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牛老的冷汗已经成线似地挂下来,他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她……连童大小姐都失手了,他……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出手了!哎——呀!牛老的心绪烦乱,自己这一趟东州之行,确实是见了不少市面,所以才让他回来后一下就膨胀起来。
几次利用在东州见到的东西出手,都得到了不凡的效果,被一些病人“神医”“神医”地一喊,他就飘飘然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姑娘……”牛老的脸上带着懊悔、祈求和尴尬,“老朽……”
骞绯月没有再跟他说话,她转过身走到清莲身边,蹲下来轻声问道:“若是我跟着你们进来,也许……”就能拆穿这个“牛神医”了。
“你想让他怎么样?”千默蹲下身扶着骞绯月,对着清莲说道。他也没想到这个牛神医竟然就是在杏林医药大比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牛老。而骞绯月的心里,显然已经起了一丝愧疚。而他,不想她的心里有难受。
清莲愣愣地转过脸,脸上还带着浓浓的悲伤,眼神过了好久才聚焦到两人面前。
“我……”
“我替你杀了他!”千默说着就要动手。
“不要!”牛老一下跪了下来,双手抱着头不停打着哆嗦。
“千默!”骞绯月拉住她的手,她看到了清莲眼中的哀伤。
“多谢恩人!”清莲抱着阿元朝着他们叩了头,然后拿出怀里的药还给骞绯月,“多谢恩人的药,只是……”她着阿元的脸淡淡说道,“他用不到了。二位恩人还是留着吧。”
说完她转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牛神医,她把阿元轻轻放在地上,走过去把桌上的银镯子拿起来:“二位恩人是贵人,怎么处置他,恩人帮忙定吧。清莲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我想把这镯子赎回来,这是阿元送给我的订亲礼。等以后我赚够了银子,连着那三百两,一起还给二位。”
说完她又走到了两人面前,对着他们跪下来磕了个头:“恩人给清莲一个地址。”
“……”骞绯月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皱了皱眉,“不用了。”
“那我便把银子存到芝福客栈,恩人想起时,可自行去取。”她又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走到了阿元面前,拿出手帕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阿元,我们回家。”清莲咬牙把阿元扶起来,然后背到了背上。
“小心!”路朝天上前扶了一把,帮她把人扶上背。
清莲背着身点点头,然后一步一步背着人走出了医馆。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门打开,清莲和阿元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一阵风吹过,让医馆里的人都不由感到了一丝寒意。
“饶命……小姐公子饶命!”牛老被冷风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不停地叩着头哭喊着,直到药童跑进来把他扶起来。
“师父,人已经走了。”
“啊?什么……”牛老一下瘫坐在地上,“走……了?”
“是啊师父!”药童扶着牛老起来,却发现桌上的荷包和银票都不见了,“师父……银子……”
“别管银子了,能抱住命就不错了!”牛老回想起刚才那人说杀人时的轻描淡写,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后怕,“悬壶,快,速速收拾东西,我们连夜离开。”
“啊?师父……他们不是走了吗?”
“别废话,快去!快!”
当第二天大街上贴满了牛老“庸医杀人”的告示时,济世堂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当又一个夜幕降临,清莲终于是膝盖一软,倒在了地上。
“阿元……”她挣扎着爬起来,把已经僵硬的阿元抱起来。她已经走不动了,可是家还很远很远。
“阿元,”她着他的脸庞轻声呢喃,“我会带着你,陪着你。”她把他拖着搬到了一个空地上,在附近捡了树枝堆了起来。
火星擦亮,树枝燃起了火苗,在黑夜中印着一张露出淡淡的忧伤的脸。
“清莲,谢谢你。”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不恨,不怨,他走的时候还带着笑。所以她不能哭,她不能难过。
她知道,是上天让两人的缘分尽了。只是,这尽头,来得太过突然,让她有些来不及接受和适应。她以为,她还能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跟他说说话。她还想再给他做几次好吃的,朝他发几次脾气,听他再跟自己妥协几次,听他有些无奈地笑着说“好,听你的,听你的。”
可是……她最后一次却听了他的,没有坚持一下。便让他们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得及说……
“阿元,我……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莲的眼睛努力眨着,想要把眼眶的泪水逼回去。可是那一下眨眼,到底还是把眼眶里的眼泪给挤了下去。
“你,晚上给我拖个梦吧,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你就梦里跟我说!你别变得太吓人,我怕我会怕……”清莲蹲下身,捂着脸闷声呜咽起来。
“阿元……”她咬着嘴唇,看着那人影一点点在眼前消失,化成了灰,她终于是忍不住痛哭了起来,“阿元——”
火星星点点地燃着,随着夜色越来越暗,噤声的一点火光也慢慢熄灭。清莲已经停止了哭泣,她就坐在冒着烟的柴堆边上,感受着最后的温度。
在同一片黑夜里,有一辆马车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直陪着她站着。清冷的月光洒下,照着一个人、一辆车,留下两个影子陪着他们说着悄悄话。
黑夜终会过去,黎明又如期到来。身侧的炭火已经没有了温度,她知道,那是因为没有了他的温度。
她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腿,用胳膊撑着站起来。
“唔……”因为一动不动坐了一夜,初站起来时,让她腿一阵发麻。
“小心!”一只手伸了过来,却在要扶住她时,被她的眼光一凝,停在了半空。
清莲没有去看身侧的路朝天,拿出包袱里的白布,扯下一条缚在发间。然后蹲下身开始捡阿元的骨灰。
“我帮你吧?”路朝天想蹲下来,被她冰冷拒绝。
“不用了!”
清莲的疏离路朝天能够理解,她是新丧,更要与男子保持距离。
“用这个吧。”一个女声传来,清莲转过头,对上了骞绯月淡淡的神情,还有她手上的瓷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