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他拍拍自己胸口再看看小文和容朗,“如吾辈,想被公开处刑尚且不得呢!”
小文难得赞同姚锐一次,“可不是嘛!我爸说了,别说前一百了,要是我下次月考能进年级前二百,一个月多给我三百块零花钱!”
容朗知道为什么李唯安会觉得被公开处刑。她的文科成绩,尤其是语文成绩惨不忍睹。能进前五十,是因为她所有理科科目和英语几乎全是满分。
她对文科科目的不感兴趣也表现得很直白。上这些课时不是看着窗外发呆就是在涂鸦。
说是涂鸦,容朗认为更接近于一种充满仪式感的艺术创作。
李唯安有一只深蓝色的尼龙笔袋,里面装着一套不同硬度铅笔,从最硬的6h到最软的6b各有一只。她还有一把专门用来削这些铅笔的刀。
第一次看到她这套仪式,是在一节历史课上。
下午第一节 课,教室里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情绪。
李唯安从课桌里拿出笔袋,将十几支中华铅笔按铅芯软硬程度依次排开,然后,她把一张极大的深蓝色手帕铺到腿上,选了一支铅笔,打开她那把有点厚重的钢制折叠刀,一刀一刀,仿佛在雕琢般,削铅笔。有时削了一刀之后,她还要想一想才决定下一刀落在哪里。
说实话,容朗实在分辨不出在哪里削下一刀有什么区别,但李唯安对待削铅笔这事是很认真的。
有时她削完一支后,会对着窗子把铅笔举在眼前,欣赏一会儿,面露微笑。
铅笔屑落在那张大手帕上,被她郑重地包起来,放回书桌里。
容朗从来没看到她怎么处理那些铅笔屑,想必另有一套完整的仪式。
有时她削完铅笔,欣赏之后,没画什么就把它们重新放进笔袋,似乎已经得到满足。
更多时候,她会画一些素描。
前排女生垂在颈后的马尾辫,讲台和黑板,一个男生放在脚边的雨伞,窗外日渐稀疏的花和叶子……
画这些东西时她那张大多数时候不动声色的脸上会流露出情绪。平静,快乐。似乎还有淡淡忧伤。
那时容朗尚且不知“物哀”一词,很久之后他见到这个词,眼前立即浮现出李唯安和她曾经画的那些画。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欣赏这种自得其乐的态度。
历史老师郝晓培就不能。
一天下午,她正激昂地讲法国大革命,转眼看到最后一排靠窗坐的女生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不管是巴士底狱还是断头台都漠不关心。
她在讲台上的座位表上找到这个学生的名字,“李唯安同学——你来说说,攻占巴士底狱有什么历史意义?”
李唯安站起来,茫然反问,“有什么意义?当时狱中只关押着七个犯人,一位犯的是放荡罪,两名被认定是睛神病患者,另外四名是伪造犯,没有一个是跟政治有关联的……”她又想了想,试探道,“人民解放了萨德侯爵?以他姓氏命名的sadi□□……”她说到这里自觉不妥,没再说下去。
郝老师气得脸通红,她走下讲台,收走了李唯安装铅笔的袋子、削铅笔的刀、所有她能找到的铅笔。还有那幅没画完的画。
“下课你到我办公室来!”
李唯安默然坐下,过了一会儿,她拿起一支圆珠笔开始画画。
那副画和她以往的创作都不同,由无数蓝色小圆圈和弧线构成。没有一根直线。
在一个巨大的,豪华的客厅里,天花板吊着的水晶吊灯几乎垂到地板上,墙上挂着很多有睛美画框的画,古董家具和地毯,一对小小的老夫妇拥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在这巨大而空旷客厅的一角看电视。
容朗不知道李唯安想用她的画说些什么,可他被画里那种安静的寂寞打动。
下课后,李唯安跟郝老师去了办公室。那副画被她随意丢在桌角,像她其他的课堂涂鸦一样。
他看了又看,迅速把那幅画抓起来,小心翼翼夹进一本书里。
他偷走了这副画。
很快老师们都知道了李唯安这一号学生。
这类孩子不能被简单地归类为好学生或坏学生,他们安静乖巧时,也许只是懒得和你作对。想要他们按照老师说的去做,基本不可能。他们年纪不大却早早建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人生哲学,不会被轻易动摇。
明白这些的老师会和这种学生自然地达成某种共识,互相尊重,互不干涉。
这样的孩子不会得到老师们的宠爱,当然,也不会被大多数同学喜爱。
李唯安知道这一点,但毫不在意。
她像生活在一个透明的圆球里,大家能看到她,她也能看到大家,可谁也不能进入她那个透明的圆球,当然,她也不会轻易出来。
“李唯安很有‘气场’。”小文这么评价。
一天午饭后,他们三人又盘踞在天台一角闲聊。
小文磕着瓜子,把瓜子壳扔到在姚锐铺在地上的校服上,“你们不觉得么?她有种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