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剪瞳抬手摸着唇角,那幽幽的茶香味留在唇边,在鼻息间散发出清香淡雅的味道。:
她忽然一惊,想起昨夜的事情来,如果真的是王家的王哲在针对沈天白的话,安然会不会也有危险?现在才想到此节,她一下子慌了。苏剪瞳连喊几声“沈叔”都没有人应答她,她忘记了自己的指纹也可以打开门和电梯,站在屋子中央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正在这时,苏剪瞳听到一声童音特有的漂亮声音,“瞳瞳,我回来了!”
苏剪瞳冲向门口,门先她一步打开,安然栗色软发的小脑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苏剪瞳百感交集扑过去将安然抱入怀里,又哭又笑,将他抱起来连连亲在他脸上,“安然你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母子俩抱在一起诉说着离情别绪,安然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苏剪瞳这么久,虽说独立自主,再说也是小孩子,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里,赖着就不肯下来了。沈临溪笑道:“瞳瞳,安然跟我在美国,一直都很乖很听话。安然,你给瞳瞳他们买的礼物呢?”
苏剪瞳才看清,沈暮言和景杨都在,昨晚出事后,沈暮言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将沈临溪和安然送往机场,才能在这个点赶回来。不仅让人去机场接人,为了不让安然多心苏剪瞳不在,也拜托景杨去了机场接人。安然年纪小,沈临溪又是个孩子心性,沈暮言实在不放心他们俩在外面逗留。
“二叔,礼物一会儿再分,我要先跟瞳瞳说话。”安然开心地说。其实敏感的内心已经察觉到,现在有什么东西似乎变了,变得轻松了不少。他离开的时候,每个人之间都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将他们牵扯着,彼此之间都有或多或少的不自在,空气里都有压抑的因子一直在酝酿发酵。而他回来之时,这些都不复存在了,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具体的是什么,但是这样轻松的氛围让他觉得舒服踏实。
安然展开一脸笑意,“而且,我要先看看瞳瞳的眼睛。”
苏剪瞳的眼睛始终还是有点红的,最近哭得太多,这一点真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太多其他的事情了。”苏剪瞳笑着刮他的鼻尖,“过段时间,我就可以恢复剧组的工作了。”
沈临溪凝神看着她,笑问:“不是说要去德国吗?”
“咦,是啊?”连苏剪瞳也惊讶自己突然说了要回剧组的话。现在一切都各归原点,德国是肯定不会回去的了,那么剧组的工作是肯定要开展的,她内心里下意识就跳转到了这个地方。真实的情感里,舍不得离开这里。也舍不得她曾经一度非常喜欢的电影拍摄。不过沈天白的身世的事情,她没好说出口。瞥了一眼沈暮言,总害怕这内里还有什么隐情和苦衷,而且不管怎么说,沈天白当了沈家四十一年的儿子,这些话和事实,从她口里说出来是不合适不得体的。
苏剪瞳笑着解释说:“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去德国了,我想继续这部影片的拍摄,我很爱这个剧本,二哥和杨姐姐,现在我还有这个机会么?”
“当然了,这几乎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影片,没有你,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再继续拍下去的。景杨也是这个意思。”沈临溪说,景杨也在一旁点头。
安然听说不回德国了,有点失落更多的却是开心,德国虽是他出生和呆过最久的地方,有很多朋友,但是中国这边的人和事才是他最留恋和最舍不得的。他跳起来扑到沈暮言身上,高兴地说:“沈暮言,我可以不用回德国了,你上次说带我去溜冰的事情,还算数吗?”
沈暮言被他撞得伤口一疼,脸上却笑意满满,“当然,不过雪快化了,可要抓紧找个时间,不然就不能去天然冰场了。只好去室内的人工冰场。”
“好好好,我很快就约你出来,你可不能食言哦。天然的河边冰场是我最喜欢的了。”安然伸出右手来,他修长的十指和沈天白、苏剪瞳如出一辙,漂亮得几乎是透明的,“我们拉钩!”
沈暮言伸出了小指头,“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安然在他身上赖着不肯下来。沈暮言忍痛一声不吭任他在他身上跳过来跳过去。
苏剪瞳见沈暮言隐忍的眉间有一丝丝疼意,他昨夜受伤颇重也还没有时间康复,过去抱安然,“好了,该跟妈咪回去了,让沈叔休息一下。”
“瞳瞳,我想多呆几分钟嘛,五分钟好不好?”安然勾住苏剪瞳的脖子,他本来在沈暮言身上,苏剪瞳在沙发边站立不稳,抱住他齐齐滚入沈暮言怀里,压得沈暮言将那声痛苦的呻、吟生生吞进心里,伸出有力的双臂,将他们母子二人紧紧抱在怀里。
苏剪瞳本来想马上站起来,安然一手勾着她的脖子,一手抱住沈暮言的胳膊,一时竟没有舍得放开。苏剪瞳只好偏过头,靠在安然的背上,不敢去接触父子二人的目光。
三人这样完整地抱在一起,和谐得完全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假如换掉其中任何一个,都会让人心生突兀。每个家庭每个人的情感,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一丝变化就会引起不舒服的感觉。三人的眼神不经意间露出的满足和适意,让沈临溪和景杨在旁边看着,都是微微动容。
从沈暮言的住处出来,何知闻亲自开车将苏剪瞳和安然送回家,景杨陪同着他们一起,安然开心地说着在美国的见闻和沈临溪带着他到处去吃的美食,不无遗憾地说:“就是回来得太急了,不然我本来和二叔打算要回来的时候,一定买好多好多吃的东西给你们带回来。”
“说起吃的,哪个地方有咱们这城里这么多啊?还有苏桥街,想吃什么都有。咱们什么时候有空了,从街头吃到街尾,几天几夜也吃不完。”苏剪瞳笑着安慰他。
安然点点头:“说起吃的真是中国的最好,美国的东西嘛,就是吃个稀奇,但是吃到好吃的,还是好想请你们大家都一起吃啊。”
安然说着说着,歪头倒在苏剪瞳怀里闭着眼睛。美国和中国的时差比较大,他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呢,眯着眼睛就睡着了。苏剪瞳看着一直笑着没有说话的景杨,“杨姐姐,梦灵怎么样了?”
“她……还是老样子。”景杨心中对南荣梦灵实在说不上多么大的好感,尤其是南荣梦灵这几天的眼神让她产生的那些奇怪的感觉。但是一个女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觉得别人是故意抢夺南荣熙的手段,这样的话她实在讲不出口。只好接着说,“医生说她身体已经没什么了,就是心理上受的创伤太大,所以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恢复。”
“嗯,希望她能早点恢复正常,过上正常的日子。虽然他们都说是爸爸做的这件事情,但是我内心里,真的不愿意相信。爸爸的为人众所皆知,他一向善良,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何况沈家和南荣家交好也是不争的事实,爸爸怎么会做出那样不堪的事情来……就像我也不信爸爸的车祸会跟南荣家有关一样。”
景杨听她已经改口叫沈天白做“爸爸”,多少感情真是难以分说,拉着她的手说:“我们也是同样不信的。现在关键就是希望梦灵早点好起来,沈老师也早点康复。其他的事情,都慢慢再说。”
“嗯。”苏剪瞳点头。
回到方家别墅,方想已经急坏了,见到苏剪瞳,急道:“瞳瞳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电话也不接。安然也回来了?”
苏剪瞳昨夜和沈怀瑜被沈暮言扔进山洞里之前,就被沈暮言叮嘱电话要调到静音,慌乱中她就干脆直接关机了,所以一整天整夜都没有开机。此刻见到方想,才知道自己多么糊涂,离开这么久也没跟方想说一声,搞得他担心不已。
“对不起啦,我真的忘记了,昨天出了点事情,所以关机了,抱歉。安然也回来了,是临时决定回来的。”苏剪瞳一脸歉意,不住地跟他抱歉。
方想也不忍心再责备她,只是奇怪地说:“安然的事情……不是决定咱们马上要去德国吗?”
苏剪瞳歉意地说:“对不起,临时发生了点事情,我决定留下来。方想,之前因为沈天白是我父亲的事情,我怕这件事情对安然造成不好的影响,才决定跟你一起回德国。昨天我们已经弄清楚了,我父亲跟沈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沈家抱养来的。所以,我们之间的血缘没有乱,安然也不用避开去德国。我想留下来。”
“啊,你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吗?”方想脱口而出。
“我‘也’知道?难道你早就知道了吗?”苏剪瞳奇怪地问他。
方想赶忙掩饰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太惊讶了,所以有点语无伦次。现在这样就好了,你们都不用背负这样的负担了,总算是一件好事。安然也不用被这混乱搞得不知所措。”
“是啊。就是很抱歉,都没有跟你商量,又擅自决定想要留下来。”
方想帮她抱过安然说:“没关系,我本来一直也知道你很喜欢演戏,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剧本也很和你的意思,干嘛不留下来呢?何况咱们这样留下来对外婆也有好处。再说了,之前的剧本还是我帮你看中让你留下来的呢。”
他口上安慰着苏剪瞳,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早前很久他就知道沈天白身世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告诉苏剪瞳,心底一直很愧疚。现在她自己也已经知道了,他在内疚之余不免还是有点担心。
苏剪瞳这一整天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苍白的气息也变得有一丝丝红润,整个人也有活力起来。方想看着她的样子,唇角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本身是苏剪瞳彻夜未归,方想反倒内疚不已,苏剪瞳更加觉得对不起他,说:“很晚了,我陪安然去房间里,你先去休息吧。”
方想依然抱着安然进了房间,将他在床上安顿好。他忽然抓住苏剪瞳的手说:“瞳瞳,你现在不算是沈家的人,安然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认他的父亲了。”
“安然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认他的父亲。但是方想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爸爸和沈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事情,不会对我们之间的事情有所影响。”苏剪瞳安慰他道,“安然是沈暮言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孩子啊。”
“是,安然永远都是我的孩子。瞳瞳,也许有时候我会有无心之失和善意的谎言,但是请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有我在身后做你最结实的后盾。”
“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的,方想。谢谢你毫无保留的信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苏剪瞳重重地点头。
沈临溪见景杨和苏剪瞳离开,有点担心地说:“老三,怎么又突然接安然回来了?不是说直接带他去德国吗?”
“二哥,大哥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啊?”沈临溪的嘴张大得能放下一颗鸡蛋,“怎么可能?我走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暮言简明扼要地将事情讲给沈临溪听,沈临溪越听越惊,沈暮言说:“所以,为了安然和瞳瞳好,也为了我可以近距离保护他们,安然必须要回来。”
沈临溪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件事情,纵然他演过很多电视,看过很多剧本,也没有哪一出比这更反转。他接着又担心地问:“大哥现在还在医院里吗?”
“是。”沈暮言声音凝重。
沈临溪听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一时是该忧还是该喜,想想苏剪瞳,又想想沈天白,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分明自己的情绪。他好半晌才说:“我去医院看看大哥。”
“好。”沈暮言答道。沈临溪去了医院,沈暮言却回了沈家大宅。昨夜父母都不在,他实在很担心。他刚刚回到沈家大宅,沈霍和林淑秋的身影也一前一后跟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芙蓉,林淑秋正在温柔劝慰芙蓉,“没事的,现在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一点点的毛病都会治好的。你不要太担心了,啊。”
芙蓉抹着眼泪说:“嗯,谢谢伯母。”
沈暮言才听出,原来是昨夜芙蓉的父亲突发心脏病被送进了医院,沈霍和林淑秋都急急地赶了过去,父母亲昨夜不在,跟王家毫无关系。这个多事之秋,最近几家人都将医院当做了家,来来回回都在医院里跑。
沈霍将沈暮言叫到书房,神态疲惫地说:“你傅伯父身体不好入了医院,你跑到哪里去了,电话也打不通?你现在是傅家半个儿子,对傅家的事情,不能不上心。”
还没等沈暮言说话,沈霍接着说:“你心里那点心思我怎么会不知道?现在两家都是大事的关头,你好好收起你那心事,多用点心在大哥和芙蓉身上。”
“我用了很多心思在大哥身上。”沈暮言盯着父亲的眸子,“爸,那天医院里离世的那个女人,是谁?”
沈霍恼道:“我早就说了她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不用再问。”
“那她如果和大哥有关系,算不算得上和我有关系呢?”
“你在说什么?”
沈暮言朗声说:“抱歉,爸,我打开了你的保险柜。”
“你……你……”沈霍忽然气急,一巴掌摔在沈暮言脸上。他年纪大了,气势犹存,这一巴掌打下来,沈暮言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意了。
沈暮言不动声色,只是继续说:“你说过,沈家一家的性命和前途都着落在我身上。上一次沈怀瑜被人绑架,你就差点将保险柜打开,将沈家这个最大的秘密告诉我,任由我处置。但是那次被证实绑架的人不是冲着怀瑜去的,他只是被连带受了委屈,所以我们没有打开保险柜。这一次呢,大哥躺在病床上,怀瑜昨晚差点被人追杀,我作为沈家的掌权人,打开这个保险柜,难道不是你所希望见到的吗?”
沈霍被他一番话说得无力反驳,坐在偌大的椅子上说:“你大哥受伤也许是南荣家做的,怀瑜被追杀,谁又知道是谁做的?我已经派人去保护怀瑜了,这些饭桶!”
“爸,那你四年前觉得会是谁会对怀瑜不利?”
“那么久的事情了,我早就忘记了。你打开了这个保险柜,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你以为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些东西会将你拉进什么样的深渊!”
沈暮言沉声应道:“在我没打开这个保险柜之前,潘多拉的魔盒就已经被打开了!不然最近不会接二连三的出事!爸,你以为能永远守得住的秘密,可能已经很多人都知道了!你就眼睁睁看着大哥出事吗?还有你真正的孙儿安然!”
沈霍一惊,站了起来,“安然怎么了,安然出什么事情了?”
“原来你连安然是我的孩子都已经知道了吗?”沈暮言苦笑不已,“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为什么要让我们承受这样的痛苦都要保守这样的秘密?”
沈霍颓然坐下,“你猜得没错,那天你和我一起送走的女人叫萝拉,是你大哥的母亲。她怀着你大哥的时候,就被枪击中了头部,几次性命难保。是我一直和大严医生——就是现在严医生的父亲——竭力保住了她的性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年你母亲生你真正大哥的时候难产,孩子好不容易出生却没救活,正好天白也才出世不久,我就用这个方法收养了他。这件事情背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关系到你众多伯父叔叔曾经的事情,我答应过他们,一生都将天白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永远都不至于让他受到伤害和委屈。萝拉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一辈子,有脑思维也有心跳,却从来没有醒来过。那天她连脑部都死亡了,所以我做主摘掉了她的呼吸机,让她走也走得舒服一点。你将眼角膜用在了苏剪瞳身上,算来算去,谁会想到,萝拉一辈子连儿子都没有见过,却在临死的时候,将自己的角膜给了自己的孙女儿?你现在也知道了,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你大哥是有多危险,王家的人一辈子争权夺利罔顾兄弟之情,我就算为了对得起王孟兄弟,也不会将他送回王家!难道为了一点儿女私情,就要将以前固有的一切全盘推翻吗?天白当了我四十多年的儿子,我视如己出的对待他,从无二心,对待他同对待你一样,我不希望家里的格局有任何改变,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王老爷子还在世,只要他知道大哥的存在,王家其他人就不可能会伤害到大哥的!”
“亲疏有别,见疏不间亲,如果可能,当年我就将天白送回去了!正是因为那个家庭容不下天白,我才更不能透露出来!王孟临死的时候,苦苦哀求我收留萝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我答应过他的事情!天白这些年来,自由自在,我给了他足够的宽容和足够的自由,任由他做什么,他再也不用过王家那样的日子。现在既然已经这样,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我还能怎样呢!!”
沈暮言紧捏着拳头,看着父亲,“爸,我想让安然回家。”
“你想认回一个安然,谈何为难?我自己也很喜欢那孩子。但是你想更改和傅家的婚约,苏剪瞳想更改和方家的婚约,谈何容易?结婚这种事情,不是你说开口能成就成,说不成就能拉倒的。傅家、齐家,都是咱们最好的朋友,曾经同呼吸共命运过,也是重要的生意合作伙伴,大家内里外在都有着方方面面的牵扯,这关系到几个家庭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拿出男人的担当来!我想瞳瞳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不会和你一起胡来!”
“爸……”
“你别说了!有了安然这个孩子,是你们几个的缘分。可是既然四年前苏剪瞳离开,你们又各自有了佳缘良偶,就说明你们的缘分到此已经尽了,就别再强求了!瞳瞳和安然,我自然会对他们有所交代,齐家的生意,我也安排人格外关照过了。瞳瞳这份嫁妆,我备得厚厚的,足够她一生衣食无忧,你就放心吧。”
沈暮言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还有很多未说到的话,沈霍却已经十分疲惫了,根本无心再多说什么,在椅子里端坐着闭目养神。沈暮言不得不退出了他的房间。
沈霍却忽然叫住他,“你大哥的身世,暂时不要跟你妈说。虽然迟早要被她知道,但是晚得一天是一天……”
沈暮言点了点头。
芙蓉正和林淑秋坐在一起聊天说话,好一会儿才眼睛红红地说:“伯母,我就先回去了,我想去医院里陪陪爸爸。”
“好好好,你先回去吧。老三,你送芙蓉去医院,你正好也可以去看看你傅伯父。”
芙蓉可怜兮兮地看着沈暮言,沈暮言上前先走出门去,芙蓉马上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沈暮言几次要开口说婚约的事情,芙蓉都先一步说了父亲的病情如何,又幽幽地道:“暮言你不要担心,我爸爸是旧毛病了,很快就会好的。”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能在此刻雪上加霜,沈暮言只好说:“嗯,让伯父安心养病,其余的都不要太过担心。”
芙蓉垂泪说:“谢谢你陪在我身边。我昨晚真的很难受,爸爸以前发病从来没有这么厉害,我不得已只好给伯父和伯母打了电话,让他们也过来看看。他们毕竟经过的事情多,一来就稳住了我的心。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她抓住沈暮言的衣袖,后怕得哭起来。
到了医院下了车,芙蓉依然紧紧地抓住沈暮言一刻也没有松开。他们这样走进病房的时候,傅夫人和傅开脸上都同时露出了笑容。傅伯父已经醒来,精神状态见好,笑着招呼沈暮言道:“暮言,难得你有空过来,芙蓉,赶紧将你妈今天准备的好茶拿来泡给暮言尝尝。”
就算没有婚约,沈暮言和傅家的关系也容不得他马上就走,只好坐下陪着傅伯父一边聊天闲话家常一边饮茶。傅夫人和芙蓉都别提有多开心了,不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的气氛就跟任何欢乐的家庭一模一样。
沈暮言平常话就不算多,这个时候倒也没显得有什么异常。
傅夫人笑道:“好了好了,老爷子就别再拖着暮言说什么了,天晚了让他回去吧。有你儿子陪着你还不够啊?”
“暮言也是我的儿子,陪陪我这个做丈人的有何不可,是吧,暮言?”
沈暮言站起来欠了欠身,“真的抱歉伯父,我本来顺道要去看看大哥的,确实无法再陪你聊了。”
“说起天白,他现在醒了没有?”
“还没有。所以正是需要人多陪陪。”
“唉,真是不知道造的哪门子孽,现在开货车的那些人个个都不遵守交通规则,害人害己。我现在病着,不能亲自过去看望。芙蓉,你陪暮言过去看看大哥,代我尽尽心。”
芙蓉连忙站起来说:“是,本来就是要代爸爸过去看看的。那我就先过去了,爸爸你好好休息。让大哥陪你说会儿话。”
芙蓉往前走去,沈暮言只得跟在她身后。他终是没忍住,轻声说:“芙蓉,我有话对你说。”
芙蓉回头来看着他,“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两边家里都乱成一团,都有人躺在医院里,我心里很难过,恨不能自己代替他们。暮言,如果是重要的事情,我可以选择过一段时间再听吗?”
沈暮言只好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先走吧。”
“对了,上次我跟你说过,爸爸给我做的基金,我用来资助了一家孤儿院,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的,一直没能去。明天你陪我去吧。一来最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我想为大哥和爸爸都积积福,希望爸爸早点好起来,也希望大哥早日醒来。二来那些孩子真的挺可怜,我们恰好有这个能力,真的很想帮帮他们。”
“是,资助资金到位就好,亲自去,我看就不必了。”沈暮言缓缓地说,“有这个时间,我希望能更加完善一下孤儿院的各种规章,让每个孩子都能享受到应该得到的资助,而不是将时间花在无所谓的事情上。这是大哥做事的一贯方法,我也希望能够这样。”
芙蓉很赞同地说:“那是我想得太偏差了,以为去看看他们对他们比较好。那我就回去再好好想想吧,到时候也希望你帮我拿拿注意。”
她越是这样善良无害,就越是将沈暮言逼入两难的境地。他没办法直接伤害她,可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伤害她,不然以后的婚姻生活,他的心不在,对她更是一辈子的耽搁和伤害。
医院里,沈天白依然没有醒来。沈霍和沈暮言都安排了人重重守着。也许王哲是觉得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对自己毫无威胁,也许是他觉得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对沈天白怎么样,发生了沈怀瑜那件事情后,一直都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苏剪瞳和沈怀瑜轮流来陪沈天白,安然来了几次,终于好奇地问:“瞳瞳,沈老师真的是你的爸爸吗?”
“是啊,是的。我以前弄错了人,将邱老师认作了父亲,没有想到,我真正的父亲是沈老师。他才是你的外公。”苏剪瞳很认真地对他说。
安然扳着手指头在数什么,苏剪瞳笑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爸爸的爸爸是爷爷,妈妈的爸爸是外公,那我们和沈暮言、和外公……这个关系好奇怪,是我学错了什么吗?”安然一时理不清这个关系。
苏剪瞳抱着他说:“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本来这个关系很混乱也很复杂,但是后来我们发现,外公和沈家完全没有关系,他只是沈暮言名义上的大哥。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他确实是安然的外公,是我的父亲。”
“那他比沈暮言大一个辈分,和沈暮言的爸爸、就是我的爷爷是一个辈分的了?”
“是啊,可以这么说。”
“虽然有点乱,不过我好像还是明白了。难怪他一直都对我们这么好,这么热心的教我们。”
苏剪瞳看着沈天白,心中酸涩涌起来,很自豪地说:“不是,不光是因为我们是他的孩子,他才对我们这么好。他对每个孩子和学生都非常非常好,对我们只是有一点点特别而已。他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外公,更是一个好老师。”
安然不住地点头。又说:“那小三爷是我舅舅?”
“哈,是的。”想到沈怀瑜这么小年纪就当舅舅了,不由忍俊不禁,一边给沈天白擦洗脸庞一边说,“爸爸,沈怀瑜才十二岁就当舅舅了,你以前真的从来没有想到过吧?你赶快醒来,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跟你说呢。安然也在这里,他也有很多话跟你说。”
林淑秋和芙蓉一起走外边走进来,看到苏剪瞳在,知道她是自己的亲孙女,笑了笑说:“你也在啊?”
“嗯,我来看看爸爸。”苏剪瞳说得很自然,眼睛微微有点红,“他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刚才给他擦手,他的手指头都动了。”
林淑秋超级疼爱沈天白这个大儿子,见苏剪瞳这个样子,不由有点爱屋及乌的味道,说:“行了,有人伺候你爸,你也别太辛苦,什么都自己做。大小姐要有点大小姐的样子,别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去。”
“是,我知道了。只是我想多陪陪爸爸,他会安心一点吧。”
林淑秋忍不住垂泪说:“也好,也好。我们也是老了,不能天天陪在他身边,你们这些年轻人有这份心也是好的。最近怀瑜也懂事听话多了,天白心里一定很安慰。”
芙蓉马上跟着开解了林淑秋一番。苏剪瞳毕竟和林淑秋不熟,只好站在原地听她们俩说话,听她们来来去去都是那番话,不好再听,只得干脆说:“抱歉,爸爸的输液瓶快要完了,我去找护士。”
本来按铃就可以做的事情,她亲自走出门去叫护士了。
林淑秋被芙蓉哄得心情好一点了,忽然看到安然正坐在一边看漫画,惊讶道:“这个孩子是……哎呀,是安然小朋友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外公。”他稚气的声音说道,整个人看上去清雅无比,身上带着别的同龄小朋友完全没有的气质和动人神态。见林淑秋和他说话,他放下漫画书,不紧不慢地走到林淑秋面前,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林淑秋几次见他,都非常非常喜欢他。
此刻一听,林淑秋才知道苏剪瞳在外面生养的那个小孩,就是这个安然。原本她见过安然,也知道苏剪瞳的孩子大约也是叫这个名字,还以为是有同名同姓的巧合呢。这样算起来,她心道难怪这小孩有这么清雅秀丽的气质,谈吐举止也很得体,让她几次见到都倍感亲切,原来是老大的血脉。林淑秋最疼沈天白,不喜欢苏剪瞳的性格,却是格外喜欢这个和沈家几兄弟年轻的时候都长得分外像的小朋友,连带对安然分外疼爱起来,“安然,我是你外公的妈妈,你该叫我太婆婆,太婆婆请你来沈家大宅吃饭做客好吗?”
芙蓉也在一旁笑道:“是啊,安然来吧,大家都很想见见你,都知道你聪明懂事,天天都念着你呢。你要是肯去做客,大家不知道多高兴。”
林淑秋对着芙蓉说:“你看看你,才二十几呢,都有人要叫你婆婆了。我们真是老了啊。说起来我往常说过好多次安然长得像怀瑜,这还真的是,外甥像舅这话,真是半点错都没有啊!”
安然好奇地看着林淑秋说:“奶奶,我怎么会叫你太婆婆?你是沈暮言的妈妈,我该叫你奶奶!”
“什么?什么奶奶?小朋友真是快别乱说了。”
“沈暮言是我的爸爸,你是沈暮言的妈妈,所以我叫你奶奶,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啊!”安然很郑重地说。
芙蓉心里一动,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苏剪瞳有个孩子这件事情,是她永远都比不过、也是瞒不住的。幸好,提前就在林淑秋和沈霍面前揭开了苏剪瞳是沈天白的女儿这件事情,不然她拿什么来继续留在沈家!小说,最新最快更新热门小说,享受无弹窗阅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