?!”明珠为难地说道:“科隆大人原先乃是镶黄旗副都统,人尽皆知!那我可是刑部的,跟鳌拜扯不上关系……”
小宝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就怕办完事之后,鳌拜杀你灭口,死活要跟随本大人?!”明珠连连点头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明珠此番随同桌布泰前来扬州就是明珠诓那鳌拜,经书乃在福尔图建在扬州的别墅中,方可有借口走出京城,伺机逃离鳌拜的掌控!”小宝嘿嘿冷笑道:“没想到遇上个秘密钦差大臣,就赶紧告密邀功,既可避免回到京师被鳌拜灭口,又可为自己挣个前程?!哈哈哈,巧心思,好手段!还真以为你是一心为我大清弃暗投明,原来是为你自己那条狗命着想!”明珠被说中心事,窘得满脸通红,作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