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被他给践踏了,她依然没有对他死心。
因为,她发现自己将就不了,迷世上,只有一个值得她他倾心相待的慕少臣,只有那个男人,才能搅乱她的一池春水。
也只有她,能够让自己心痛,让自己的喜怒哀乐跟着他转悠。
慕少臣没有笑容的样子其实一直都带着几分沉郁的冷峻,她被他看得心里不大自在,在她以为他要恼羞成怒的时候,他忽然开了口,“我就要结婚了,家里已经在帮忙选日子了。”
脸色瞬间如死般灰白,整个人猛地一颤,心口仿佛被捅了一刀,在不停地滴血,绮罗只觉得全身都在痛,痛得几乎没了知觉了。
他的话,是如此的伤人。
他就要跟别人结婚了,就要走出她的生活了。
以前就算闹了别扭分了手,但她老是觉得不像是真的,总觉得他某一天或许还是会回来的。
可是她现在却知道了,一切只是臆测而已,他与她早已经是陌路之人了。
慕少臣幽深的眼底似乎有微光闪了闪,却可以清楚地看到绮罗长而密的睫毛仿佛两把精致的小扇子般在微微抖动。
她手指从酒杯上无力地滑落,掐着手心,感受着微微的刺痛,这才有一点点能力平复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可以笑得出来的,眼泪几乎都要笑出来了,“恭喜你。”
季璃昕不知道自己的好意,原来会变成人家的悲恸,绮罗这一刻的神色,令人心酸。
但是慕少臣呢?
他应该也是不好过的,若是他对绮罗无意,先前他不会在意沈童当绮罗的男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绮罗跟慕少臣,最终能否修成正果,谁也无法预料,但是都知道,这可能性不会很大了。
他那样的家世,再怎么拖,还是要结婚的。
既然无法许她一个未来,还不如早点斩断。
但他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亲热,他知道她不好过,其实他又何曾好过呢?
他卑鄙下流无耻,当初使了手段得到她,得了她的身跟心,最终还是无法放手,见不得她幸福,他不会幸福,也不想看到她幸福。
沈童自然是瞧得出来这游戏已经玩到了高潮地步了,绮罗跟慕少臣,磕磕绊绊,一路走来,他多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慕少臣要结婚了,还以为他们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
曾以为慕少臣会幸福,但是他的幸福在他哥死后,但折了翼,烟消云散了。
沈童难得沉默,段翊亦然,灾个当头,谁也没说话。
慕少臣结婚,他们这帮人中,没一个人事先知晓的,所以说不震惊是假的。
游戏没有继续下去,慕少臣接了个电话,便先行离开了,说,“我结婚对象的朋友打来的,醉到了不醒人事,要我去接她。”
慕少臣走了之后,大家也没了兴致,party提前结束了。
坐在闻人臻的车中,季璃昕多半还是感慨的,绮罗跟慕少臣两个人明明有情,却无法走到一起。
当初自己跟闻人臻结婚,母亲也是极为反对的,其实那个时候,或许母亲的直觉是对的,他们这样的人,讲求的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闻人臻的大哥二哥,娶的都是门当户对的,若是沈念初没出国,他们应该也是一对了,自己怎会插足其中呢?
不过若闻人臻不是私生子,自己跟他,当初也不可能结成婚的。
何况慕少臣从政,那条道路上的人,前途跟婚姻是息息相关的,容不得出任何的闪失。
绮罗的身家就无法清白,她如今再衣鲜亮丽,也统统都是慕少臣给予的,她的父亲还在坐牢,她做过慕少臣的情妇,她的妹妹跟了一个混混。
这个世上,很多不是仅仅凭两个人相爱就能走到一起的,爱情在很多世俗面前,却成了最薄弱的一环,现实容不得人去逃避。
沈狐开的车,沈童坐在副驾驶座上,季璃昕跟闻人臻坐在车头后。
他们都喝了不少的酒,虽然没醉,为了安全着想,沈狐开车,负责送着三人回去。
闻人臻轻轻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轮廓。
她似乎在想什么,皱着眉头,咬着柔软的嘴唇。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发现,她其实也是有很多小动作的,并不是疏淡寡离的一个人,她的每一个小动作,看在自己的眼里,都是无比的可爱。
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喜欢她皱眉,好好的眉头都被皱坏掉了。
看着她,他不由想到慕少臣跟绮罗,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人在做选择时很痛苦,但是面临选择时的摇摆更痛苦。
还好,没让自己陷入死局,若是今日个自己早已结了婚,那么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其实在之前的几年里,念初提了好几次结婚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怎的,下意识排斥,推脱了。
也许,冥冥之中,上苍都在帮自己,因为他在等她的归来。
身侧的这个女人,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一位。
当初走错了一步,如今要耗尽全力去追回。再多的辛苦,也是他自找的,他会坚持的。
这些年,他能够成功,靠得还不是毅力。
他这人,可能对感情还是生涩的,但毅力,却不可否认,是他引以为傲的。
沈童难得的,车上没有叽叽咕咕,好像也有了心事。
不过身为朋友,闻人臻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下他,“童,你没醉吧?”
可能是今晚慕少臣跟绮罗,勾起了沈童不好的回忆,难忘的过去。
其实,这帮人中,或许自己是最幸运的一个。
兜兜转转,还能遇到奇迹。
喜欢,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小昕……
似乎这喜欢两个字说出口,也没有很难,真的不难。
能够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将喜欢两个字说出口,其实,也是一件愉悦的事儿。
“没,我的酒量哪会这么差?”
沈童微微笑道,犹如冬日里的煦阳,声音温暖而平和,没有嬉笑的成分在。
顿了顿,他的眼底亮亮的,“闻人,你说绮罗会幸福吗?”
闻人臻沉默了,季璃昕也继续保持缄默。
谁都知道,不会,除非慕少臣愿意给绮罗幸福。
季璃昕轻轻摇下了车窗,微凉的空气慢慢吹了进来。
闻人臻一瞬不瞬侧着头看着她,那么专注,让她不禁生出了异样。
她别过头,无端有些不耐烦,“看什么?”
他忽然轻轻笑了出来,“看你。”
“不害臊。”
季璃昕不免有些尴尬,于是佯装面露鄙夷地道。
闻人臻忍不住心中升出几许悸动,仿佛周围有片刻的寂静,而他的耳边只是一直回荡着三个字——不害臊。
明明是说他不好的,他不知怎的,心里却莫名高兴起来。
这三个字,很像是撒娇呢?不知道她有没注意到呢?
她应该没意识到,不过他意识到了,也是一样的。
沈童这时慢悠悠地开口了,“欢喜冤家。”
他这话,得来的是季璃昕哼哼的两声,闻人臻心中却在瞬间植入了一种名为窃喜的情绪,心中的有一段坚硬在顷刻间变成了松软的泥土,而有一粒很小的种子正在萌芽。
那样一点一点地向上顶起,等待着破土而出,等待着在今后有一天能开花结果。
闻人臻默默地想,这应该是自己有生以来次动心的感觉。
所谓的情窦初开,就是这样地让一个女人的身影一点一滴地渗入到自己的心底里。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浑身都洋溢着一种莫名的满足。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他并不反感。
“明天搬家好了,今天有点累了。”
他发现语气,也可在是那般的温和柔软的。
季璃昕微微吃惊,手中被塞入自己的手机后,点了点头。
还以为他好说话呢?根本就是软硬兼施,在提醒自己。
搬家,还能拖,自然是最好的,不过她也知道明天是期限了,不可能再拖下去。
她想念灏灏了,自己是不可能让他搬入自己的单身公寓去的,以后她还要生活的,那么只能搬过来了。
48三年后 第六十八章
冷天澈不知道自己怎样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在浴室里,他狠狠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借以驱逐挥之不去的寂寥疲态。
浴室的镜中的那个他,蜜色的肌肤,肌理分明,这是一具年轻健康的男性身体,被氤氲的水雾包围了起来,这些水雾像是冲不破一般,将他囚禁在一个宛若铜墙铁壁的牢笼中,脱困不得。
而他,挣扎、反抗,无所不用,囚笼依旧纹丝不动。
当冷意冰冻住了他的四肢,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嘶哑不堪,似乎有了感冒的迹象,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去触及开关,手指在那个关卡中游移了刹那,最终还是扳了回去,水雾骤然停止。
他穿了一件俗袍,甩了两下头发,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看来有必要去下理发店了。
有人在敲门,“进来。”
进来的是母亲,“妈,你找我啊?”
严可欣看了一眼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跟手背,皱了皱眉,“又冲冷水澡了?这都什么天气了,也不顾惜下自己的身体。”
母亲的训斥,他自然是不会去驳斥,他这阵子经常冲冷水澡,但都没被逮住,没想到这回冲久了,被逮住了个正着。
叹了一口气,招呼母亲在床沿坐了下来,自己也一屁股在同一头坐了下来,母子两人算起来,好久没闲聊过了,打从上一回母亲告诉自己那个惊天秘密后,母亲的身子每况愈下,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两个人一直没得父亲不在场的空闲。
“澈儿,你最近瘦了不少。”
严可欣一瞬不瞬地瞧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英俊脸庞,她是看着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如今长身玉立的轩昂男儿的。
顿了顿,她有些惆怅地开了口,“澈儿,是不是臻儿他为难你了?”
她有些不安,真的很不安。
因为自己的自私,所以让澈儿陷入如今这等进退不得的局面,她真的很自私,臻儿恨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吗?
这样偷来的幸福,越发的令她惴惴不安,她最近时常还会犯噩梦的侵扰,回想起来,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雄哥都会被自己夜里的噩梦给惊醒,也许发现了端倪,也未必没可能。
可每每对上雄哥的眼神,自己总会情不自禁地退却,害怕一开口,会遭到他的唾弃,想要再贪上那么一天温暖的怀抱,人的贪欲真的是很可怕、很可怕。
冷天澈没想到母亲会发问,也许是因为饭后父亲让自己进书房,遭母亲质疑?
这是自己跟闻人臻之间的斗争,他不希望母亲为此心烦,但是他同时也知道母亲不可能当这事不存在。
“妈,这事你别管了行不行?”
他央求道,又坚定地保证道,“我是绝不容许他破坏我们家的幸福的,他早就不是小时候你认识的那个他了,如今的他,恨不得我们不得好死,我们若是退一步,他岂会善罢甘休?你别傻了,你若是真听了他的话,跟爸离婚,你以为他就会放过我们吗?不可能的,他只是试探你而已,说说罢了。”
冷天澈暗暗思忖,鹿死谁手还有待商榷,闻人臻是很强势,但自己手中也有筹码,宁可两败俱伤,自己也不想让闻人臻有那么一丝余地赢自己。
“澈儿,妈都知道,可是妈过去真对不起他,他如今若是想要,妈真想弥补的,可是……”
“妈,他现在是在强人所难。”
“我知道,”严可欣眸中伤感又增多,“澈儿,妈想好了,一个月后要跟你爸离婚,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试一试,不是吗?”
一个月,一个月,让自己再拥有最后一个月吧,好好珍惜这一个月的时光,以后可以当成刻骨铭心的回忆。
“妈,你怎么还是冥顽不顾呢?你更年期呢,说啥傻话。我就当自己没听见你的胡言乱语好了。”
冷天澈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母亲,觉得她真疯了,是闻人臻给逼的。
他到底想要怎样?
自从他的出现,很多事情都脱离预先的轨道。
父亲不明所以,所以说小昕的出现,这家里开始不得这安宁起来了,事实则不然,而是闻人臻的复仇之手向他们冷家伸出之后,一切都开始不同了。
“澈儿,妈没犯傻,妈思前想后,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不管怎样,妈都该求得臻儿的原谅,臻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妈也有责任,她不想看到你们兄弟相残,妈不想看到雄哥白手起家的冷氏因为我当初的错毁于一旦。我不是个好女人,也不是个好母亲,更不是一个好妻子。”
严可欣不由哽咽起来。
“妈,我绝不同意你这么做。”
冷天澈也坚持。他的家,不能因为闻人臻而毁了,那个男人,对自己何来兄弟之情,那么反之,自己对他,又岂会生出兄弟之情来?
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开门后,发现是自家父亲冷振雄,冷天澈眼角一抽,视线不由跟母亲对上,两个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是一僵,不自在这样的情形,出现没有臆想到的人来。
“爸,你怎么来了?”
母亲眼角的眼泪还未拭去,他不想母亲因为面对父亲,徒生尴尬,朝着父亲扯了下嘴角。
“你妈不在主卧室,我想她是到你这来了,看来是真的,她身子孱弱,医生说晚上一定要早点歇息,不能太过劳累,免得旧疾复发。”
冷振雄掩去了自己眸中的精锐,以一个慈父良夫的口吻道。
“妈过来跟我说小宋的事呢?说到小宋的凄楚身世,觉得她很可怜,我们说的浑然忘我,耽搁时间也没注意。妈,是该回去休息了。”
冷天澈朝着父亲莞尔道。
当父亲扶着母亲走出自己的房间后,冷天澈躺在床上,双手叠叉于脑后,暗暗发誓,绝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出手,夺得先机,父母是一对人人艳羡的伉俪,绝不能允许第三人破坏自己美满的家庭。
闻人臻开着银色的奔驰,驰骋在夜幕之下,可惜畅意没有持续几分钟,前头就开始堵车了。
他眉宇染上一层薄怒,该死的高峰期。
本来十来分钟车程,自己挪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到达。
当将车钥匙交给泊车的小弟后,他踏进了斐然西餐厅这栋大楼,一入大厅,就立刻有人赢了上来,“三少,沈先生已经在顶楼的9898包厢恭候您的大驾。”
闻人臻蹙眉,凌厉的眼神落在这个服务生打扮的年轻男孩身上,这男孩可谓是沈童的忠仆,叫沈狐。
原先叫什么,自己倒是不清楚,沈狐是他跟了沈童后改的名。
这个沈狐据说是沈童有一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捡来的,原先是个不成器的小混混,双亲早亡,寄人篱下,受尽嫂子的欺凌,走投无路才做的混混,想要靠自己的一己之力牛逼闪闪下,可惜还是被沈童给收服了,改邪归正后,对沈童死心塌地。
沈童有意将他培养成他自己的左右手,沈狐便开始了漫漫长路的训练。
沈狐身手如今已是一流,对外的身份是个金融分析师,在那个领域还颇有知名度的。
好久没见过他了,没想到他今晚都出现了,看来是被沈童给抓来一同看热闹的。
闻人臻闻言,径自入了沈童的专用电梯,这电梯只有自己跟沈童的指纹。
电梯顺利上了顶楼,停了下来,他没有按沈狐的吩咐直接入顶楼的包厢,而是推开了那一扇半掩未掩的磨砂玻璃门上,一盏暗蓝的灯光斜斜照来,他便看到了那碍人的一对是——季璃昕与莫浩楠。
斐然的顶楼,就整整一个t形的厅堂,全封闭的设计,墙壁都是物质的强效玻璃堆砌而成的,一桌桌也是用玻璃隔出来的,虽然是用磨砂玻璃隔的,但是他不知怎的,眼就看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灏灏竟然待在莫浩楠的怀中,季璃昕在吃牛排,然后跟莫浩楠谈笑风生,莫浩楠双手托着灏灏,没动食物,大概是已经吃好了,帮忙照顾灏灏,绅士风并尽显。
偏偏身边有一对情侣经过,是要往外走的,还在小声议论,他听到那个男的对女的说,“那对夫妻感情真好,那个宝宝真可爱,亲爱的,要不我们也生个玩玩。”
闻人臻瞳仁骤然一缩,眯起眼再望去,季璃昕今日将长发都给挽了起来,别了个发髻,上头有几缕乱发落了下来,倒是有了点与众不同的古典风情,配上她今日一身的嫩黄风衣,周遭的所有人,相形见绌之下,都乍然失了颜色。
影影绰绰罩到季璃昕的脸上,流动着光影,一时间,仿佛一幕停止不动的电影画面。
她是跟自己所站的位置相对的,所以他不太看得清莫浩楠的神色。
不知道莫浩楠跟她说了什么让她高兴的话,她抿唇笑了出来,整张脸水润盈盈。
闻人臻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深邃乌黑的瞳眸里有隐忍压抑的怒火。
身后传来的声音轻柔得近乎蛊惑,“闻人,怎么不过去打个招呼?”
转身,看到的是意料中的人,沈童微微扬起眉,英俊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闻人臻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竟然有些失控,不禁微微闭了闭眼睛,将胸口的怒火强行压抑下去。
眼神斜睨过去,眼底墨色流动,声音略微的低哑,“童,别多事。”
闻人臻知道沈童眼下很想看热闹,但是自己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上前呢?
呼吸未定,他有些许的恍然,刚才那一瞬而过的,仿若是嫉妒。
他嫉妒莫浩楠,嫉妒她跟莫浩楠谈笑自若,跟自己相处时,小心翼翼恨不得自己离她远远的,全然当自己是病毒细菌。
“闻人,你嫉妒,在嫉妒莫浩楠,别否认了。”
沈童唇边的似笑非笑依旧存在,他的声音,带着可疑的嘲讽和揶揄。
他在逼迫闻人臻认清他的心,都看不过去了,为何要否认,嫉妒就嫉妒没啥好可耻的,不是吗?
闻人这个男人,对感情总是不承认,也许害怕他会束手无策,毕竟这是一种陌生的全新的体验,感情是人无法掌控的,不是吗?
闻人向来习惯令他自己处于主导地位,精心布置陷阱,引诱敌人一步一步中招,入网也犹未知之。
“童,你想试试我的拳头吗?”
闻人臻身侧的拳头蠢蠢欲动,宛若沈童下一刻再出令他不快的言辞,就袭击过去了。
沈童鄙夷地瞪着闻人,终究是一言不发地走了,懒得理会这死人,以后哭死也别找自己。
不过,他转身,还是窃笑不已,刚才自己那三言两语,还是在闻人的身上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自己跟闻人相熟已久,这一点,他还是能够了觉察出来的。
他就信闻人会傻傻地站着,这可不是闻人一贯的风范。
闻人会因自己的一通电话来,就不会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一幕,自己拭目以待,肯定很精彩。
沈童回到了9898包厢,吩咐沈狐上牛排跟红酒,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头的大屏幕,这包厢里都是高级设备,不用自己亲自出马,还是能够看到他们的精彩表演的。
季璃昕已经吃完了牛排,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拨动着汤匙,灯光下银器闪亮异常,也更衬得她的皮肤白晳幼滑,如同婴儿一般。
这一顿,是她请的,莫浩楠陪她帮忙找了令她满意的房子,莫浩楠总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她的,这一点,倒是令她有些诧异,不过他没当成回事,她下意识认定他识人比较精准。
这一顿饭,吃得着实久了些。
当莫浩楠说了他年少不少事后,她也谈了一些,留学那段生活,人生中唯一的一点亮色。
莫浩楠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他侧身,瞧见了闻人臻,吃了一惊。
他是知晓闻人臻跟季璃昕之间的关系,但是季璃昕却从未提过,前些天闻人臻跟沈念初的婚约没了,他便知道闻人臻定是因为季璃昕。
上回自己看到是他开的车送季璃昕一行人回的杜哲远的老家,自己亲眼目送他们离开的,他们当中没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璃昕,我想去下洗手间。”
他递过宝宝,季璃昕接了过来。
她长长的眼睫毛覆盖下来,颤动如蝴蝶在风中的薄翼,她停了停,才轻挑了唇角接着说:“莫大哥,谢谢你。”
她自然也是看到那个男人了,闻人臻那样出色冷峻的男人,岂能被人轻易忽略。
她知道莫浩楠不想令她难堪,因为闻人臻就要过来了。
“需不需要我等你?”
他没想到她那般剔透,这样一个晶莹的女子,闻人臻没有好好珍惜,莫浩楠都有些为之气愤了。
“不用了,莫大哥,你先走吧,真不好意思,我会记得还欠你一顿的。”
她略一沉吟,歉疚地道。
她心头泛起微微的苦涩,那个男人,为何就不肯放过自己呢?
她的生活,已经容不下他了。
灯光深深的蓝色,一盏一盏缓缓展开,犹如幽蓝海水步步进逼而来。
高挑修长的身形越来越近,他的眸色深沉难辨,他的目光是慑人的。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讽刺,“这么快又找了靠山了?”
他在自己的面前坐了下来,她的怀中还抱着灏灏,莫浩楠已经走了。
她的身子闻言,明显的一震,下一秒,将所有的外露情绪收拾妥帖,静静地凝视着他,幽深的眸光黑亮逼人。
“三少对此也有意见吗?”
她也学人这般的叫他,左边的眉峰高高挑了起来。
在他眼中,自己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换过一个又一个男人。
闻人臻阴沉幽邃的眼瞳直直凝望着她,沉潜着一种诡然的深沉。
他心头燃起了一把熊熊巨火,声音冷到了极点,“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我吗?找的男人一个不如一个,我从不知道你对男人都是可以如此将就的。”
季璃昕听了,只觉得好笑,“三少,我怎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甩开你了?我们没有开始过,何来甩之说,三年前离婚还是你主动提的,算起来,还是你甩了我,别把你自己当成被人抛弃的,以你三少的身价,只有你甩别人的,哪有人敢大逆不道甩了你呢?”
她其实是明白他那个甩开,不是这个含义的,偏偏恶意曲解,想要看到他的窘态跟狼狈。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找的男人即便是一个不如一个,那也跟你无关,我是将就过,当初将就了你,所以自作自受。”
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闻人臻回视着季璃昕,深色的眼瞳浮起一抹深邃的抑郁。
她是故意的,他知道,明明看出来了,但还是恼。
“莫浩楠不适合你。”
深吸了一口气,他平静地道。
“那三少觉得谁适合我?”
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这个女人,只是勾起了自己的兴趣罢了,为何他对她,耿耿于怀,沈童还说自己嫉妒莫浩楠。
谁适合她?
他也开始认真地思索起来,冷天澈,个被自己给否决掉了,那个宋柯,已经销声匿迹了,也给pass掉,莫浩楠,也被自己没有理由地给淘汰掉了。
“还没出现。”
他觉得自己其实有点强词夺理了。
季璃昕嗤笑了出来,反唇相讥,“三少不会是想要毛遂自荐吧?”
看她眸中的嘲弄越来越深,闻人臻为了扳回点面子,微微挑起眉开口道,“季璃昕,你不觉得你太抬举你自己了吗?”
“三少你自己的态度,迫使我往那个方面想的。”
她倒是处变不惊,轻描淡写地道出事实。
同时,也是在借以提醒他,做事别忘了分寸,他跟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别太过介于自己的事中,徒然造成自己的困扰。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让眼前这个男人的心臣服,他只是不甘自己不给他颜面罢了。
这样的男人,她其实也见的多了。
她不慌不忙站起身来,招来服务生要结账,服务生却告诉她,“刚才那位先生走之前已经付过了。”
她拧了拧眉,没想到这顿饭,还是让莫浩楠给付了。
看来,两顿都不够,欠他三顿了。
她起身,往外走,却一把被他给捉住了手,手腕本杰是托着孩子的,被他那力道捉的隐隐生疼,但又不能任意去甩开,怕孩子抱不稳。
她死死地看向他,目光生寒,抿唇不语,想要借以眼神逼退他。
他岂会如此善罢甘休,刚才被她讥讽一番,他满腔都是无处发泄的火,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活活凌迟泄愤,但又舍不得她轻易死去,于是,只能僵持,互相站着,她抱着孩子,他捉着她的手,男的高大俊美,女的气质淡然,还有个孩子。
在外人看来,这一家三口在闹别扭,不过倒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季璃昕不想继续跟他僵持下去了,她托着孩子的手都有些发酸了,很想调整个姿势,可是被他这么一整,她根本就不能乱动,怕摔着了孩子,他定是看出了孩子是自己的软肋,这般的要挟自己,逼自己低头。
她是一点也不想道歉,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是伤了他的男性自尊,但是那又怎样?
他的咄咄逼人,都是事出无由,她不过是出于自卫罢了。
所以,她没错。
所以,她不能低头。若是一回低了头,下一回他说不定蹭鼻子上脸了。
到时,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不是自己所期许的。
她不过是想好好将孩子抚养长大而已,为何他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包厢内,沈童看得饶有兴味,还不忘问一边的沈狐,“小狐狸,我们来打赌,你猜他们谁会先低头呢?我猜闻人。”
49三年后 第六十九章 欺负灏灏的闻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季璃昕觉得闻人臻捉住她手的那一处肌肤像有火焰掠过一般,发出灼伤的细碎感觉,在拉扯着皮肉。
她的眸中,透露出倔强跟固执。
四目交接,由电石火花到燎原大火,在空气中擦出的霹雳火光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似乎谁也不想善罢甘休。
两个人站着的是靠桌边的小道,本来小道就不怎么宽敞,如今他们拉扯,占据的范围更广了,经过的人,总要看他们一眼,或好奇,或有趣,或别的原因。
沈童有些看不过去了,“小狐狸,你说闻人这到底怎么回事,都保持这姿势十五分钟了,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枉为男人啊。”
沈狐舔了舔手中的冰激凌,“少爷,这么着急到底是真关心三少还是关心你的赌注输给我啊?”
沈狐在外人面前称沈童为先生,只有两个人相处才会称少爷,私下两人的相处还是蛮接近朋友式的,毕竟想要沈童一本正经地当个颐指气使的大少爷,难度系数大大的。
沈童被人看穿心声,不由嘿嘿奸笑两声,“小狐狸,你真是越来越得你童大爷的真传了。”
“少爷缪赞了。”
沈狐抿了抿唇,笑得阳光灿烂,心底里却将少爷给彻头彻尾给鄙视了一番,少爷本性难移,三少以前还不是很拽,现在遭报应了,少爷也会,现在捉弄三少,以后定是要被三少捉弄回来的,真不知道有啥好得意的。不过这是少爷唯一的生活乐趣,自己怎样也不能剥夺得了的。
这回赌注,哎,输了竟然要在国庆节去大街上扮圣诞老人,享受路人诡异的目光,少爷的玩闹的心思啥时能够收敛下啊。
“有动静。”
沈童眯起眼来,挑了挑眉道。
沈狐忙抬起头来,望向屏幕,确实有动静。
一个女人经过季璃昕跟闻人臻身边,这女人身子有点彪悍,季璃昕跟闻人臻只顾着对方了,没察觉有人走近。那女人撞了下季璃昕,季璃昕没防备,往前跌去,闻人臻是在她身后的,他下意识使劲往后一拉,季璃昕往前倾倒的身子往后偏移了。
闻人臻身子震了震,季璃昕抱着孩子撞入了闻人臻的怀中,冲力太大,他差点没站稳。
季璃昕吓了一跳,抱着孩子的手,都在颤抖,怕摔着了孩子,幸好没出什么事。
回过神来的两个,心有余悸,那胖女人早就趁机离开不见踪影了。
沈狐又舔了一口冰激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少爷,我赢了。”
季璃昕先动了,就算自己赢了,虽然借助的是外界的力量。
沈童瞪着他,“反了啊你,明明是那个女人的缘故,少爷我没输,我们打的赌是谁先低头,不是谁先动。”
沈童可不管,瓮声瓮气地说。
射虎无语问苍天,听了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若是少爷打的赌是季璃昕,那他肯定强词夺理说他赢的,少爷真的是越来越无耻了,耍赖这一招都派上用场了,不过自己也没肖想他会傻逼地穿个圣诞老人服在国庆节去街上客串可疑的恐怖分子。
季璃昕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还未松开她,她抬起头来瞪他,“放开我。”
她本是应该谢谢他的,毕竟因他免除了一场灾难,但是转念一想,她落到这地步,还不是因为眼前这男人?
若非他捉着自己的手不放,自己早就离开此处了,哪会被人差点撞得人仰马翻。
所以,归根究底,这冤有头债有主,她找的不是那胖女人而是闻人臻这个撒泼却伪装成正义之士的恶棍。
季璃昕的语气平淡无奇,闻人臻的眸中闪过一道光芒。
他还是松开了她,她转身便走,连头也没回一下。
他想追过去的,但又不想惹她厌烦,她不待见自己,是真的,绝不是跟别的女人一样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这一点,他还是了解季璃昕的。
在原地站了五分钟后,他还是跟着下去了。
沈童抚额叹息,“真不好玩,这样就结束了,一点也不够精彩,怎样也要来个惊天动地的深吻来吸引下人家的眼球,宣示下自己的主权吧?闻人臻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改天我得好好教上他两招,连个女人也收拾不了,这说出去可真丢我沈童的脸。”
沈狐不理会他的自怨自艾,少爷是唯恐天下不乱,三少的性子内敛,哪会轻易爆发?
少爷的期望太高了,不过若是换成少爷,这情形发生的可能性比较大。
只是少爷身边的女人没一个待的久,以前倒是有一个,在他结婚之前,跟他好了三四年,可惜最终还是分开了,分开后,少爷颓废了一阵子,学了抽烟跟喝酒,还开始了乱交生涯。
沈狐心神一凛,暗暗道,每个浪子,都曾经纯真过,这话果真不假。
闻人臻开了车过去,她还站着,抱着孩子站着,夜风有点凉,她拦不到车,风拂过,吹起她几缕飞扬的发丝。
他下车来,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命令道,“上车,这个时间段不好拦车。”
他知道自己若是跟他好好说话,她定是要违抗的,这女人跟自己作对似乎上了瘾,重逢之后,从来不掩饰她对自己的疏离跟厌恶。
他从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厌,沈童说即便自己无动于衷坐在酒吧里爱理不理,一脸冷漠,行情还会比他好,可是到了她身上,一切都行不通了。
曾经,他是太过残忍,但是他觉得她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情,但是如今要自己去承认这一点,真的很不甘。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对自己,真的是无心。
她对莫浩楠笑得花枝招展,在冷天澈旁边和谐如画,偏偏在自己面前,冷着一张脸,不给一点好脸色。
她没上车。
他皱了皱眉,不悦地道,“你跟你自己过不去也就算了,孩子跟着你受罪,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闻人臻,你在跟我讨论何为良心吗?你若还有点良心,就把车给我开走,我不想跟你站在大街上讨论这个没营养的话题。”
她挺了挺背脊,嗤笑一声道。
她看了一眼孩子,宝宝睡得很熟,还好帮他外头套的多,自己抱着的手倒是冰冰凉凉。
眼疾手快拦了一辆正经过的出租车,上了去,上去之后松了一口气,他没追来,还好。
今天她打算直接入住莫浩楠给她找的房子了,莫浩楠人真不错,还给她推荐了一个保姆,人既勤快又能干,据说是他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农村来的,家里老伴断了一条腿, 她出来找活干。
本来季璃昕不打算找没经验的,但是莫浩楠推荐的,她又不好拒绝,毕竟莫浩楠办的事效率极高又有质量,从找房子这一点就能够看出来了,若是他都看不上的,定不会推荐给自己的。
如此一想,便答应下来了,他说明天带亲戚过来让她看看再做决定。
若是看不上,就罢了。
她今天不想上闻人臻的车,有一目的就是不想暴露了自己新的住址。
若是闻人臻送自己回来,她以后少不得有麻烦。
闻人臻坐上车之后,踌躇了下,回了老宅,他早就搬出来了,但是老宅里还有自己的房间,他很少回去住。
今天老爷子给他打过电话,说叫他回去,电话里说他父亲闻人墨受伤了,具体怎样程度的伤,不详。为何受伤,似乎是跟人起了争执,那人没卖闻人家面子,老爷子是极为在乎自家面子的,少不了一番说教,想要叫自己出马去收拾那个看不起闻人家的人吧。
可惜,自己回去,只是纯粹去看下,不会插手此事的,人家没卖闻人家面子,他又不会在意,若是没卖他闻人臻面子,倒是要考虑下反击了。
一下车,陈嫂就迎了上来,说“三少,老太爷在二楼书房等你。”
在玄关处换鞋,他碰上了闻人炎,许久不见的闻人炎,听说他最近在暗地里跟闻人秦捣鬼,招兵买马来着,想要打败自己。
闻人臻唇角勾起了一抹讥笑,尽管放马过来,拖着他不难受吗?
听秘书说昨天有一份签约没签成,看来是闻人炎的杰作,那份合约可有可无,他闻人臻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就让他们自得下,免得一点复仇的动力也没。
想自己当初在他们的手下,吃了不少白眼来着,风水轮流转了,他们的兴风作浪,只能在自己眼皮底下,他们不能入主sisa了,只能靠残余势力,但是那些残余,早就苟延残喘了,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三弟最近很忙吗?爷爷三番两次念叨你,说给你打电话也不回来,架势是越来越大了,连爷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闻人臻闻言,眼角一抽,某人不是正在韬光养晦中吗?
怎么自己还未开口,他倒是破功了,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不想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韬光养晦了一年多,某人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他懒懒地回道,“我哪有大哥这么闲?我每天还要上班的,大哥这等无业游民是体会不到我的辛苦的。”
闻人炎的嘴角在抽搐,极力抑制怒气的上扬,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弟这是说哪的话?大哥也想朝九晚五来着,在家待着人的斗志都丧失了,既然三弟这么辛苦,不如我回公司帮三弟分担些,可好?”
闻人炎此刻在心底里将闻人臻骂了千百遍,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但是他先前败在他手下,不得不服输。
“原来大哥不想当无业游民吗,想上班啊,人事部最近好像是有在招聘人员的,只不过我想那岗位不太适合大哥,简直就是屈就大哥这样的人才。”
闻人臻没有立即回答闻人炎,不知究竟都在琢磨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拿余光重重地扫了他一下,然后才慢腾腾地站起来看着他说。
闻人臻的声音倒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儿,“这么说三弟是同意我回公司了?”
虽说闻人臻要自己走人事部那个面试过场,但是人事部有自己的人,若是真去了,他也不怕,闻人臻这点刁难都没,倒是会引起自己的质疑,他这般说,闻人炎也没往心里细想。
闻人臻低头扫了一眼貌似不经意地答,“大哥既然愿意,那明天去人事部报到吧,不过我真觉得那岗位不适合你。”
他特意强调了下‘岗位’两个字。
闻人臻微微一笑,笑容却没有完全进入眼底,顿了顿,“保洁人员,大哥若是觉得这岗位适合你的话,明天就来公司吧。”
闻人炎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胸腔里积郁的怒气像是夏季暴雨来临前变幻莫测的乌云,一刹那倏地凝成一团,他狂躁起来,准备发火,发现闻人臻已经往二楼走去了。
而留在原地的闻人炎,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本来还想忍一阵子再出手的,没想到闻人臻这个贱种,这般的侮辱人,也不想想他不过是一私生子。
老爷子曾经还抬举了他,瞧瞧,如今必定是后悔了,这样的私生子,一点家族荣誉感也没,一朝腾飞了,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了。
二楼书房
闻人臻礼貌性敲了三下门,“进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爷爷找我什么事?”
虽然明知了,但还是故问道。
这个老宅里,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眼前这个老人,亦然。
“去看过你爸爸没?”
老爷子一身棕色的唐装,头发花白了,但眼神却是凌厉精明的。
老爷子比闻人炎道行不知道高了多少倍,这些都跟老爷子的经历分不开,闻人炎还是过得太一帆风顺了,老爷子以前是当过兵做过上将的。
所以跟老爷子对谈,还是需要提防的。
“没,我先过来见爷爷了。”
他还是一贯的态度,冰冷不起波澜,也不带丝毫的感情,宛若自己是一台机器。
“等下过去看看你爸,怎样也说是你的亲生父亲,这世上,任何事物都可以改变,但是怎样也抹不去血缘亲情。”
老爷子说的轻描淡写。
闻人臻扯了扯嘴角,没有多言,心中对老爷子的话,还是极为不屑的。
血缘亲情?
他跟闻人墨是有血缘,但是没亲情,若是可以,他真不想跟闻人墨扯上任何一丝的关系。
成天只知道玩女人,这回八成也是因为玩女人出的事受的伤。
闻人墨从年少开始就开始过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生活了,这些年照旧,丝毫没有改变。
所以老爷子没有将公司交给闻人墨管过,闻人墨自然也乐得清静,他是有股份的,虽然不多,只有百分之十,也够他花天酒地了,有钱花,又不用去上班,他对他自个儿的生活是极为满意的。
闻人墨最爱的是谁?
是他自己。
从小到大,闻人墨抱过自己不下五次,那几次还是他那个阵子跟严可欣打得火热的时候。
每个小三都想自己被扶正,可是扶正的难度天大,即便是被扶正了,还是要面对处心积虑的小四、小五……
“我待会会过去看下他的。”
他没叫闻人墨爸爸,从五岁开始就没叫过闻人墨爸爸了。
闻人墨不当自己这个儿子存在,自然是不在意的。
不过,从自己将大哥二哥拉下台,掌控sisa之后,他开始对自己另眼相看起来了,害怕的无非是他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闻人墨的百分之十股份,自己本就没看在眼里,自然是懒得动,不过也没跟他说,任由他自个儿着急,就当欣赏跳梁小丑的表演。
“秦儿有下落了没?”
老爷子话题转的可真快,闻人臻暗道,这应该是你叫我回来的最终目的吧,借由闻人墨当幌子,借以打听自己对闻人秦的事态处置的态度跟进程。
“这个,爷爷不妨问大哥,我想他应该比我清楚。”
闻人臻不咸不淡地道。
“那孽子怎知道秦儿的下落,成天在家只知道摆弄花花草草,说的倒是好听,什么修生养性,我看他是不知进取。”
老爷子提及这,脸色就变了,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闻人墨听了挑眉,闲闲地拿眼扫了一下老爷子,“大哥不跟二哥狼狈为奸,我会放他一马,若是他硬要跟我斗,爷爷,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说完,顿了顿,“爷爷,我去看他了,晚上回去还有几份文件要审批,就不久留了,以后爷爷找我,电话里讲讲就行了,不用这般麻烦。”
完全没有去理会老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闻人臻转身,就往外头走。
自己老老实实听了他几句,就已经足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跟他周旋,撕破脸是早晚的,现在已经处于半撕破了。
自己也借机提醒过他了,别放任闻人炎撒泼,否则后果自负。
他敲闻人墨门的时候,闻人墨的妻子也在,闻人臻也不叫人,看了几眼躺在床上的闻人墨,他腿上绑着石膏,神色憔悴,倒是有了几分可怜的模样。
不过他闻人臻最缺少的是同情,看了几眼,觉得已经够了,连跟他讲话的兴致也没,直接给走人。
闻人墨其实是有些怕自己的,这一点闻人臻是知晓的,从二哥入狱之后。
自己对闻人墨爱理不理,闻人墨就算有意见,也是敢怒不敢言。
闻人墨的妻子,那个在自己的童年留下阴影的女人,一贯看自己不爽,她的亲生儿子被送入牢狱之中,自己可是功不可没,算起来,自己还是她的仇人。
自己进门,他就听到那女人的冷哼,但还是不敢太放肆,大概老爷子叮嘱过她。闻人臻关上门后,听到房间里有重物被扫落于地碎裂的声音。
某个女人在发泄,估计憋得难受死了。
当车子离开老宅,他觉得空气新鲜了不少,也隐约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
之前从公司去的斐然,没吃晚饭,又跟季璃昕僵持,回了老宅,米粒滴水未进。
他自然是不会去斐然的,看了下时间,这都晚上11点了,附近将就吃了点,就驱车回去。
不知怎的,回的是昨晚的住处。
他开车时意识处于游离状态,停车下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一点,不由拧起了眉心。
闭上眼,他不得不承认,季璃昕已经步入到了自己的生活里面,还影响颇大。
入了室内,拧了开关,发现她没回来,离开的时候那般的决绝,死硬不上自己的车,定是不会回来了。
他竟然还残存了一丝希冀,最终还是被无情的现实给抹杀了。
无情的现实?
他慢腾腾地朝着客厅的组合沙发走了过去,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来,他最近确实有些不正常了。
伸出右手的食指,按了按发酸的眉心,闭上眼睛回想在斐然的那一幕,季璃昕对莫浩楠巧笑倩兮的那一幕场景。
想到那一幕,他心里头就生出了几丝烦闷来。
嫉妒?
沈童说这是嫉妒,这真是嫉妒吗?
但是,自己为何要嫉妒呢?
嫉妒她吝啬给予自己这样灿烂的笑靥吗?
穷其一生,他估计也不会得到如此朝霞般的灿烂笑颜,她对自己,多半是有怨怼的。
从触及到她另外的一面,开始对她起了兴趣之后,她对自己的影响力也在随即骤增,每每的状况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那个冷静自持、运筹帷幄的自己,到底哪里去了?
如今的这个自己,他一点也不熟悉,太过陌生,陌生到令他无端生出一种恐慌来。
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无端地做一些令自己徒生困扰的事情来,明明自己可以远离这个女人,不管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的,为何总是主动牵绊进去。
“我找的男人即便是一个不如一个,那也跟你无关,我是将就过,当初将就了你,所以自作自受。”
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脑海中重播,将就?他自嘲地道,之于她而言,自己仅是将就的。
50三年后 第七十章 孩子
季璃昕自然是不晓得闻人臻有如此烦杂的心绪,她只图自己有个安逸的小窝就可以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保姆范菊花在莫浩楠的带领下来了,她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身上穿一身白色棉布质地的外套跟长裤,纤尘不染,虽然这一套衣服看上去洗的有些发白了,但是干净朴素,给人的印象分倒是不错。
莫浩楠为双方介绍了一下,他在这个时间段带范菊花来,季璃昕多少有点察觉到了,想必是让她展示下厨艺。
季璃昕正在盘算着如何启齿,那范菊花倒是主动问,“不知季小姐吃中饭了没?”
她问得极为礼貌诚恳,称呼自己为‘季小姐’,明知道自己手中抱着孩子,而她脸色却没有任何的鄙夷。
季璃昕内心已经认同这人了,她点了点头,“冰箱里有素材,你随便他点饭菜吧,”又冲莫浩楠道,“莫大哥,我还欠你三顿,今天你留下来吃吧,算是偿还一顿。”
范菊花应该下了,便去厨房忙碌了,这单身公寓不大,但是五脏俱全。
“璃昕,你真会算账,就这样骗去了一顿,哎,白白便宜了你啊。”
莫浩楠笑着揶揄道。
“是啊,是啊,我这人很有生意头脑的。”
她也笑着答。
“菲菲怎么还没回来?”
她想起自己真的是好久没见这朋友了,不由纳闷地问道。
莫浩楠叹了口气,沉吟片刻,答道,“这家伙都快三过家门而不入了,前阵子跟她上司出差,本该是时候要回来了,没想到那边的工厂产品出了些质量问题,便留在那边处理后续发展了,估计还要挺久才回来。说起来,我妈也老念叨着她,她在亲戚中还是挺吃香的,人缘特好,这一点我是望尘莫及,挺佩服那小丫头的。”
“菲菲现在还当月光族吗?”
其实她刚到国外那阵子也跟莫菲菲有联系的,后来大概距离离得远了,联系自然是没有在国内频繁,渐渐地,大家生活有了新的重心,就淡去了联系,最终杳无音信了。
莫菲菲以前都是倡导提前消费来着,说她是月光族还真是抬举她了,她根本就是半月光。
“她如今经济应该有好转了,都没好久没向我敲诈了。以前啊,她总是威胁我这个那个的,就为了骗点钱去花花。”
莫浩楠回想那些日子,都宛若在昨日,印象深刻着,如今那个小丫头是真的长大了,知道了节制,也许那个男人,真的是适合菲菲。他下意识里还是有点古板,觉得女人得来太容易,男人总不会太珍惜,有点为菲菲那个莽撞的丫头担心,害怕她在感情路上跌跤。
“我看你分明是乐在其中,巴不得人家敲诈你,莫大哥,你已经完蛋了。”
季璃昕取笑道。跟莫浩楠的相处,其实挺融洽的,以前不怎么熟悉,觉得他这人过于严肃,不好接近,当时他是房地产中介公司的经理。
回国后,几次三番碰上他,自己有困难他都出手帮忙,而且是义不容辞的,这自然是有菲菲的关系,但是跟他本人的真实性格,也是必然的联系的。
这年头,毕竟是个人情淡漠的世界,谁离了谁,地球还是照样转,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菲菲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颇为感慨道,又睨了一眼她怀中的奶娃娃,“以后你自然就能够体会到孩子长大的滋味了。”
“搞得菲菲是你女儿一样的,莫大哥,你怎么老喜欢把自己说的很老。”
“我的心境跟你们这一代人可有着明显的代沟。”
“得了吧你。”
“璃昕,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莫浩楠敛起神色,一本正经地问道。她叫自己帮她找保姆就知道她心中肯定有了计划,“若是找工作的话,我可以帮上点忙的,在这个声调,我还是有不少朋友的,接纳你的就业是没问题的,可以帮你找个适合你的工作,工作时间最好最弹性设置的。其实我觉得你在美国待了三年,英语水平定是不错,可以接一些翻译的单子,在家翻译也挺不错的,不用跟人打很多交道。”
“莫大哥,我找工作是想扩大下自己的交际圈,不想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对翻译,其实也没多大的兴趣。”
莫浩楠闻言,有些吃惊,没想到她找工作是为了这个。
诱惑酒吧的盈利,这些年,虽然都入了季璃昕的囊中,但她并没有动用过,都存了起来。
她在国外有打工的,或者说,从跟闻人臻结婚后到如今,她都没有再为金钱发愁过。
这些年,那套公寓卖得钱,还有些剩余。
不然,在a市这个寸土黄金的城市,自己不会毫不犹豫地买下一栋精装版的单身公寓。
酒吧,她打算让君威接手,培养他全权负责酒吧的一切事务,自己想尝试放手了。
若是有机会重新碰到宋柯,她一定会将诱惑酒吧还给他的,不是原谅不原谅,欺瞒不欺瞒的问题,而是她觉得自己对经营酒吧没有兴趣。而且,这酒吧始终不是自己的。
自从得知宋柯诈死后,她对宋柯便没了那份所谓的愧疚。
季璃昕发觉,其实自己一直没有多大的抱负,只想做个平凡的人,有着平凡的生活。
冷天澈曾跟自己提及去他的公司帮忙,原先以为是闻人臻有意针对天澈,如今自己是不打算插手了,也不会去帮忙,他们之前关系纠葛复杂,牵扯到上一辈了。
这种事情,只能靠他们自己去解决。
“那你有意向做什么工作?”
莫浩楠有些好奇。
“不知道,还在考虑中。”
她想了想,才回道,神色自然,没有丝毫的羞窘。
“璃昕,我曾觉得你这人不好接近,总是跟人隔起一屏障,如今想来,也许不是这样,只是人家对你的了解还不够深,那只是一个假象罢了,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不由失笑。
“还是不够了解,你身上藏着太多没被挖掘出来的秘密,等你坦言了,或许可能才算得上了解两个字吧?”
莫浩楠说得轻描淡写,视线掠过她怀中的孩子。
“莫大哥,我哪有这么多秘密,我觉得你才是一个秘密多的人。”
虽然莫浩楠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但是季璃昕并没有觉得要将自己的隐私告诉他的必要。
每个人心中多少有点秘密,不是吗?
“我能有什么秘密啊?”
莫浩楠脸上倒是一闪而逝过些许的错愕。
“比如说莫大哥的心上人。”
莫浩楠苦笑,“我正想要跟你告白来着,没想到倒是被你给捷足先登了一步,看来我注定是孤寡的命。”
“莫大哥,你只是在我身上找跟那个人想似的地方罢了。”
季璃昕倒是一针见血地道出事实。
“你还真是火眼金睛。”
莫浩楠涣散的思绪也开始凝聚,喃喃道,“跟你相处压力太大了,你太聪明了。这都能看出来,看来我早就暴露了目的,亏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原来你早就在欣赏我丑态了。”
“莫大哥,为何不去追回人家呢?”
“她结婚了,缘分这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可挽回,我迟到了一步,这一生注定跟那人擦肩而过。”
他这话吐出,又紧接着补充上简洁的两个字,“杯具。”
一手托着下巴,他并没有执着去回想过去,过去的心灰意冷因岁月的沉淀被冲去了不少了,他微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杯子,淡淡地问道,“璃昕,你跟闻人臻为何离婚了?”
他知道自己问的突兀,但觉得这事透露着诡异,他如今自己都被她给看穿了,也无所谓追问上一回了,反正在她面前,自己狼狈过了。
她对他这提问,倒是不惊讶,他在医院碰上过闻人臻,闻人臻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一点关联,又怎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莫浩楠应该是通过菲菲问来的,所以季璃昕没有觉得匪夷所思。
她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字的道,“他提的。”她也没隐瞒,声音里却透露出明显的陌生。
莫浩楠欲言又止,正想说些什么,范菊花已经做好了中饭了,招呼他们去吃。
莫浩楠便没继续提这话题了,这个答案,也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内,忽然之间,他绞尽脑汁也没找着安慰她的话出来,总觉得在这个时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