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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揉出狗头的形状,她正小心翼翼用指甲抠出两只尖尖的耳朵。

    木剑“啪”一下轻轻抛落在她脚边,她头也不回,声音懒洋洋地:“我不会。”

    本来说昨天睡早点,今天便能早早起来,然后就可以溜回钟山了,谁知一出白甲院就见着扶苍抱臂靠在院外的梧桐树下,荼白的衣摆上甚至沾满了晨露,她简直怀疑这家伙根本没回青帝宫,是住在毓华殿么?!

    既然跑不掉,玄乙决定今天就在草皮上躺一天,不论他说什么,她只有“我不会”三个字回给他,她的脚到今天还疼得厉害,跟断了似的,他别想叫她再动一下,也别以为她会像昨天那样因为太过突如其来而犯傻。

    生气罢,发火罢,随便揍,反正她现在有龙鳞,百无禁忌。

    轻轻的踏草声渐近,大片阴影挡住阳光,背后的神君慢慢坐在了她身旁,一言不发看着她手里捏的白雪狗头。

    不给他看。玄乙正准备把白雪塞回袖子里,却听扶苍低声道:“负犬大君不是长这样。”

    他怎么知道她是在捏负犬大君?

    玄乙扭头问道:“那他长什么样?”

    扶苍垂头看着她掌中那只憨态可掬的狗头,两只尖耳朵,圆眼睛,嘴里的獠牙都十分玲珑。他目中浮现一丝笑意,抬手用指尖碰了碰白雪狗头的耳朵:“比这个丑多了,獠牙有三排。”

    “那他打架岂不是专门用牙咬?”

    他低低一笑:“对啊。”

    “那你是被他咬伤的?”她记得昨天青元大帝说他受伤了。

    扶苍还是笑,却没有回答,只道:“上古妖族大君里,负犬大君长得并不是最奇怪的。”

    她立即问:“谁长得最奇怪?”

    “丈亥大君罢,长了一颗猪头。”还喜欢喷口水。

    玄乙翻过身,不可思议地撑圆了眼睛:“难道你是被猪头咬伤的?”

    ☆、第107章 盈盈一水

    扶苍吸了口气,无论何时,她总归有无穷无尽的办法让他生出想要敲打她的冲动。

    两万三千年了,这一点还是没变。

    幽黑深邃的眼眸对上她谨慎而踯躅的眼睛,她的视线几乎立即便回避开,被小心藏起来的烦乱与为难,他的龙公主,她也没有变多少。

    他将白雪狗头抓在手中,淡道:“起来,好好练剑。”

    玄乙立即翻身拿背对着他:“我不会。”

    一整个早上她都是这样死皮赖脸,牛皮糖一样黏草地上,蓬松的长发上缠了好几片枯叶,莹白的衣裳也沾了点点碧绿草皮,就为了不练剑。

    扶苍将她发间的枯叶一片片捻出来,她立即把头发全部拢进衣服里面,只差没说“别碰我”三个字。

    他轻轻吹出一口气,柔软的清风将她头发和衣服上的草皮枯叶全部带走,她便用袖子把头脸捂住,摆出要睡觉的模样来。

    躺了许久,玄乙只觉后面没声音了,她透过袖子的缝隙偷偷扭头看,却见扶苍还坐在身后,把玩掌心里的白雪狗头。似是察觉到她的偷看,他低声道:“不想起来?”

    她只有三个字:“我不会。”

    他从善如流:“好。”

    眼看日上三竿,侍立女仙准时送上膳食,因晓得这位烛阴氏公主口味挑剔古怪,不爱吃正餐,只爱喝茶吃茶点,今天便特地为她准备了一盒桃花百果糕与一壶华光飞景茶。

    嗅到香气,玄乙一骨碌坐起来,冷不丁肩膀被轻轻一按,她的身体又被按回草皮上。她撑圆了眼睛瞪扶苍,他神色平静:“继续睡。”

    玄乙皱眉:“我饿了,要吃东西。”

    他的手按住她的肩膀:“你不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简直是被一根头发吊着,身上还挂了千斤巨岩,下面是一海子的毒酒,她摇摇欲坠。

    侍立女仙在屋里候了半日不见他们进来,只得小心翼翼开口:“公主,扶苍神君,该用膳了。”

    扶苍颔首:“请将我的那份端来。”

    侍立女仙一颗芳心乱跳,终究没敢再忘了公主:“可公主……”

    “她不用。”

    玄乙两眼死死盯着扶苍,侍立女仙将小案放在他面前的草地上,他一手按着她,另一手握住筷子开始用膳,吃得不快不慢,恰到好处。

    那根头发眼看就要断了,她伸手便想去推他的小案,奈何他如今已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这点小动作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当即将小案也按住,幽黑双眼瞥了她一下:“今天你的任务便是在这里躺一天。”

    玄乙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泪光盈盈地望着他,娇声软语:“我真的饿了。”

    大约历练沙场把他的心也历练硬了,丝毫不为所动:“你不会饿。”

    玄乙痛苦地抱住脑袋,这家伙要把她逼疯,他一定会把她逼疯。她骤然放下袖子,壮士断腕一般:“我练。”

    扶苍的手利落干脆地离开她的肩膀,侍立女仙乖巧地端上膳食,玄乙一面喝茶吃茶点,一面觉得肚子里淅淅沥沥全是泪水,比当年的烛阴白雪还苦上千倍。

    一个食盒被推过来,里面有三粒没动的桃花百果糕,玄乙毫不客气全抓到自己盒里,算他还有良心!

    “下次练剑须得换一身衣裳,穿好软靴。”扶苍又一次提醒她。

    玄乙冷冰冰地:“没有软靴,没有衣裳。”

    他丝毫不受影响:“我会交代青元大帝替你做一套战将装。”

    随便罢,随便他怎么样,反正等他伤好了,她这备受折磨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吃完茶点歇了片刻,玄乙艰难地试图从草皮上站起来,大概因为穿的是木底鞋,她的脚底板像要断了一样,疼得直皱眉头。

    身体又被按住,扶苍俯身将她脚上的木底鞋脱下:“不要再穿木底鞋,今天不练了。”

    玄乙立即警惕起来:“……我晚上也还是会肚子饿的。”

    他淡道:“脚疼成这样,也练不好。”

    那他刚才那是什么?故意怄着她引诱她跟他斗气么?!这家伙现在真是太狠毒,太狠毒了!即使她有一肚子阴险狡诈的诡计可以对付他,可她不会再用,无论是斗气还是缠绵,都别回去不好么。

    玄乙翻身背对他,把袖子上闭目之龙的纹绣抠得乱七八糟。被拢进衣服里面的头发为一双手轻柔地抽了出来,放在掌中慢慢梳理,她试着想要拽回,他却不松手,她只能放弃。

    他们两个的位置,好像反了过来。

    玄乙怔了许久,慢慢摸出一团白雪,捏了只猪头,用指甲抠出两只鼻孔,忽然扭头问他:“丈亥大君长这样吗?”

    可爱无害的想象,让下界那些凶狠残暴的上古妖族大君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扶苍笑了笑,反正这位大君已经被剿杀,他便点头默认。

    玄乙犹豫了一下,轻道:“你……就是被这个猪头咬伤的?”

    他又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停了一会儿,缓缓道:“为什么总问伤的事?”

    玄乙低头用指尖把猪头拨得晃来晃去:“随便问问。”

    扶苍看了她一会儿,将袖子慢慢卷起,露出结实紧致的小臂,从手肘到手背,一道长而深的裂伤,漆黑的浊气缠绕其上。

    “被负犬大君的爪子刮伤的,不会死。”他替她把没问出口的问题回答了。

    玄乙下意识伸手想去摸,被他拦住:“不要碰。”

    她把手缩回去,盯着伤处看了许久,轻声道:“疼吗?”

    “不疼。”

    袖子被放下,扶苍垂首凝视她的双眼,她下意识地躲避着,朝后缩了缩。他向她缓缓伸出手,她索性往后滚了一圈;他逼近一步,她再滚;他再进,继续滚,结果脑袋撞在木剑变成的椅子腿上,她“哎呀”一声,下一刻被撞的地方便被一只手捂住,身体也被一条胳膊不容抗拒地圈住拽起,揉进怀中。

    她两手和脑袋都用力撑在他胸前,抵挡他的靠近。

    扶苍低头看着她在长发缝隙中露出的后颈,那里泛出绯红的颜色,她却始终摆出抗拒的姿态,还是老样子。

    “我……回上界后,去钟山找过你。”扶苍的声音很低,“齐南告诉我,你谁也不想见。”

    他能看出这位神官眼中的遗憾与痛惜,还有悔意。他在钟山外等了五十年,最后一梦千年的时机忽然来了,再也无法支撑,只能陷入沉睡。又怕一隔多年这看似坚硬实则脆弱的龙公主失落,便给她寄了一封没有封口的白纸信。

    她一定会懂。

    可他没有想到,这一别就是两万三千年,他无数次徘徊在钟山的屏障外,想象她在里面正做什么,会想什么,是不是已经彻底忘记他。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伤人伤己的青涩神君,见到她的瞬间,他便明白这些年被云雾飘渺屏障隔开的,不是他独自的茕茕孑立。

    “神魂回归九幽黄泉须得神界一日,回归上界须得两日,我去下界的时候,你已不在了。”扶苍将她散乱的长发归拢在背后,“那只九头狮捏的很漂亮,小九很喜欢。”

    他永远也不能忘记看到石碑上堆放的白雪小玩意时,那一刻的心情。他的脆弱与青涩让他错过了太多,他本可以陪伴她很久很久,不让她终日与寂寞为伴。

    别离开我——他懂了她的心声,他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他们真真的该在一处,永远不分开。

    玄乙闭上眼,自始至终不说一个字,像是要保护那些好不容易再度习惯的脆弱的寂寞。

    那天在皇陵里的大雪仿佛又飘落眼前,她心爱的少年躺在冰冷的坟墓里,她在那半城月半城雪中替他仔细雕凿那些白雪小玩意。没有想过他能够再醒来,或者,她也并不希望他再醒来。

    下巴被捏住,他将她的脸抬起来,凝望了很久,她闭着眼,仿佛在回避一切。

    拇指在她柔软丰润的唇上摩挲,扶苍垂头,双唇方欲落在上面,她冰冷的手指便挡住了。

    放开我。她睁开眼,眼里只写了三个字。

    他抓住她的手,一把拉开,用力在她唇上吻下,重重咬了一口。

    “我什么都记得。”他贴着她湿润的唇低语,“至于你……随便躲。”

    ☆、第108章 伤重濒危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几团乌云吞没了天顶,很快,窸窸窣窣的秋雨便淋湿了桂花树的叶片。

    怀里的龙公主始终垂头不语,双手坚持着什么似的撑在他胸前。

    她的头发也被淋湿了,几颗晶莹水滴顺着脖子淌进后领,扶苍不禁用手指轻轻拭去。他本可放出屏障,但此时却又不很想挡住雨,她莹白的衣裳被淋得半湿,贴在肩膀上,滴着水的头发丝丝缕缕缠绕在上面,他便替她拨开,将发梢的水滴弹走。

    她微微动了一下,他便将她抱得更紧,她的脑袋眼看着恨不得要垂到膝盖处,绵软的声音像在发抖:“我……衣裳湿了,想去换一件。”

    扶苍在她泛红的后颈处看了片刻,终于慢慢松开手,玄乙垂头在原地整了整被淋湿的长衣,一言不发转身走回寝宫,头发缝隙里露出的耳朵也是红的。

    寝宫的纱帐被全部放下,玄乙怔忡呆立片刻,忽然拉开另一面的月窗,毫不犹豫一翻身跳了出去。

    这会儿也顾不上脚疼,她这辈子都没这样不顾形象狂奔过,赤着脚,踩了一脚泥,路过的天神们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她得回钟山,她一定要回去。

    其实这些年她过的挺好的,与寂寞重归于好,平静而且安心,齐南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过扶苍这个名字,被放进抽屉最里面的衣服与白纸她也有很多年不再拿出来看。如果她早些年便认清永恒的孤独才是最好的归宿,那这些令她糟心的事都不会有了。

    她曾那么狠心而勇敢地切断了她和他的所有过往,在凡人的他被自己的烛阴氏阴寒神力伤害的时候,她便已经暗暗发誓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别让她的任性抬头放肆,她的爱永远与伤害同行,他禁不起第三次伤害,她这颗没那么冷硬的心也禁不起再一次折腾。

    别打破这层平静,好不好?

    如果再放纵她任性下去……唉,她有时候坏起来连自己都害怕,可恶的很,比如现在,他实在是没眼光,还要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