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能挡住她的视线,不能叫她怨恨自己父亲一辈子。而她的父亲,到现在,还欠我们母女一个交代。”
“至于去美国,我就不勉强她了。这个决定,我们让她自己来做,好不好?”柳妈妈算得上是语重心长了。
他突然决定有些颓然。
章氏只是单纯的金融企业领军人物,他亦不过只是家世清白单纯的生意人,负隅顽抗地想要对阵国际化黑道组织的窦氏,只是想要为她挣得一片安宁护她一生而已。
可为何,这些苦心孤诣尽心竭力地战斗,只消只言片语,都能全盘推翻呢?
他忽然决定有些后悔将这些对柳妈妈和盘托出了。
原来真的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柳浣花对于全家三口关在书房里开紧急家庭会议而自己被排除在外十分之不满,因为隔音效果一等一,连偷听都没有机会。只有气鼓鼓地嘟着嘴舔着酸奶勺子:“阿姨,他们在说什么啊?”
几十年的家政阿姨给她出主意,笑得产然:“花花,别皱眉头了,他们说什么待会问问小剑不就得了?”
她耸拉着肩膀,十分丧气:“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是她明知道,从他嘴里打听点什么的难度就等于御宅登上珠穆朗玛的难度啊……
书房里是老式的红木椅子,章父眉头皱得厉害,显然也没想到柳妈妈的要求。只是带着确定意思的询问:“你真打算去?”
她无比坚定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章剑很忧心,进了狼窝,只怕是有心回而无力出了。
他只盼着父亲狠狠地拒绝,断了她们母女离开的念头。
可是章父极为大方得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相信你。”
柳妈妈眼里已是泛起了水花:“谢谢你的理解。”
俨然一副老夫老妻默契十足的样子。
章剑气得不轻,气自家父亲没出息,连个媳妇儿都镇不住。
气咻咻地拉起柳浣花就往外走。
柳妈妈在后面及时喊住两人:“等一下。”
“花花,你今天留下来跟我睡吧。”
章剑霎时脸色一变,朝自己的父亲使眼色,你自己媳妇儿管不住还要拖我媳妇儿下水?想得倒美!
章剑避开他的谴责实现,心里有些妻静,再理解再体谅,他其实也舍不得她的离开……
可是今时今日,他已经过了胡搅蛮缠的年龄了。
他只是在赌,赌这些年的真心,是不是真的就付诸东流,一朝化为泡影……
章剑刚要出声制止,连接口都在脑子里盘旋了出来。
可柳浣花大喜,心里想的是从章剑嘴里套出什么难于上青天的程度话,从自家妈妈嘴里套话肯定只是登个泰山那么简单了。加上柳妈妈前些时日跟她生闷气,现在和好的机会近在眼前,于是她迫不及待地率先出声:“好啊,我今晚上跟妈妈一起睡!”
60
父亲(上)
酷黑色的保时捷在夜晚散发着幽亮的光芒,像是一只被称作短跑冠军的猎豹,蛰伏已久见到了猎物一般来势凶猛,锐不可挡。
急如闪电的速度使路两旁的灯火急速后退,流光一线。
章剑的心,一直像是在冰窟里冻藏着,见不了天日。
这种心情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不同于次投资失败的茫然,不同于次没拿优秀的挫败,不同于当初背井离乡的踟蹰……所以更叫他无所适从,只觉得全身关节皮肤骨骼都错了位,在强悍的速度里才能得以纠正。
下高架直接拐到了江边街上的某个不知名的小酒吧里。
照样是摇滚乐,声能断桥,霓虹闪烁此起彼伏。
这样的地方他其实也不熟悉,念书的时候,是太忙,想让自己变得完美变得强大,想要实现守护她的愿望。
若你是原野碧树,我便愿意成为那清浅绕溪,溪绕碧树,再不分离。
若你是天地鸾鸟,我便愿意成为那株绿梧桐。凤栖梧桐,天荒地老。
工作之后,更加是深居简出,一馈十起,没有机会来这样乌烟瘴气鱼龙混杂的地方。
人声乐声,欢腾起来的时候,他只是坐在角落里一杯连着一杯,畅饮不衰,这些酒量全是在饭桌文化下熏陶出来的,似乎已经深不见底。
却到底因为埋着心事,喝到最后醉醺醺的,天旋地转。
何意跟着宫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boss这种颓废的模样了。
有些瞠目结舌,讷讷不语地跟着宫城坐到离他不远的地方。
何意百思不得其解:“boss在我心目中就像神一样的存在,怎么就栽在柳浣花这么个小萝莉手上了?这世界上的好女孩儿大把大把的,要什么样的没有啊?”
宫城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机,抛出高深莫测的一句话:“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
是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只因那一个无可取代而已。
章剑等到对方几乎要挂电话了才接起来,语气里全是酒后的戾气:“喂!”
“小章吗?我是邢进,你现在方便吗?我有点急事要找你。”
柳浣花舒舒服服窝进柳妈妈的怀里,抱住她的腰蹭蹭。
柳妈妈很诧异:“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抱着我,宁可抱着只兔子吗?”
她通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
柳妈妈瞬间恍然大悟了:“傻孩子……”
柳浣花下午时,分听到耳朵里的故事现在记忆犹新,闷着声音问道:“妈,爸爸当初真的是抛弃了我们吗?”
她觉得有些难过,小时候被嘲笑是弃女的时候,她总是伶牙俐齿地反击回去,因为她有底气,因为她相信,爸爸是无往不胜的正义之士,她相信父亲不是抛家弃子的无义之辈。
随着年龄的长大,她渐渐慢慢相信了,可是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还残存着细小的念想和期盼,像是盼着一棵树开出花一样隐隐盼着他的华丽回归,像个正义之神一样风光体面。
今天下午的柳妈妈的话让她发了一下午的呆,终于彻底击碎了她关于父亲是神这样虚无的梦境。
“花花,你恨爸爸吗?”
她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有点儿恨,他生为人夫生为人父却这样不负责任,像是徐志摩诗句里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么洒脱,我讨厌他。”
“没有,你爸爸没有抛弃我们。”柳妈妈一边摩挲着她柔软顺滑如同黑丝缎一般的头发,一边说:“我给你讲故事好吗?”
“嗯。”
“妈妈这一生就爱过两个人,一个是你爸爸,一个是章叔叔,场爱情惊心动魄,却无疾而终,第二场爱情平淡无奇,却细水长流。”
“我已经不怨你爸爸当年的不告而别了。”
“所以我希望花花你也不要怨恨他,他再不够格都赋予了你生命,赐给了你到这个世界来的机会。所以全世界不理解他,你都不可以恨他。”
柳浣花顺着她点头:“妈,你们刚刚在书房偷偷商量什么呢?把我一个人拒之门外……”
“花花,如果现在给你个机会,你愿意见你爸爸吗?当面亲自问他,问他当初为什么将您遗弃?问他当初为什么舍得将你遗弃?”
柳浣花想了想,摇头:“不,我不想问,我也不愿意再见他。”
“为什么?”
“我不想要知道,我怕他给出的理由太牵强,或者太残忍,我宁愿不要知道的好。”
“花花……可是他是你爸爸,血缘关系永远都无法抹杀无法消失的,相隔千里,他也感受得到你过得好不好的。”
“可是我感受不到他,我也不愿意感受到他,他当初无缘无故走掉的时候,怎么不多想一秒钟,怎么不为妈妈和我考虑一下子,他这样将我们弃如敝屣,我凭什么还要惦记着他,念着他啊?”柳浣花心里赌气,说的话便有些大逆不道。
柳妈妈叹了口气:“好吧,妈妈不勉强你接受他。”
“可是花花,你爸爸,他其实还活着,在遥远的美国,还好好的活着。”
柳浣花瞬间脊背一僵,硬着嘴:“他活着或者死了,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说罢翻了个身,泪水渗进了枕头。
夏日的午夜依旧天气翳焗,章剑从医院大楼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走路都有些不稳。
刚刚赶巧送他来医院的何意十分担心,拉了拉正在拍夜景的某人:“你说会是什么事啊?他怎么么消沉的样子?”
宫城早已不满他为章剑一副赴汤蹈火,做牛做马的样子,当下拎起他的后衣领,往车里拖:“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这样关心别的男人,不怕我吃醋吗?”
“你松开,他喝了那么多酒,不能开车的。”
“我已经叫好了出租车,你最好乖乖跟我回去,不然我不保证明天早晨你能顺利去公司。”
“……”何意吓得那啥一紧,两股战战。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柳浣花红着眼睛来上班的,办公室里的一个前辈无意开玩笑道:“咱们的小柳怎么也红着双眼睛来上班哪?是因为兔年的缘故吗?”
“还有谁也红着眼啊?”简直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大老板章总啊,还有小秘书何意。”有个活力十足的八卦腐女凑了过来。
她一向不太相信花花以其平庸的姿色,就能够轻而易举放倒章剑这样骨灰级的钻石男,所以大胆假设道:“难道是他们两人奋战整夜,留你一人黯然神伤?”
“噗……”柳浣花毫无形象地笑了起来,这么久的阴郁心情总算得以纾解,“有可能哦……”
不过想想又不对劲儿了,昨晚上,章剑很早就离开了啊,而且何秘书不是刚结束婚假吗?怎么这么诡异啊?
她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就接到电话:“我在负一楼停车场,下来吧。”
“啊?可是我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随便找个借口吧,要不我亲自致电帮你请?”问句的句式却一点都没有问句的语气。
柳浣花只得瞎掰了个在学校使用的万能肚子疼借口,溜之大吉了。
所以说,做女生,还是有福利的。
她一边感激着主管痛快地大赦了她,一边想着以前上学的时候,一个男生也用肚子疼为借口请假,老师大动肝火:“你肚子疼什么?你们家又没大姨妈?!”
结果,稍稍明快点的心情立马被他阴沉的脸色吓跑了。
她坐进车里,自觉撒谎道歉:“对不起啊,我昨晚上就是想说服我妈妈答应我们俩的事情……”
章剑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少平时生气时凛起的脸色,车子如同箭矢一样冲了出去。
一直开到家,柳浣花都被不甚紧张,却仍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气氛吓着了。
哪里知道是直接进了视听室。
章剑这才开口:“去换套舒服点的衣服,我们看电影。”
诶哟喂,看电影这么浪漫的事,您能不要把前提气氛渲染得这么紧张兮兮的吗?又不是要去上战场上刑场。
柳浣花一边翻白眼,一边往房间去,捉摸不透他此时奇怪的作风。
61
父亲(中)
柳浣花依偎在他怀里,盯着屏幕一眨不眨。
2009年的片子,竟然还是黑白片。
她以为的浪漫的爱情文艺片主角其实是长得十分凑合的中年父亲和傻傻的女儿。
画面的开头镜头特写的是中年父亲将女儿用在胸前,站在天桥边缘,朝着下面围观的熙攘人群,操着正宗的闽南话:“社会唔公平啦,社会唔公平啦……”
“不是黑胶碟包装上写的是《不能没有你》吗?怎么像是社会剧啊?批判台湾制度的吗?”她很诧异。
章剑似乎很专心,只是将她的头转向屏幕,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声音尤显低沉:“乖,慢慢看。”
她察觉到对方是真的心情不好,知情识趣地没再出声,安安静静的像个小猫似的往他怀里蹭了蹭。
渐渐的看出了门道,父女俩在破败的码头辛苦地讨生活,却自在而悠闲,心里是满足的。父女俩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