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的应该不在家里了。
“草儿么么好些没有?”林草儿脸色当真不太好,下巴整个是削尖的,眼睛也几乎陷进去,整个脸部看不到一丝肉。
“好些了,过两天该能好了。”林草儿笑着说。虽然身体还是老样子,可是精神好了不少,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干活了,只是夫郎死活不同意。
“小弟弟真乖,一点儿也不吵闹。”张小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四处找话题。
“他可真是乖呢,作息都跟个大人似的,吃东西也不挑,是个听话的孩子。”林草儿看着孩子,眉间虽然有一抹轻愁,可也是充满喜爱之情。
张小柳也不甚懂,与他东拉西扯聊了好一会儿家常,才知道这里的上祭节快到了,还要提前准备才行。所谓上祭节,类似于以前的清明,主要是扫墓祭祖的节日,但是这里还更隆重些。
除了要拜祭张家祖先,赵正则还得回去他大伯家一趟。
☆、风俗
张小柳听得林草儿一个劲夸他听话,说他每年都会随么么到竹林里捡硬竹壳子蒸糕粄,又是寻柏树根挂门上驱邪。张小柳自己没有做过这些,听得十分心虚,又怕问什么漏了馅,只得含含糊糊谦虚了几句,只说过些时候不会做再来讨教,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越想越不对,关于上祭他还了解的太少,要做的吃食什么不会的话对付一下就算了,左右没有人知道。可是出去参加公祭和拿出去拜祭爹爹么么,包括赵正则要带回他大伯家的东西却轻忽不得。
心念一转,他就往旁边大顺么么家走去。
“哟,柳哥儿怎么有空过来?刚还看见阿正往山上去了呢!”大顺么么正在收拾屋子,有些用得少的农具这时候就要收起来,免得受了潮生锈或者到时候手忙脚乱找不上。
“大顺么么,我听说上祭节快到了,来向你讨教一些事。”张小柳见他在忙,直接说出来意:“要是大顺么么不得闲,我晚上再过来。”
看起来他们不仅仅是在收拾农具,因为家里最小的哥儿福来也在拿着抹布帮忙里外擦洗。
“不急这会儿,柳哥儿还能想起上祭节,真是当家哥儿的模样了。”大顺么么看着他只到自己胸口的身高,很是感慨。人家成亲的哥儿都要当家么么手把手教几年才能学好,难为他一个孩子了。
“都是幸亏有大顺么么提点,不然也没办法照顾好弟弟们。”张小柳知道自己虽然尽量藏拙,但是毕竟也比真正的小孩子打眼些。不过他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人家最多也只想到他心思早熟,做事乖巧吧。这时候再把弟弟们提起来,尽让人觉得虽小,却也是家里的大哥了,不得不成长起来。
“哎,你这孩子说话就是好听。上祭的时候要公祭,就是扫祖墓,算好日子以后村长会让人各家通知的。不过你爹爹么么那里是未过三年的新墓,要记得抬着东西在上祭那天去说一声,也让你爹爹么么在地下放心。还有阿正那里,他大伯么可不是好相与的,如果不拿东西回去扫祭祖辈,恐怕要得他一辈子唠叨。他的爹爹么么也在那边……”
大顺么么数着,自己都觉得头疼了。这些日子就得个忙乱和花钱,幸好家里的公鸡年前就养着了,到时候再去镇上买多些香烛,也就差不多了。
“原来是这样,谢谢大顺么么了。”张小柳一边仔细记着一边点头,足足说了一柱香工夫才说完。
原来草儿么么方才说的公祭并不是全村一起去的,只是村里的后辈去扫祭共同的祖先。这部分通常是当初迁移到村里的第一辈人,所以几乎同姓氏的人都出自同一脉,每家都要派代表参加。此外每家每年还要出十文钱,用作修缮祖坟用。这个公祭算是一件大事,通常都要村长请人选个好日子,然后会通知各家。除了出钱和跟着上山,其他倒是没什么烦恼的。
至于自家近代长辈,都是叔伯兄弟之间有共同亲属的商量好了,关系近的都会选个日子凑一起去,时间只要在上祭前后的五天内都行。但是也有个规矩,凡是山上没过三年的新坟,必须在上祭节当天扫祭,而且三年之内一年扫祭两次。张家爹么的就是新坟,必须要依着这个风俗来。
“要是置办不了那么齐全的,也可以简略些……”大顺么么想了想,还是说道。他是知道张小柳家的,除了灶间的些许粮食和新买来的一笼小鸡,那是什么也没有的。
“我知道了。大顺么么可真勤快,这房子收拾得亮堂又整齐。”张小柳准备离开了,看到整齐了许多的屋子又忍不住说。
“呵呵,富来说的哥儿过了夏天就要进门了,我得赶紧把他们的新房收拾出来,再去打点家具,不然哥儿进了门都没一样新东西呢!”听他说起自己正在准备的事,大顺么么马上又笑得咧开了嘴。
富来的哥儿是三年前就说好了的,还是本村的人家。虽然家里条件也一般,但是知道那哥儿长得周正,又手脚勤快,大顺么么还算满意。新房子暂时是没余钱盖了,幸好对方也没提这个要求。为了迎新人,他是卯足了劲的把屋子收拾好。
“富来哥要成亲了?恭喜恭喜。”富来的年纪在这个地方确实是适合成亲的了,除非品行不端说不上哥儿,或者家里出不起礼金,没办法才要往后拖。
“哎,等富来的哥儿进了门,就要找人给贵来说一个了。他们都成了亲,也就不用我天天看着了。”大顺么么嘴上说着烦恼,脸上的笑容却半分不少。
张小柳叹了口气,在人们还在为生存而忙碌的时候,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他回到家里,赵正则已经把竹子拉了回来,正在劈开成细竹篾。这个事儿他帮不上忙,便从屋里提了些水出来,把一垄空菜地浇湿,然后一行一行地用锄头挖出浅浅的沟,把韭菜根放进去,再覆上土。
做完了这些,他就蹲在一旁看赵正则手上的动作。没一会儿就觉得这种弯弯绕绕太难了,自己压根学不来。
“阿正,你知道上祭节快到了麽?”过几天他也要回去扫祭,张小柳随口问道。毕竟又不是中秋过年什么有好吃好玩的节日,还真不指望一个孩子能记住。
出乎意料的是赵正则也嗯了一声。
“你记得也不提醒我,我都给忘了。要不是草儿么么提起,到时候什么都没准备可就丢脸了。”张小柳半抱怨道。
“对不起。”赵正则的头更低了。
“没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张小柳还在心里合计着一次赶集怎么把东西买齐,看到他的头快弯成九十度了,有些无奈:“以前上祭节的时候,你们家都是怎么弄的?”
参照惯例最重要了。
“以前我爹都是给大伯家两百文钱,大伯么负责买东西。后来只有我一个人,就是跟着他们去的。”
他大伯既是长子,主持这事也在理。要用的种种物件,两百文钱也差不多了,他家倒不用添多少进去。
“那今年还一样,给他们两百文钱,再买些香烛鞭炮过去吧!”关于扫祭的种种事儿他们肯定不如他大伯熟悉,而且血缘关系这样亲近,分开倒不太好看。至于带上香烛等物,一来是让赵正则对他爹爹么么尽尽心意,二来也是怕他大伯么置办得太小气了。
“我是不是花太多钱了?”赵正则有些不安。他来这里还没干什么活,吃得多又是裁新衣,现在要去扫祭爹爹么么也要花掉不少钱。若是别的地方给自己用钱,他肯定回绝了。但是爹爹么么呀,想起往年大伯么去到爹爹么么的坟上就匆匆要走就伤心,他们坟头的杂草都只有他一个人清理。他年纪虽不大,也知道如果没有那方圆的铜板给出去,大伯么的脸色会更难看。
张小柳还在合计着这次得花掉多少钱,看到他忐忑不安的神情,又不得不先劝这个固执的孩子。
“阿正,我说过多少遍,自从你来了,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现在虽然花些钱,但是才刚开始对不对?你也没计较只有你干的活儿多。你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人,莫非是想长大些就要抛下我们不成?”
赵正则忙摇头。
“这就对了。你多吃多做,因为你要照看我们啊!现在花的钱都是必要支出,等我们每季都有粮食收,才不用花钱去买。何况,我们不是得了好大一笔钱吗?”最后一句话,他是凑前赵正则耳朵边说的。
赵正则觉得耳朵痒痒的,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张小柳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他的目标之一是把赵正则的观念导正,让他能够机灵、自信些。若是他畏畏缩缩像个包子,只靠自己怎么把两个弟弟拉扯大?在他心中,年纪稍大些的赵正则还是个盟友,现在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当赵正则把两个笼子编好时,赶集的日子也到了。考虑到要买的东西太多,张小柳还是带着赵正则一起赶集了。
到了集市上,张小柳先去布店买了一匹布,才转战杂货店买了上祭节要用的烧酒、糯米面粉,又捎上香烛、冥纸等物,一一检查确认无误,才放下心来。
这次还有一个重要任务便是买小鸡,两人又直奔市场。集市上出售小鸡的摊位可不多见,毕竟鸡仔的价钱只比鸡蛋贵一点点,却要花上许多时间,一般农家孵了小鸡也是留着自养的。
不过少虽少,到底还是有的。张小柳细心找了许久,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挺大的摊位,摊主是个中年么么,公鸡小鸡都尽有卖。
因为临近上祭节,公鸡的价钱不出意料地比张小柳事先打听的贵了五六文钱。但这是拜祭时要用的,他也只能二话不说的买了,又另外抓了十五只小鸡仔。
这么一算,带来的一两银子又只剩一百多文钱了。这里许多人家公鸡自己早早养着备用,烧酒也是自家冬天里酿的,花的钱倒不像他们厉害。张小柳不由得磨拳擦掌,立志要在一年内把这些都跟上来。都说普通乡下人家一年的花销只二两银子就够了,那肯定是家里自供自足,只在年节时候才买些东西才能够用。
☆、上祭
赶集日两天以后就是上祭节,路上已经到处可以看到人家提着柏树根回家,井边也压着不少泡着井水的糯米,这些都是上祭节必备的。
上祭节前一天傍晚,张小柳也带着小麦来到山脚下,找到几棵柏树剪了些根须,带回家里用红线扎起来,挂在门檐下。又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再找出来看了一遍,才放心地去睡觉。
这里的习惯是上山烧纸要趁早,越早说明对这件事越重视,阴世等着后人来拜祭的人也越高兴。但是却不能是清早上山,必须是在吃完早饭到吃午饭前这个时间段。
虽然如此,这天张小柳还是比平日更早起了床,给自己和两个弟弟拿好替换的衣服,然后烧水杀鸡。
时间上要赶早,可是要做的事情一点也不能少,尤其是他年纪小身薄力弱,做什么都更费劲些。公鸡要宰杀干净以后煮熟,还要煮一整块一斤多的猪肉,最好还有鱼鸭等物。因为今天买不了新鲜的鱼,只能都省略了。
张小柳以为自己过往二十多年的男子汉生涯已经把他内心锻炼得很强大了,谁知抓了鸡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好像要亲手杀了放血还是有点心理障碍。
最后还是赵正则刚挑满水过来,看到他犹豫的样子很快接过他手中的刀,一手捏着鸡脖子,手起刀落就有血喷了出来。张小柳这会儿可真是对他刮目相看了,这个心理素质绝对杠杠的。
扫祭要用的冥纸也有讲究,必须要当天取出来铺在地上,沾上一些现杀的公鸡血才可以用。张小柳看到公鸡不再扑楞着翅膀了,就接过来在铺好的冥纸上甩了甩,把鸡血染上。还有一些没有溅到的,就得趁着鸡血没有凝固补上。
弄完了这些两人才舀出热水烫鸡拔毛,见赵正则做得十分熟练,张小柳就转身去热早饭了。
早饭是昨日就做好的糯米糕,做法十分简单。把糯米粉加点凉开水和成面糊,撒上白糖调味,然后隔水蒸熟。这个蒸的器皿还是小麦提醒他才知道的,是一个他一直不知道什么用处的木质圆形盆子,浅而大,约摸只有两三厘米深,直径却足有三十厘米,最适合用来蒸糕粄之类的东西了。
虽然这样的糯米糕做起来花样少味道也非常单调,但因为是加入了糖的甜糕,还是挺受欢迎的。昨天刚做出来已经吃掉了差不多一半,剩下的张小柳就热了早上吃。
等他添了把柴火,小麦也已经起来了。看到正在忙活的两人,他自觉去洗漱以后把小松也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