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V19 鲜衣怒马少年郎
    v19鲜衣怒马少年郎   沈天白随着沈暮言一起到了另外的房间,电脑上播放着邱泽志的演奏会。邱泽志是严肃古典派的代表人,不管是弹奏技巧、手法,都带着一丝不苟的味道。

    “大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邱师兄一向不太使用手指揉弦的技巧?”

    “是。以往老师说过,手指揉弦技巧有两大难点,一是学习的时候难,极为不易掌握;二是到了中年后,人的关节功能退化,手指揉弦反而非常伤手,到了中年手指的力度用不上,手指揉弦也就没有了什么大用处。所以虽然手指揉弦可以将小提琴一些细致入微的美妙处表现出来,让音色更加细腻丰富有层次感,但缺点也同样不可小视。邱师兄为人刚直严肃,学习东西一板一眼,是以他没有系统学习手指揉弦,我也很少见过他使用。”

    沈暮言关掉这一个视频,又打开另外一个,沈天白一下子看出了端倪,“……邱师兄用了手指揉弦?这个视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次他回国演出的时候。大哥,我想一个人很难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改变自己固有的演奏习惯,尤其是邱师兄这样性格的人。”

    “是,以我对他的了解,肯定不可能。那他……”沈天白想不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仔细观察着邱泽志的样子,看不出太大的异常来。上次邱泽志回来,他沉浸在那样的喜悦里,什么都没有多想。何况他本身就是个在演奏和艺术方面,讲究自由随行的人,有些小地方就没有注意。

    沈暮言稳声说:“上次瞳瞳不见的那一次,我就观察过他的手法,不过后来瞳瞳回来了,我就没太在意。何况,我本身对邱师兄也不太熟悉。但是现在,我有理由怀疑这个人的身份!”

    “你是说……这个人不是邱师兄?那他是谁?真正的邱师兄又去哪里了?”沈天白回过神来,不敢相信这么大胆的假设。但是沈暮言一向聪明睿智,是三兄弟中最稳重能干的一个,沈天白由不得不相信。

    沈暮言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设想,瞳瞳在巧合的情况下知道了这个假扮的邱师兄的某种秘密,让邱师兄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还是要等何知闻查到情况,亲耳听到aggie和邱师兄怎么说吧。”

    沈天白点点头。

    一天过去了,苏剪瞳被医生告知可以多吃点东西,她身边摆满了吃的,她就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坐在一堆食物中间,咯吱咯吱不停的吃不停的吃。

    沈暮言走进去,将一口袋小笼包扔到她面前,她打开,贪婪地闻了一口香味,知道是苏桥街那家她惯常买的,抱在怀里紧紧抱着。

    “舍不得吃?”沈暮言真是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人,似乎给她一个世界,她都能慢慢慢慢的吃下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不知道从哪里下口。”苏剪瞳看着那一袋包子,脸上笑意满满。

    “又不是吃完就买不到了。”

    苏剪瞳看着他,“你说的没错,吃完还真的就买不到了。苏桥街全部拆完,就再也吃不到苏桥街口味的东西了。”

    “那你只能趁现在还能吃到,多吃点。”

    “是。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了。”

    沈暮言在她病床边坐下,“瞳瞳,你能跟我说说邱泽志的事情吗?”

    “啊?他的什么事情?我也对他不熟啊?我我我你问错人了。”

    沈暮言根本就不信,她说谎和慌张的时候,话都说不全了,总是结结巴巴的。他耐心问道:“邱泽志上次回国的时候,你为什么去找他?”

    “仰慕他的才华啊,羡慕他的名气啊,佩服他德艺双馨啊,我记得你上次就问过我了。”

    “你一个学钢琴的学生,仰慕哪门子的小提琴师?”沈暮言听到她虚以委蛇就来气,不由带了怒火。

    苏剪瞳也恼了,“你不信我,你又要来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啊?干脆你给我写个标准答案,我念给你听。”

    “你!”沈暮言凑近她,看着她眸子里张皇闪躲的色彩。她说完那话的时候,又有点怕了,贝齿咬住下唇,却是不服输的看着他!

    沈暮言捏住她的下巴,警告道:“好好说话,我问的是正事!”

    “我是好好说的,是你不好好听!”她说着往后退,仰倒身体靠在床头上,找到一点安全感。见他越来越怒,脸上出现那种要咬人的神色,她抓紧被子,同时不忘将那袋小笼包子抓在手里。

    沈暮言伸手抢了她的吃的,她哭丧着脸,“你还给我!说不过就抢人吃的,你欺负人啊!”

    沈暮言没有想到她的举动和反应是这样的,他这个年龄,脱离小女孩的可爱和俏皮已经很长时间了。他脸上升起一丝玩味的笑,“就欺负你怎么了?”

    “呀?”他耍流氓耍得这么理直气壮,苏剪瞳倒愣了。伸手来他手里抢包子,他人高手长,她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抢不了,抢了空。反倒扑进了他怀里,沈暮言挑起她娇俏的下巴,强忍住了吻她的冲动,轻咳一声,不自在地说:“还给你。”

    他松开她,拉长了脸走出门去。苏剪瞳不知道他忽冷忽热为什么又不高兴了,在心里腹诽了一声,专心对付自己的包子去了。

    见他出来,南荣熙站在门口仰望着天花板,说:“今晚夜色真好啊。”

    景杨越过他,走进病房。

    沈暮言捶了南荣熙一拳,大步朗朗走在了前面。南荣熙本想跟着景杨,想了想反而跟上了沈暮言。

    沈暮言难得地关切了他一下,“景杨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你们之间呢?”

    南荣熙摇头,“……也是老样子。阻力重重,我爸我妈,我家她家。最难得的还是她的心,我根本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说她配不上我……”

    沈暮言凝眸看了一下好兄弟的长相,似乎很是质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南荣熙的长相,要是进娱乐圈也是大神级别的,却被他看得发憷,“……景杨的原话啊。”

    “我看倒很配得上。”

    “这什么人啊,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帮我的还是打击我的啊?我活到今天算明白了我交了什么朋友了!”

    沈暮言顿下了脚步,很诚恳地说:“基于朋友的立场,那我换个说法……你们很不配?”

    南荣熙暴走了,“沈暮言我是确定我交友不慎了。”

    何知闻迎面走过来,“所有出入境的人都查了,有一个人长得很像邱泽志,但不太确定是否是他……”

    “我去看看。”

    沈暮言和沈天白一起找到aggie,沈暮言对何知闻说:“将那个人送过来!”

    何知闻带着那人走过来,沈天白疑惑出声:“邱师兄?”

    那个人的面容、身高身形和邱泽志都完全相似甚至不细看看不出差别。但是沈天白马上知道那不是邱泽志,因为邱泽志一辈子都练琴,严于律己,身上有一种很克制的高雅感,这个人有说不出来的流里流气之感,往沈暮言和沈天白面前一站,就更明显了。

    aggie慢慢地坐起身来,看着沈暮言,说:“我想休息了,你们还要玩什么?”

    “这人叫严泽礼。”何知闻低声说。

    aggie也看出了他和自己的丈夫相似的地方,失声问:“这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我也很想问问你,他到底是谁。”沈暮言说。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他长得这么像泽志,我还想问你们呢。”

    沈暮言在严泽礼面前来回踱了两步,“也许该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开始呢,不如就从邱泽志去世的时候开始吧?”

    严泽礼脸色大变,顿时惨白起来。

    aggie也变了脸,“你们说泽志去世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前两天还见过他,他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她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张闭了口。

    “aggie,你前两天原来还见过邱师兄的吗?”沈暮言不以为然地问。

    aggie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指着严泽礼,惊恐交加,“是你,前两天我见过的人是你是不是?你冒充了泽志,绑架我和苏剪瞳,想致我们于死地!那个人是你……是你!”

    严泽礼面如死灰,沈暮言朗声说:“你以为绑架你和瞳瞳的人是邱泽志,所以你矢口不谈这件事情,就是为了维护邱泽志。没有想到,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邱泽志,只是一个长得和邱泽志很像的人罢了!”

    aggie大哭起来,“不是泽志,不是泽志,泽志为人方正,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沈暮言说:“aggie,那你就从你佯装去世的事情开始讲讲吧。”

    aggie沉浸在痛苦又甜蜜的回忆里,想了好一阵子才说:“我很早的时候就认识泽志,那个时候他还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我母亲是华裔,我出生于意大利长于意大利,在泽志来意大利演出的时候,对他一见倾心。为了他我努力学好中文,我努力靠近音乐。还说服我父母出钱给他开演奏会。后来他终于被我感动,答应我移居意大利发展。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欢一个人,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我的要求非常简单,他心里有没有我都没有关系,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他看着我的付出,能感受到我的感情。”

    “没有想到,几年前,我无意中知道他和那个女人一起生了一个女儿。你们知道吗,这些年,他一直说要发展事业,坚持丁克,坚持不要孩子。我知道他有女儿这件事情的时候气疯了,原来他不想要我们的孩子,是因为早就已经有了孩子……他这些年在意大利的所有一切,最初都是我说服父母给他的,结果他却这样对我。我那个时候气急攻心,坚决要同他离婚,他这个人,看重名声高过一切,不爱我,又坚决不同意离婚。我就说‘你不离,我就去死!你就当我死了吧!不管怎样,我都要分开!’”

    “他拦都没有拦我一下!我万念俱灰,真的割了腕,传了心脏病病发的死讯出去,爸妈疼我,由着我。我自己躲在父母在国外的庄园里治疗心伤!我想看他后悔,想看他失去我落魄的样子。结果他该演出照样演出,该做什么照样做!一点都没有悲伤的样子。还以我去世为噱头,办了无数场演奏会!我真傻,他这样无情无义,我却还是放不下他,我知道他的女儿在国内,就想回来看看……那个女孩子,真的很可爱,很乖巧,我能想象她母亲的样子,我也能想象平常不动声色的泽志为她着迷的样子。我是疯狂,又嫉妒,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那个女孩子。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以为邱泽志见我还活着,执意要杀死我,但是我内心里始终还是爱他的啊,我不忍心将他供出来……但是你们后来说那个女孩子也差点死去,我就不能理解了!她是泽志的女儿,泽志怎么可能伤害她?”aggie忽然看着严泽礼,“如果,如果是这个人假冒的泽志,那就清楚了……这个人一定是怕我揭穿他假冒,所以杀我灭口!这件事情跟真的泽志无关,跟他无关,我也不需要隐瞒了。可是那……那真的泽志在哪里呢?”

    沈天白看了一眼沈暮言,“她说的师兄的女儿是瞳瞳?”

    沈暮言缓慢地回望沈天白,心头的疑惑仍然挥之不去,不过也应证了很多事情,苏剪瞳去找邱泽志,苏剪瞳对邱泽志的态度……但是,她的那半枚玉坠,依然解释不通?她真的是邱泽志的女儿吗?

    aggie期待地看着沈暮言,“你告诉我,真的泽志在哪里?天白,天白你告诉我,真的泽志在哪里?”

    沈天白摇头,“你问问这个叫严泽礼的男人吧!”

    严泽礼早就瘫坐在地上,脸如土灰色,眼睛里放出绝望的光芒。

    他已经隐瞒不下去了,叙述了一大通,沈暮言和沈天白从他的话语里捋出头绪来,都摇头叹息着。

    aggie更是几次都哭得晕倒过去。

    原来,aggie宣布出死讯没多久,邱泽志就去世了。他才是真正的自杀。邱泽志为人严肃,不擅长谈感情,他原本是喜欢过爱德华老师的助理苏云,但是和aggie结婚后,他真正爱上了热情开朗的aggie,只是他虽然是学艺术的,但是那个性子和学艺术的一点都不像,严格克制,从来没有真正表达出来。aggie是异国长大的女性,激情和爱情就是她的生命,生命里随时需要动感和浪漫。一旦邱泽志表现得冷漠一点,她就以为丈夫已经不爱她了。这样相互折磨的感情让彼此都没有真正明白对方的心意。等到aggie的死讯传出,邱泽志悲痛欲绝,觉得是自己害了她,选择了和她一起离开。

    在遗言里,他解释了他对aggie的爱意和歉意,也解释了他不想要孩子的真正原因——他出生在离异家庭,小时候受过了太多的苦难,他怕自己承担不起父亲的责任。但是他又怕说出来会被aggie看轻,所以无法解释这样的理由。

    邱泽志秘密自杀,最痛苦最慌乱的人莫过于陆骞。陆骞跟了邱泽志十五年,在他身边进行日常琐碎的工作,打理他的一切。邱泽志一直说过要在合适的时机扶持他做自己的产业,陆骞一直等待着那天的到来。没有想到邱泽志突然自杀,遗言中将遗产全部捐给了以aggie命名的那家慈善公司,丝毫没有提到陆骞。

    陆骞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得到回报,干脆隐瞒了邱泽志的死讯,机缘巧合之下,他知道邱泽志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严泽礼——当时邱泽志的父母离婚的时候,一人分了一个小孩,邱泽志跟着嗜酒凶残的父亲,严泽礼跟着多病愁苦的母亲——陆骞想到利用严泽礼,自己不仅可以侵吞邱泽志所有的财产神不知鬼不觉,还可以继续以邱泽志的名义演出敛财!

    邱泽志跟着父亲成长为一个克制严肃的男人,严泽礼跟着母亲变得懦弱胆小,身上带着卑微和讨好。

    好在,小的时候严泽礼也是学过小提琴的。陆骞找到他,逼着他重新在拾起这门技巧——这就是邱泽志失去爱妻闭关不见外人的那半年!

    严泽礼身上的天赋和自己的哥哥邱泽志如出一辙,在陆骞严密的调教和培训下,他很快就拾起了拉小提琴的技巧,扮演邱泽志也扮得惟妙惟肖。

    甚至于,除了他的性格懦弱身上那流里流气的气质改不掉以外,他某些方面的造诣比邱泽志更高一点——比如他的手指揉弦技巧。若不是他机遇不好,也许他早年也成了一代大师。

    邱泽志为人严肃不近人情,深入简出,他正好可以借此少开口少接触人,少开口就意味着更加不容易被人发现秘密。反正邱泽志的一切平常都由陆骞代为打理,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没有人发现破绽。

    在意大利试演过几次后,没有被人发现破绽,陆骞胆子更大了。严泽礼常常担心,每次都是陆骞给他加油打气,鼓励他人要向钱看,向厚赚!

    严泽礼一生卑微,拉小提琴不过就是在邻里之间表演一下,一生郁郁不得志,现在在大舞台上被万人膜拜也渐渐享受到了,两人便决定继续下去。

    收到沈天白的邀请函的时候,陆骞觉得是时候在邱泽志曾经的熟人面前检验一下自己的成果了。要是连沈天白他们都看不出,以后中国这块大市场,还大有可为。

    结果千算万算,他们没有想到一回来就遇上了苏剪瞳!那一次苏剪瞳去找他们,最初他们以为是苏剪瞳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差点在那个时候就直接杀掉苏剪瞳!若不是沈暮言和沈天白同时在严泽礼面前表现出对苏剪瞳的在乎,把严泽礼吓傻了,当时苏剪瞳就性命不保了!

    后来发现苏剪瞳来找“邱泽志”是一个误会,两人依然不放心,反复试探和检验过苏剪瞳很多次,确定她完全不知情,只是抱着一个女儿找父亲的想法,他们俩才收拾起了继续对付苏剪瞳的想法。陆骞在邱泽志身边呆了十五年,而苏剪瞳都十八岁了,这个女儿的真真假假陆骞也不敢确定。

    这一下,由于苏剪瞳的存在,两个人的秘密就有曝光的危险,他们很快放弃了偌大的中国市场,匆匆赶回意大利。

    原本是相安无事的,苏剪瞳偶尔打个电话过去问候父亲陆骞也是不冷不热的拒了她。这样下去,陆骞大概觉得只要以后都不回国,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进展着,突然有一天,aggie还在世,并且回到国内找苏剪瞳的消息传到陆骞耳朵里,轰然引爆了这个定时炸弹!

    aggie是邱泽志的身边人,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夫妻,不是沈天白这样十几年未见的同门,也不是苏剪瞳这个真假难辨的女儿,她的存在,她去找苏剪瞳,分分钟都能戳穿陆骞和严泽礼的秘密!

    两人惶惶不可终日,严泽礼的意思是公开这件事情算了,将邱泽志的遗产还给aggie。毕竟邱泽志离世的事情是自杀,他们还了钱罪孽也不算深。

    陆骞哪里舍得将辛辛苦苦谋划来的东西还回去,他想要的还不止这些,还有更多!全球巡演的几百场演奏会,代言,靠着邱泽志的名气开辟的其他产业,都在逐渐进行,被巨大的财富冲击了头脑,陆骞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严泽礼也被他说得心动了,靠自己,他可能永远没办法站在舞台上,放弃哥哥的头衔,他又只能回到那个从来都瞧不起他的街头人群中。他再也不可能重新走上舞台!只有借着哥哥的名声,他才能享受到掌声、鲜花和礼遇!

    他正好可以借用自己原本的身份回国,找到aggie,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扔进苏桥街待爆破的教堂里。那个时候aggie死在拆迁队的爆破事件之中,也跟其他人无关——而且反正,aggie都是一个已死之人。谁还会关注一个已死之人到底是不是死了呢?

    陆骞依然怕这件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反复打听到一个叫钱丽的过气女明星和苏剪瞳有过节,趁机利用钱丽绑架了苏剪瞳,严泽礼则亲自出面,绑了aggie。

    到时候就算事发,或者尸体被人发现,最多也就只能查到钱丽身上,和陆骞、“邱泽志”没有丝毫关系。他们连出入境记录都没有,又有谁会把这件事情联系到这么深远呢?

    aggie听到这里,又哭得再次晕倒。

    严泽礼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呆滞的眼神祈祷般地看着沈暮言。沈暮言恨声说:“总有一些人的作品超越了人品。”

    大家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粉丝群是这样的一群人,会将光环效应无限延伸,如果一个明星长得好,那么粉丝就不容许你批判他的演技,如果一个人小提琴拉得好,自然也不太会有人去质疑他的人品。粉丝群这两年盛赞“邱泽志”的琴艺提高了,谁能想到这人背后的龌蹉心肠?

    但是沈暮言看着大哥,深刻地相信,不管怎么样,真正的艺术家和真正的男人,身上自有他独特的不可磨灭的气质,和他拿过多少奖演奏过多少作品没有关系,那是他独特的人格魅力,人格魅力赋予了作品生命,作品又反过来滋养着人格,这样相辅相成的魅力永远在闪耀光辉,不需要光环效应你也不能忽视他身上熠熠闪光的色彩——“邱泽志”身上没有这种东西,所以沈暮言才会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对他产生了类似怀疑的东西。

    这一闪光点,在大哥身上,沈暮言看到得最清楚。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沈暮言能够佩服的人,大哥一定能算得上一个,二哥……算半个吧。二哥太能吃东西了,总让沈暮言不由自主联想起苏剪瞳——一个总是吃东西的人,你可以想到可爱,可以想到俏皮,可以想到疼惜,但是想起佩服这个词,是不是太不搭界了?

    严泽礼软在地上,似乎毫无力气撑着他站起来,他哀哀求恳道:“沈先生,aggie和苏小姐都没事,我也没有伤害小三爷,您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吧。这趟浑水,我也不想继续下去了,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我也不想过了,我只想走在大街上,用我自己的名义呼吸,用我自己的名义行走。”

    沈暮言冷哼了一声,“你和陆骞谁是谁非,现在光是你的一面之词,也无法论断。何况我不是法官,也不是法律,你的事情,自然有人来定论。”

    严泽礼还是苦苦哀求着他,“沈先生,沈先生,我知道你说的话一定能有用的,不管是什么,只要你首肯,比任何法官和法律都要有用,求你放过我。”

    “现在已经不光是牵扯到你故意伤害aggie和苏剪瞳、以邱泽志的名义行骗之事,钱丽死在了自己的出租屋里,相信和你脱不了关系,你求谁都没有用!”何知闻挡在沈暮言身边,以免严泽礼靠近,冷声对他说。

    “钱丽死了?”严泽礼震惊了,“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死?不可能,不可能!就算她死了,也和我没有关系,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完全不知情。”

    “知不知情你说没用。”何知闻无情地看着他,安排人将他送走。

    沈暮言和沈天白又安排了人来照看aggie。虽说大家和aggie并非很熟,交情尚浅,但是想到邱泽志和aggie之间的感情,经历过这么多曲折,却始终难逃天人相隔,不由也甚为感叹。看着aggie的样子,已经哭晕几次又醒转来几次,沈暮言不由望向身后的南荣熙,“人生几十年,不过是朝夕苦短而已,当争取就争取,当珍惜就珍惜好了。”

    他跟着沈天白身边走出去,沈天白对这个三弟的聪明睿智和洞察入微深表佩服,只是没有提及到言辞间。他不由问:“苏剪瞳真的是邱师兄的女儿吗?”

    “不太确定。”沈暮言反问,“相对我,你对邱师兄、苏云应该更加熟悉?”

    “邱师兄为人严肃,很少提及感情方面的事情。我和他在一起,大多都是聊小提琴技艺方面的事。至于苏云,苏云帮爱德华老师处理日常事务的时候,我和她的接触仅限于她来请教过几个专业方面的德语词汇。”

    沈暮言“唔”了一声,“我去看看瞳瞳。”

    外婆来了,正陪着苏剪瞳说话呢,大家跟外婆汇报的情况是苏剪瞳患上了急性感冒,需要打点滴输液。外婆除了心疼倒没有多想别的什么。她见沈暮言进来,“这是?”

    “是沈老师的弟弟。”苏剪瞳捡了老人家容易听懂的词汇描述。

    “啊,那也是沈老师了。沈老师请坐啊,瞳瞳的事情真是麻烦各位老师了,等她明天出院了就好了,谢谢你们啊。”

    “没事,若是还没恢复好,就多观察两天。”

    外婆感激地说:“不用了,我看这孩子能吃能睡,已经恢复得够好了,留下来给各位老师添麻烦,我心里过意不去。再说呢,明天是瞳瞳的生日,我还要接她回去吃长寿面呢。”

    “是吗?”沈暮言看了苏剪瞳一眼,那目光里有很多东西,灼灼地看得苏剪瞳低下头去。

    “是啊是啊,是瞳瞳的生日呢。”老人家一说起乖孙女儿就停不了口,“瞳瞳每年都要吃我做的长寿面,多福多寿,长命百岁。沈老师要是有空,也欢迎您来啊。”

    苏剪瞳赶忙说:“外婆,沈老师怎么会有空呢?一个生日罢了,你呀,就别再说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去,我这一次一次要吃两大碗,想到你做的面,我又馋了。”

    听她如此说,沈暮言也只得接口说:“我明天确实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是我老糊涂了,随随便便就打扰沈老师。没关系,以后多的是机会。”

    沈暮言和外婆、苏剪瞳道别,信步走到门口,见景杨刚刚上了计程车,南荣熙一脸气闷。他问:“景杨又拒绝你送了?”

    “莱莱在家,她不放心。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别人的看法,道德世俗的压力,会比自己的需求更加重要吗?”

    “也许对她来说,是。”

    沈暮言信步走出去,南荣熙跟着他一起,两人慢慢踱步。喧嚣忙碌的生活,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慢下来过了。南荣熙说:“其实身份地位已婚未婚,这些事情我倒真的不太在乎。我在乎的不过是一个人,一颗心而已。”

    “好文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范儿的?”

    南荣熙反问:“难道你会在乎?”

    沈暮言沉默了片刻,“是啊,身份地位有什么关系?呵,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

    他抬头看天空,有少数几个亮着的星星,其余的繁星点点全部是路灯霓虹照出来的色彩。这城市,越来越按照他的预期发展,越来越美好。可是对于某些地方的人来说呢,是不是也是一样的美好?

    苏剪瞳第二天出院的时候,aggie依然在医院里。她沉默地看着天花板,眼泪已经流干了。和邱泽志这一段感情,是她一直想要的那样,鲜衣怒马少年郎,激情永存,热情永存,面对邱泽志的时候,她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热情和活力。

    可是他的回应太冷淡,他爱得越深沉,就越淡然。最终,她的任性,双方的不包容不理解,酿成了这样一段苦果。

    aggie的卓然气质,在这一刻颓败得什么都不剩。

    她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苏剪瞳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里变得空空荡荡的。邱泽志的遗言里,没有提到过这么一个女儿,他死得仓促,很多人很多事都没有提及。苏剪瞳,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呢?

    这一段凄美的感情,于她,到底还留下些什么呢?

    景杨在医院里照顾了两天苏剪瞳,回来抱着莱莱左右都舍不得放下。第二天一早,景妈妈买菜回来,双眼微红。

    景杨再三追问,景妈妈才说老刘婶又来过了,在菜市场上大肆演讲景杨和南荣熙的“不堪”事迹呢。围观的人很多,好多都认识景妈妈,加上景妈妈和景爸爸都是当过老师的人,在这一片区也算是公众人物,被人传来传去,他们见人都低着头。

    景杨能想象得到老刘婶的样子,她年轻的时候在苏桥街靠卖旧货物养大了刘文杰和刘盈盈,老刘叔老实,大的本事也没有,一家人全靠她撑着。她的大嗓门就是在那个时期练出来的。她逢人说话就声音大三分,快人快语说话跟放炮仗似的,刚巧和景杨慢声细语完全是两个对立面。她的词汇量都是苏桥街的那些粗词,景杨能想象那些话的难听程度。

    如若说以前景杨还能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为这个家庭着想,现在她越来越拉低景杨的底线,景杨真的对她无感了!

    以往景杨什么都能忍!人越懂事,痛苦就越庞大。知识教养,尊严道德,分分钟像巨大缰绳锁在身上。不能哭,不能闹,不能怨,不能诉。只能淡定微笑独自忍痛岁岁年年,自己还觉得自己风度翩然可堪嘉奖,谁内伤谁知道。

    可是现在这样,提离婚是刘文杰主动提出来的,后来拖着不离也是他们家,这到底是要闹什么?景杨放下孩子就往外走。

    景妈妈赶紧一把拉住了她,“孩子,他们没脸咱们不能没脸,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人人心里都有杆秤。何况清者自清,没人信的谣言总有被人攻破的那一天啊。”

    景爸爸也放下了报纸,“他们是没脸皮的,妄想把你拉到和他们一样没脸的水平,然后以丰富的经验打败你们。你去跟她一般见识,就是上当了。杨杨,你不许出去!”

    景杨接受的一直是这样的教育,爸爸妈妈挡着,她也丧失了出去的勇气。

    谁知你拿着教养尊严看重自己,有些人总不当是那么回事!你能忍她当你好欺负。老刘婶就是这样的人!

    这两天,继老刘婶在曾明家的大排档闹过自杀后,刘盈盈吓得再也不敢去见曾明。应她的要求去医院参加考试。

    刘盈盈是医学专业毕业的,但是出来后一直找不到对口的工作,她能说会道,在南荣熙名下的产业里卖乐器,倒也过得自如。老刘婶那天以死相逼让她离开曾明是来真的,刘盈盈被迫去参加考试。

    老刘婶把医院里的工作当铁饭碗,一辈子就指着女儿能谋个这样的工作呢。她千打听万打听,才知道和刘盈盈相亲的那个博士生虽然有钱,可是远远算不上什么,连个工作指标都弄不进去,这幕后实在能说得上话的,居然是那个和自己儿媳偷人的南荣熙!

    但是南荣熙岂是她说见就能见的?要不是有景杨,南荣熙的名字可能一辈子都传不进老刘婶的耳朵。

    打听到这一层,她又动了一个大心思。她劝刘文杰和景杨和好!

    从医院出来那天,是苏剪瞳的生日。她往常的生日也是这样过的,和外婆一起,去菜场上买菜买面,然后回家擀面做长寿面。今年也丝毫没有例外。

    外婆做的手擀长寿面是苏桥街有名的好吃,苏剪瞳真真的吃两大碗。外婆疼惜她,恨不得她什么都多吃点,看着她吃,外婆就一直笑,比自己吃了还开心还高兴。

    晚饭后,苏剪瞳独自一人下楼,到街对面的小公园内,燃起了一只小小的蜡烛。母亲是难产去世的,生下她的时候,只顾着看上她一眼就离世了。她的生日,才是真正的母亲受难日,每年这个时候,她不想让外婆伤心,都吃了长寿面找借口独自下楼祭拜母亲。

    她双手合十,跳跃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小脸看上去红彤彤的。母亲在日记里叮嘱过,不管怎样,都要开开心心活着,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她过得好,就是对母亲最大的福报。所以哪怕是祭拜,苏剪瞳也一直挂着笑脸,轻声说:“妈妈,你放心,我马上就要去汉诺威深造了,那是爸爸呆过的地方,我会将你的祝福和愿望一同带到,我会用我的眼睛,一点点告诉你汉诺威的样子,德国的样子!妈妈!”

    蜡烛在微风中跳跃得非常欢快,苏剪瞳的笑意更甚了,“你听到了,妈妈?我知道你听到了!”

    她站起身来,在风中旋转起来。那明朗的月光,那拂面的微风,那沙沙作响的树枝枝叶,都是妈妈的手,妈妈的声音,妈妈从来都在她身边,从来未曾远离。妈妈,苏剪瞳低低呢喃着!

    沈暮言走下车,斜靠在车门上,抬眸凝望着她的身影。小说,最新最快更新热门小说,享受无弹窗阅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