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青狮一扑而下,张口咬住正准备出手相助的古庭,也不管他如何乱喊乱叫,拔腿便逃,嗖一下就变成了小黑点。
怀里有个身体在使劲挣扎,那倒霉的龙公主和他一起被披帛裹住了。扶苍轻轻呼出一口气,将披帛吹裂,揪住她的后领,像扔袋子似的,毫不留情往背上一丢。
好疼好疼!玄乙疼得两只手乱抓,却又被他牢牢钳住手腕,动弹不得。
乌江仙子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定睛看看扶苍腰上的纯钧剑,再看看他冷若冰霜的容貌,她轻轻一笑,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袖子,道:“扶苍神君,你这样俊雅的容貌,一定比方才那个小神君知情知趣,乖乖陪我回去好不好?当然,你若是觉得我的姿色还可入眼,我们也可以做一些更快活的事。”
说到最后,她声音变得娇媚至极,双目盈盈含水。
☆、第三十章 鲶鱼巨妖
玄乙原本疼得脸色发白,听见这话,便正色道:“扶苍师兄,乌江仙子这般邀请你,你就去罢,我绝不打扰。”
快把她放下来让她走!
乌江仙子笑吟吟地望向她,目中流露出一丝贪婪之色:“这位烛阴氏的小公主闻起来真香,吃起来一定特别鲜嫩美味,我可舍不得放你走,再说,珠串你还没还我呢。”
玄乙笑了两声:“哪里哪里,烛阴氏肉糙骨硬,必然不合仙子的口味。其实以仙子这样的本领,何须冒充江神?你早已比江神厉害得多。”
乌江仙子忍俊不禁:“你真会说话,我厉害吗?可惜呀,我再厉害也还是妖,做不得神。”
玄乙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从腕上褪下珠串放在扶苍手中,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道:“扶苍师兄,麻烦你将珠串还给仙子。”
珠串一入手,扶苍神色不变,忽然扬手将它远远抛了出去,神力一掷便是九万里,珠串眨眼就不见了。
乌江仙子的面色终于阴沉了下去,冷冷盯着他。
扶苍不理会她的无声威胁,淡道:“你不去追,珠串便要被其他妖族捡走,你自然清楚萦绕神力的珠串有多少妖族眼红,那些藏在暗处的上古妖族亦然。”
乌江仙子似怨似怒哼了一声:“谁叫我还舍不得吃掉你,好罢,我就陪你们玩玩。”
她转身踏莲而去,步子轻巧而缓慢,却走得极快,不过一晃眼,已在百里之外。
“快走!”玄乙低头催促,恨不得一口把他咬死,“先把我放下来!”
扶苍像没听见似的,紧紧箍住她的两只手,御风往南天门方向疾驰。
玄乙只觉指骨都快被他捏碎了,疼得在他身上一顿乱踢,齐南要是看到他家平日里端庄无比的小公主如此泼妇样,怕是眼珠子都要吓掉出来。
“南天门离这里还远,而你飞得太慢。”扶苍任由她踢了无数下,“以她的本事,要追上我们不必费多少工夫。你再踢一下,我便把你捆住投进江里,看她是要珠串还是追我。”
玄乙高高扬起的脚只得再慢慢缩回去,她是不怕五行阴阳术法,但那个乌江仙子要是打她,那还是很疼的,她不像清晏,她可是一点架都不会打。
“飞快点!”她憋了一肚子火,那个乌江仙子要是发现丢出去的珠串是她用白雪捏出来的赝品,肯定会怒火滔天地杀回来,不管怎么说先赶回南天门是正经。
可恨这南天门建得那么远,可恨凡间时间流逝那么快,眼看天边晚霞灿烂,南天门还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玄乙心中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欲开口催促,忽闻乌江仙子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竟敢骗我!”
她来得好快!两位天神心中都是一凛。
扶苍抽出纯钧,急退数丈,便见乌江仙子远远地踏莲而来,面色铁青。
她冷笑着在他俩脸上看了片刻,说道:“扶苍神君,我本舍不得找你的麻烦,可你们不该戏耍我!不要以为我不会动手!”
她将脚一跺,身上素白的冕服忽然裂成碎片,清越的江神神力瞬间化为磅礴的妖力震荡开,连天上的云都被震散,扶苍没料到她竟有如此妖力,情不自禁退了数步。
天色骤然一暗,狂风大作,妖云密布,层层叠叠将他俩困住。乌江仙子的妖娆身段被包裹在一层极薄的赭色长裙中,她瞥向扶苍背上趴着的烛阴氏公主,小丫头手脚并用死死抱着他,脸色发白,看起来好像与传闻中牛逼哄哄的烛阴氏不太像。
她忽地从肋下抽出两根长长的软鞭,快若疾电,一左一右刺向扶苍的双目。
扶苍将纯钧当胸画了个圈,两仪八卦的清光乍现,谁知两根软鞭中途竟然转向,一鞭击碎两仪八卦的清光,又一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向玄乙。
扶苍凝神念动真言,一层无形屏障罩在玄乙身周三尺处,只听“啪”地一声,那屏障竟毫无作用,瞬间被打个粉碎,长鞭飞快绕住玄乙的腿,用力一扯。
玄乙大吃一惊,又来这招!腿上拉扯的巨力让她全然无法抵抗,惊呼着被拉下去,她慌乱中两手乱挥,一把抓住了扶苍的头发。
他的头皮被扯得剧痛无比,不得不弯下身体,两手托在她腋下,紧紧箍住她,一面急道:“松手!”
“我不松!”玄乙气急败坏,“拽不住我你就做秃子吧!”
只会捣乱的龙公主!扶苍一口气吹出,利风切断了头发,双手箍着她的姿势变成一只手紧紧拽住她的一条胳膊,另一手挥舞纯钧,劈向软鞭。
谁知那软鞭看着细而长,竟坚韧无比,以纯钧之威,竟只削了一道小小的裂口。
乌江仙子呵呵笑道:“以你的本事,砍上一千年也砍不断我的软鞭!你家先生来了或许还可一试!放手罢,待我吃了这烛阴氏,再来和你耍耍!”
扶苍眉头紧蹙,只觉对面的拉力越来越大,他不肯放弃,用上十成气力,将玄乙拽紧。
要断了!她要断了!玄乙疼得差点尖叫。
她忽地面露惊喜,望向乌江仙子身后,急道:“爹爹!快杀了这妖!”
钟山帝君来了?!
乌江仙子心中一惊,手上的力道不禁放松了几分,尚未来得及回头,只觉身后风声锐利,她对烛阴氏三个字极为忌惮,不敢硬抗,当下将软鞭一丢,滴溜溜转了无数圈,急急避开。
谁知身后半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道苍蓝的剑光稀稀疏疏地划过方才她站立的位置,想来方才的风声只是术法的剑气声。
她被耍了!
说时迟那时快,令她毛骨悚然的纯钧剑又到眼前,秋水寒光似一张密网,将她牢牢锁在里面,霎时间血光四溅,她身上纵横交错也不知被削了多少剑,那件薄薄的赭色长裙几乎成了块破抹布。
想不到这年纪不大的神君身手如此犀利,加上纯钧乃天之宝剑,为其所伤之处痛彻心扉,乌江仙子怒吼一声,身体忽地蜷成一团,赫然现出原身,竟是一条长有几十丈的鲶鱼巨妖。她无声地朝扶苍嘶吼,鱼尾以雷霆万钧之势拍下。
玄乙低呼道:“快回南天门!”
话音一落,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骤然降落,乌江仙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这片黑暗来得快,去得也极快,待眼睛能看见东西后,她立即朝南天门方向追去,足飞了数千里,才突然醒悟:她又被骗了!
这狡猾的烛阴氏公主!
她恨得咬碎银牙,鱼尾一甩便飞出数百里,再甩又是数百里——她非得把她找出来生吞活剥!
☆、第三十一章 幽谷深处
扶苍屏息静气躲在岩石的阴影下,只露出一双眼,警惕地四处打量。
现在他们身处一处深谷之中,借着夜色与复杂的地形,藏在最深处,一动也不敢动。那只鲶鱼妖出乎意料的强横,以纯钧这样的天之宝剑,都只能砍伤她的外皮,真跟她耗下去,迟早没命。
只能暂时在这边躲着,随机应变了。
凡间七月的夏夜本该闷热潮湿,扶苍却觉周围越来越冷,俯首一看,地上不知何时竟已结了薄薄一层冰霜。
他回过头,便见玄乙抱膝坐在阴影里,既不动,也不说话,很有些反常。
他想起方才她被鲶鱼妖用软鞭绕住了腿,那两根软鞭生得奇形怪状,又坚韧无比,十有八九是鲶鱼的长须化成,这位龙公主年齿尚幼,怕是不经意间受了伤。
“你怎样?”扶苍立即俯身,飞快将她周身打量一遍。
玄乙朝后缩了缩,声音冷漠:“还没死,叫你失望了。”
扶苍毫不留情拉开她抱住膝盖的手,淡道:“凡人才称死,神族只有陨灭,先生的册子你没看么。”
她右边的小腿上猩红一片,果然是受伤了,怪不得神力外溢,不受控制,将这谷底铺上冰霜。
“华胥氏真是刻苦用功,佩服佩服。”玄乙随口嘲讽,将被他撩开的裙摆重新按回去,“别碰我。”
要不是他,她能卷入这场麻烦里么?
扶苍慢慢解开衣带,将外衣脱下,将她从头罩到脚:“你的神力在外溢,披好,这衣裳可以收敛神力,别叫那只鱼妖发觉。”
玄乙并不反抗,整个身体藏在他外衣里,他忽又抬手扯下她的丝白披帛,她立即攥住,冷冷瞪他:“干什么?”
“你说呢?”他毫不费力便将这条可怜的披帛撕成两半,紧跟着一把抓住她乱踢的腿,飞快将她受伤的右腿用披帛绕了好几圈,神血有浓郁的香气,若不将伤口裹住,只怕瞒不过鱼妖的鼻子。
趁他裹好伤口,玄乙使劲挪开身体,她已经没心情跟他打哈哈,她讨厌死他了,蛮横莽夫!鼻孔朝天!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
谁知他忽然又把她像提袋子似的一提,她奋力挣扎:“别碰我!”
剧烈的动作让右腿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扶苍紧紧皱眉,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用剩下的披帛一道道把她两条腿捆在一处。
只怕被鱼妖发觉,玄乙既不敢破口大骂,也不敢剧烈挣扎,只能伸手扯他头发,没头没脑地乱扇巴掌。
这样做的下场是,她的两只手腕也被捆了起来。
“华胥氏清雅重礼,果然名不虚传!”玄乙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扶苍将她身上那件松垮的外衣再一次裹紧,直将她裹成一条肉虫,只能无力蠕动,这才吁出一口气:“烛阴氏骁勇善战,也是厉害得很。”
“你给我等着!”活了九千七百年,她何尝踢过这样的铁板,这个扶苍简直专门是生出来跟她作对的,软硬不吃,花样百出。
扶苍将被裹成肉虫的她紧紧与腰带系在一处,一手执了纯钧剑,一手托抱着她,起身小心看了看周围,这才一步步往谷底深处走去,一面道:“现在开始,再说一个字,就把你丢在这里。”
素来趾高气昂的烛阴氏公主终于憋气又沉默地缩着不动弹了。
她想踩死这个扶苍,踩成碎渣才好,可她又做不到。腿上的伤好疼,肚子也饿了,手脚被捆住动不了,外面还有个厉害无比的鱼妖在追杀他们,今天真是倒霉透顶,都是这个混蛋非把她扯进来。
扶苍沿着细软的泥土小道走了片刻,忽觉四周安静的十分诡异,虫鸣夜枭一概不闻,在下界来说,这种情况很有些不对劲。他微微眯起眼,仰头将四面高山峭壁细细打量一番,凡间的高山地形他并不熟悉,此地山崖陡峭,石壁林立,常年见不到阳光的谷底阴气浓郁,正是滋生魔物的好地方。
想到此处,他的脚步停了下来,不再往最深处走,寻了一块数枚巨岩拼成的空地,倚着山岩缓缓坐下去,反手将玄乙抱在身前,往腿上一放。
这烛阴氏的小公主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果然乖乖地一个字都不说。
扶苍对她这种识时务怪欣赏的,总能把事情弄坏到快不可开交的前一步,也是个本事。
他从怀中取出先生发的那本厚册子,默默翻看起来。
这种情况他还故作镇定地看书,肯定脑子坏掉了……玄乙恶毒地在肚子里凌迟他。
幽谷深夜,寂静无比,不知过了多久,扶苍只觉这小公主困得脑袋一会儿点一下,她倒真有骨气,即便坐他腿上,还是挺直了腰背,一付宁死也不屈服的模样。
他开口,只说了一个字:“睡。”
本以为这小公主又要出言嘲讽,谁知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柔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