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的钟鼓从窗外遥遥传来,周氏再也没法干坐着,正想无论如何都劝马闲闲先去睡觉,后者已先她一步站起来,“妈妈,你不必陪我,回房歇着吧。”
周氏哪里就肯,“你若去睡,我就回去,你若还这么熬着,我就陪你。”
马闲闲心头感动,婚事定下之后,那个老太监就离开了腾关,父亲则是驱离宾客,关进房中喝闷酒,砸东西,骂人,只有乳娘一直陪伴在身爆虽然她不敢多说一句宽慰的话,但马闲闲知道,她只是害怕再刺激自己,而自己再多掉一滴眼泪,只怕先崩溃的就是妈妈。
“我困啦,这就去睡。”
“当真?”
“我哄过爹爹,可几时骗过妈妈?”
周氏犹自不大放心,踌躇一会,走到桌爆“那好,我先帮你把这些东西收了。”
桌上的红帖,是云啸川留下的卫纯钧的庚帖,而锦盒中是一柄御笔亲绘的纨扇,作为文定之物,正式的大媒和聘礼随后就到。
周氏怕这些东西马闲闲看着碍眼,徒然烦恼,便想帮她收起来,谁知她指尖还未碰到庚帖,马闲闲已抢先一步按住,“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收就好,妈妈也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她拉着周氏的手,话语软款,眼神却清澈而坚定。周氏和马闲闲朝夕相处了十八年,深知她的性格,表面上爽朗豁达,还有些粗枝大叶,但也有十分心细的时候,她坚持要做一件事的话,无论是谁都难以劝服。
于是周氏只好叹了口气,再三叮嘱:“凡事天亮了都好商量,一定得去睡了,莫要熬出病来。”
他再怎样无辜,怎样可怜,那都数去的事了,现在他可是个不折不扣奸贼,说得最轻也是云啸川那老贼的走狗,帮凶!留着他们,只会祸乱圣上,陷害更多忠臣,把大夏朝纲败坏得一塌糊涂!
爹爹说得对,若是舍了我一人,能除掉这对奸贼父子,也是值了,就像“裂天盟”的义士,不也是替天行道,舍生取义吗?
裂天盟……唉,我这一辈子,是休想嫁给聂山河那样英雄好汉了,对了,到了京城的话,有没有可能见到心目中第一位的大英雄呢?
想到这里,她马闲闲霍的起身,走到妆台边上,拉开屉子,取出了一支尺余长,拇指粗细,镶满珠翠的大银簪,握住一端使力一拔,登时寒光四溢,照亮了她的眉睫。
哼含反正那小太监也不能……不能真对我怎样,若真敢掐我咬我,就戳他一个透明窟窿!有朝一日弄死他父子再逃出去,去寻求“裂天盟”的庇护,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这天夜里,马闲闲怀着伤心、愤怒又兴奋的心情钻进被窝,一直无法入矛直到天蒙蒙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结果没一会又做了个噩梦。
梦里那个小太监不知怎么着,就扑到自己身上来了,笑的那么漂亮,又那么阴狠,自己还没来得及戳他个窟窿,就被他龇着白森森的牙齿,撕开领子,一口咬到了脖子上。
“啊啊啊——”尖叫声中,马闲闲猛的坐起,满面酡红,一身冷汗,按着胸口定了定神,转头发觉天色已亮透了。
居然会做这样,这样丢脸的梦,真是可恶极了!马闲闲揪紧衣领,咬住嘴唇,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梦里那个不要脸的小太监。
这个时分,远在京城的卫纯钧已早起盥洗完毕,他今日本要去御马监署理公务,但清早就有太监前来传命,说圣上召见,而地点却是锦绣宫。
昨夜圣上宿在锦绣宫么?卫纯钧剑眉一挑,不由按住左臂,那里的伤口犹自隐隐疼痛,增加了他的不安感。
莫非是蕙妃在圣上耳边说了什么闲话?眼下义父还在回京途中,自己真要步步为营,小心应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