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调转头,朝着季城开去。
君棠越是这样不说话,越是让陈宁觉得害怕,“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杀你。”君棠冷冷开口,声音带着颤抖,“可是,我又不能杀你。陈宁,你是个我想杀,却只能救的人。”
陈宁听得惑然,“什么意思?”
“大家的命,都在你手里,你死不得。”君棠望着远处季城的轮廓,“我最后信你一次,把菀清,雪仪的命都交托给你了。”
“杜小姐没事了?”陈宁一脸惊喜,“没事就好……就好……”
君棠的手指狠狠抓紧了方向盘,“她如果真的没事,你就不会回头了!”
陈宁骇然,“你是要拉我回去陪葬?”
君棠苍凉地看着季城,“日本人就快打来了,季城最好的医生又被我嘱咐带容兰走了,这里的医生救不了菀清,她只能靠你了……”
“我能救什么?我……我又不是医生。”
“你在法国学过一年医,这个我是知道的。”君棠继续说,“我要你们全部离开中国。”
陈宁倒吸了一口气,“你竟然查我底细!”
君棠脚下加了一脚油门,把车子开得更快,“我来不及去想这个信息是真是假,我知道你的医术肯定救不了菀清,但是,你在法国肯定有认识的朋友,可以救她。”
“这个时候,我怎么去法国?”陈宁摇头,“就算能走,我怕我们还没到法国,杜小姐她已经……”
“枪是你开的!菀清如果死了,你就是凶手!我不会放过你!”君棠恨然说完,猛打方向盘,没有进季城,却将车子朝季城另一个方向的郊外驶去。
“你……”陈宁猛地撞在了车门上。
君棠把车开得更快,“陈宁,我告诉你,菀清不能死!”
陈宁看着君棠不禁颤抖的背影,心中一酸,“这是一场赌博……并非我逼她这样做的。”
“这个时候,你多做解释也没用。”君棠突然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陈宁,“主意是你出的,你逃不了干系!如果……菀清平安了,你就发通电报过来,我会感激你。”
“你难道不一起走?”
君棠哽咽地一笑,“我是季家的督军,这一战,我不能走!如果人人都害怕打仗,人人都想逃,那这个中国就没有真正太平的一天——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对菀清的许诺,等她安然回来的那一天,我想要她看见一个太平天下。”
“季君棠……”陈宁有些苦涩地笑了,“你为什么不自私一点?”
君棠突然放声大笑,“同样的话,为什么你不去问菀清?”
陈宁骤然收声,只能长长一叹。
汽车疯狂地驶入了季家的军用机场,那里已经有一架小型飞机停在那里。
一名军医和两名护士在舱中忙碌着,生怕一刻的停歇,君棠所在乎的这个女人就从此气绝。
老沈看见君棠开车到了机场,慌忙迎了上来。
汽车在一个急刹之后停了下来,君棠匆匆下车,拉开了车门,将陈宁扯了出来,揪着陈宁走上了飞机。
陈宁还没来得及站稳,已被君棠推倒在舱里,当目光落上那个惨白的脸,陈宁的心咯了一下,紧张无比。
君棠心疼地抬手抚上菀清的脸,看着边上输血的血袋,这心口的子弹实在是太深,一时取不出来,又怕她在路上因为失血过多死亡,季家的军医只能用这个法子为菀清续命。
“杜菀清,你说过,每天都会煮热汤给我喝,你不能食言!”君棠含泪说完,俯下脸去,在菀清唇上深深一吻——热泪滑落在菀清的脸上,心中的揪痛一阵又一阵猛烈地袭来。
“我爱你……”
君棠眷恋地说完这句话,直起了身子,瞧向了一边一样昏迷的雪仪,“她的头没事吧?”
军医急然说,“这个要照过片才知道,毕竟受过重击,接连昏迷那么多次,我担心怕是已经伤到了大脑。”
君棠突然揪紧了军医的衣领,“这两个人,都交给你了,我希望她们安然回国的时候,是健健康康的。”
“是!是!督军!”军医慌忙点头。
君棠松开了他的衣领,不舍地深深对着菀清含泪一笑,“菀清,你喜欢赌命,这次,我也去赌命,不过我保证,这次我最后一次赌命,我等着,跟你重聚的一天。”说完,君棠决然转过了头去,她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否则菀清可能撑不到法国。
君棠说完,急急地走了下去,来到了老沈身边。
老沈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君少,我可以不去吗?”
君棠摇头,“老沈,现在我最相信的只有你了,你如果不跟去,我不放心。”说着,君棠从衣服兜兜里摸出了一把黑铁钥匙,放在了老沈手上,“这把钥匙,交给你,还有两把,在她们身上,如果你们有机会回国,就把那盒子挖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那么多人为之疯狂。”
老沈接过了钥匙,“君少……”
“舅舅,保重了。”君棠没让老沈把话说完,便推了推老沈,“这箱子里装的金子足够你们花一辈子,如果不能回来,就在那边好好生活。”
老沈噙满了老泪,“君棠……”
“能让你安然,相信娘在泉下有知,也会笑的。”君棠对着老沈点点头,说完这句话,便钻入了汽车,发动了引擎,急急地开车离开了这里。
老沈紧紧攒住手心中的钥匙,“我就算是死,也会把她们照顾好,倒是你……日军这次这么猛烈的攻击,你如何守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继续努力~
第九十七章.怨憎
陈宁走到了雪仪身边,抬手覆上了雪仪冰凉的手背,“我会像季君棠一样,在法国为你撑起一片天。”
老沈沉重地走上了机舱,当舱门关闭的一瞬间,老沈再也忍不住热泪滚滚流下。
飞机划破长空,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君棠抬手抹去了眼泪,望着越来越近的季城笑了,“菀清,好好活着……求你……”
雪花飘落,有几片飘入了车内,落在了君棠手背之上。
“冬天……终究会过去……”
汽车开进了季城,直直地开到了司令部前。
君棠走下了汽车,一脸凝重地走进了司令部,坐在了空荡荡的会议室中。
君棠抬眼看着会议室中的巨幅季家势力图,皱紧了眉头,思索着如何把这一战打赢。
“督军,外面有人找。”季家小兵端上了热茶,小声地开口。
“这个时候,我只想安静一会儿,不见!”君棠挥了挥手,示意小兵下去。
季家小兵点点头,退了下去,对着司令部门口的颜老板说,“督军现在有事,你们还是过些时间再来吧。”
“不行,雪仪不见了,我一定要问问她,究竟雪仪去了哪里?”颜老板激动地开口,直直地往司令部里面闯。
吵闹声响了起来,君棠皱紧了眉头,拍桌而起,愤然打开了门,瞪向了颜老板,“你究竟要闹什么?”
颜老板冷冷走了过去,“雪仪不见了,你告诉我,她究竟去了哪里?”
君棠叹了一口气,正色看着颜老板,“她很安全,你放心,我已用飞机送她去法国治疗了,不会有事。”
颜老板惊然上前揪住了君棠的衣领,“你就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国外!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跟她一起走?”
君棠冷冷拂开他的手,“一架飞机能载的人是有限的,哪里能人人都走?”说完,君棠摇了摇头,“同行的有菀清,有老沈,还有陈督军,雪仪不会是一个人。”
颜老板怔然看着君棠,“你为什么不走……”
君棠扯了扯嘴角,“我如果走了,你们怎么安然离开?”君棠转过了身去,看着季家势力图,“日本人就要打来了,季城马上就要沦为战场,已是不能久留之地。”
颜老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
君棠倦然挥手,“我要百姓撤出季城,朝西迁徙。”君棠抬手指向了中国地图,“那边山林众多,哪怕是躲在山里,也可以留下一条命。这个世道太乱,能留下命来,才有机会重聚。”说完,君棠看着颜老板,“雪仪不会有事,同样,我也不能让你们有事,几个小时候,我吩咐了军车来拉你们西迁,记住我的话,无论如何要保住性命!”
“季君棠,你……”颜老板愧然低头,“我觉得惭愧。”
“同样的话,我不想解释第二遍,下去吧。”君棠挥挥手,示意两边小兵将颜老板带下去。
颜老板退了下去,君棠满是疲惫地走到了地图边上,“菀清,我在这里撑着,你也要撑住,我们会重聚的……是不是?”
“督军……”又一个小兵走了进来,“有三个人出城鬼鬼祟祟的,被我们抓了下来。”
君棠深深吸了一口气,“什么人?”
“墨家的傻丫头跟她爹娘。”小兵点头。
“本来都要让他们离开的,既然他们想自己走,就放了吧。”君棠挥挥手。
“可是……”小兵犹豫地说,“这丫头在被抓的时候,似乎一点也不傻,在抓到她的时候,一个劲地说自己错了,求你原谅。”
“错了?”君棠双眉一拧,“把他们带上来,我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督军。”小兵转回身去,消失在了君棠的视线之中。
君棠坐在了会议室的大座之上,呆呆看着窗外的落雪,喃喃开口,“菀清,今年的雪真的下得很好看,为什么我们在季城那么多天,都没想到一起出去赏雪?”心中一酸,眼眶再次湿了起来,“你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是不是?”
“督军,人已经带到了。”当小兵将九娘与墨家两位老人带到了会议室,三人早已颤抖成一片,慌忙跪倒在君棠脚下。
“饶命,饶命!”九娘哽咽地开口,一双眼睛满是泪水,“季督军,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你果然是装傻。”君棠冷冷站了起来,捏住了她的下巴,“告诉我,从东晴镇到季城,你究竟想做什么?”
“督军别怪她,她也是被逼的!”墨老爷慌然将九娘护在了怀中,“我们都是被逼的,墨徽永当初逼她装傻,逼她为墨徽永做事,我们都帮不了她,她已经够可怜了……”
君棠恍然看着九娘,“你是墨徽永的人?”
九娘连忙捣头,重重叩在了地上,“我不想的……不想的!你别杀我,别杀我爹娘,放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你到底做了什么?”君棠似乎猜到些什么,但是不敢确定。
九娘颤然低着头,“我……我……其实墨徽永中的毒,是他逼我下的……”
君棠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我千算万算,就算少了你,害我接连被动,险些连命都没了……如今还搭上了菀清的性命……你做的好,做的好啊!”
九娘惊恐万分地抱住了君棠的脚,“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我都是被逼的……”
墨夫人也骇然抱住了君棠的另一只脚,“九娘就算是有错,也是我这个年功夫没保护好她,如果督军硬要杀人,就杀了我,放过她吧……我们只有这唯一的一个女儿……”
君棠狠狠揪起了九娘,“我是很想杀了你,可是这个时候,我就算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呢?菀清能好起来吗?”忽然,君棠逼着九娘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说……雪仪的伤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九娘颤抖无比,“这……这个我也是被逼的……是陈小姐……她……她逼我……我没有下手伤她,只是……只是把她扔下了井……”
君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怒然将九娘摔在了地上,“原来……这两个晚上,都是你闹出来的事!”右手骤然将手枪拔了出来,指向了九娘的头,“我真想一枪毙了你!”
“季督军,不要!”墨老爷重重朝着地上叩头,“放过九娘,让我死,放过她!”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