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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沌之中,这个念头再次清晰浮现到她脑海中。她拒绝再想,紧紧抱住了他。

    苏哲稍微挣开她,伸手从衣服口袋里取出安全套,伊敏近乎无意识地盯着他,似乎灵魂飘出了身体,正在黑暗中冷冷看着自己放弃挣扎:呵,至少不用再忍受经期紊乱了。转眼苏哲重新抱紧了她,他的脸占据了她的视线,挡住了那个让她不安的自我注视。

    他进入她,同时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伊敏”、“伊敏”,从来没有人用这么缠绵的声音呼唤她,她的身体迎接着他的冲击,如同被潮汐冲刷下的沙滩,纯粹的感官快乐也如同潮汐般铺天盖地袭卷而来。

    原来沉沦来得这么容易。

    黎明时分,伊敏猛然惊醒,她的眼睛慢慢适应黑暗,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再加一个可能算不上陌生可也绝对说不上熟悉的男人,他睡得十分安详,英俊的面孔没有平常的淡漠,也没有经常会对她流露的调侃意味。她几乎妒忌他这种松驰到无思无虑的睡态,她猜自己可能得真的有个铁打的神经,才能继续沉入睡眠之中。

    她起身到地板上摸索自己的衣服,先摸到手里的是苏哲的衬衫,她随手拿起来披上,走到客厅。

    室内暖气充足,光线幽暗,她光着脚踩着带着凉意的地板走到客厅,窗子那里利用包暖气片的空间做出了一个略高的飘窗台,上面铺着线毯,放着靠垫,她坐上去,看着外面。此时正是天将放亮前夜色最深沉的时候,借着路灯,可以看见楼下整齐停着一辆辆的车,黑色车道两边都是很高的树,光秃秃的枝条随风轻轻摆动,稍远一点是一片空地,中间有一棵郁郁苍苍的大树,遮出老大一片阴影。

    她双手搂住自己的双腿,将脸贴在膝头上,出神地看着窗外。整个小区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据说这样的静谧适合睡眠和沉思,可惜睡眠已经抛弃了她。不知怎么的,赵启智写的那篇文章突然浮上她的心头,内容她记不清了,可是标题似乎很适合眼前的情景:寂寞的颜色。

    寂寞如果真的有颜色,应该就是这样无边无际的带点幽微光线的黑暗吧。不至于让你看不到方向,可是也不可能看清一切。当时看那篇文章时,她有点轻微的哭笑不得,因为从小到大,寂寞就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地陪伴着她,她只是习惯、接受和安于了寂寞的存在,从来不觉得主动去品味寂寞是件有意思的事。一个已经无视寂寞的人当然不能理解一个偶尔寂寞的人发生享受的感叹。

    她从来也不害怕寂寞,现在当然不能骗自己说投进这个怀抱是因为寂寞。其实在火热的拥抱、身体的缠绕、唇舌的交接后这样醒来,只会更加寂寞。可是她并不后悔。那样亲密无间的体验,心醉神迷的欢乐,果然把折磨身体的那些喧嚣挣扎给抚平了,她想,这是值得的。

    天边渐渐透出一点微光,苏哲穿着睡衣从卧室走出来,走到她身后抱住她, “我喜欢你穿我衬衫的样子。”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颈项,拔开她的头发,吻她的脖子,“对不起,伊敏,我想我大概毁了你谈一场幼稚校园恋爱的可能了。”

    “我都大三了,再想幼稚,也太晚了。”伊敏脑海掠过赵启智满是震惊的脸,自嘲地笑,回身伏到他胸前,他看着清瘦,其实身体还是结实的,她将脸贴在他颈下,“好象不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她的确怀疑自己有谈幼稚恋爱的能力。

    苏哲也笑了,抚摩她乌黑的头发:“你让我失控了,我本来想和你慢慢来,从看星星开始,一点点体会恋爱的乐趣,给你一个完美的体验。”

    “偶尔试下失控的感觉并不坏。”她喃喃地说,呼吸软软喷在他胸前的皮肤上。“至于完美,我不知道,已经很接近了吧。”

    他把她抱起来一点,吻她的唇,她的唇和她的呼吸一样柔软,她的头发从两侧披拂下来,垂到他的脸上身上。他捏住她的一缕头发,缠绕在自己手指上,也是软软的柔滑,手指轻轻一扯动,发丝就从指间脱开了再纷纷散落下来。他顺着颈项吻下去,用力吮吸,然后咬住她的锁骨,她痛得微微瑟缩了一下,但他的胳膊牢牢搂着她让她无法退避。他的舌尖轻轻舔过刚刚咬过地方,慢慢向下,一点点啃噬着她。她的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头发里,呻吟出支离破碎的声音,同时抓住头发,再放松,再抓住。

    第 21 章

    伊敏再次睁开眼睛时,床上只剩她一人了。她拿起表看看时间,不禁苦笑,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基本上她没试过在床上睡到这个时间。她的衣服整齐搭在一把藤制的摇椅上,她下床,拿起衣服走进和卧室相连的卫生间,里面面积不大,但装修十分简洁紧凑,全套白色的卫浴设施,面盆上放着没开封的牙刷,毛巾架上叠放着大叠白色的毛巾。她快速洗了个澡,对着镜子穿衣时,发现脖子上添了两个触目的红痕,伸手抚一下,微微有点痛意,幸好是冬天,穿的高领毛衣可以遮住。

    她穿好衣服,拎着羽绒服走出卧室,苏哲已经穿得整整齐齐,背向她立在半开的窗边接电话。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客厅,可是空间比一般公寓房子来得高许多,天花板上悬着木质的吊扇,地上铺的柚木地板,深色的家具通通不是时尚的样式,米色的窗帘和宽大的咖啡色沙发颜色略为黯淡,看得出都有些年头了,装修也看着有些陈旧,但全透着让人舒服的居家气氛。

    苏哲讲完电话回过身,正看到伊敏,目光清澈,神情平静,半湿的头发披在肩上。他走过来抱住她:“真能睡呀,看你睡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叫醒你,饿了吧?我带你出去吃饭。”

    他接过她手里的羽绒服给她穿上,两人下楼后,伊敏才看清这是个不算大的小区,一栋栋五层的楼房,楼间距说不上大,楼房看外观和苏哲家室内一样都有些陈旧不起眼了,但楼与楼之间大树丛生,树冠都高过了五层楼顶,中间还有一个打理得很好的小片草坪,正中是一棵参天的大树,下面正当冬季仍然绿草茵茵,市区中心有这样近乎奢侈的绿化环境就让人瞠目,更别说停着的车也多得出奇。苏哲开车驶出大院,院外也是一条安静的林荫大道,路上行人稀少,车辆全是一掠而过,只有清洁工人在埋头清扫着人行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虽然正是冬季,树枝光秃秃的,也可以想见到了夏天树叶时这条路一定是浓荫蔽日。拐出这条路,街道突然变得喧哗,仿佛魔术般回到了尘世。

    苏哲将车开到了一家小小的餐馆,还没到吃饭高峰时间,里面只有他们这一桌,点了几个菜,很快就上齐了,两人随意吃完。他开车送她回学校,没开音响也没开空调,将车窗降下一点,冬日冷冽的寒风吹进车内,两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后悔吗?这么沉默。”

    “追悔已经发生了的事吗?”伊敏微笑,“不,何况我不认为我有追悔的理由。”

    苏哲将车开到路边:“去那边给你买个手机,方便联络一些,怎么样?”

    伊敏摇头:“不,别买,我不接受随传随到的。而且这学期我连家教也不接了,平时可能真的没空,如果找我的话,周六打宿舍电话吧。”

    苏哲也笑了,重新发动车子:“你甚至连我的号码都不打算要,好吧,我猜我要等你主动找我,可能会白等,那么至少不要不接我电话。我多少年没往女生宿舍打电话了,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伊敏回到自己宿舍,宿舍里只有罗音、陈媛媛在。陈媛媛觉得自己的爱情哀悼期应该结束了。她用零食安慰自己失恋的心,结果短时间内长了近四公斤肉,原本就有点肉肉的脸不可避免成了同学戏称的小包子。痛定思痛后,她觉得这样牺牲姿色给爱情殉葬相当相当的不值得,这会正和一向吃什么也不长肉的罗音探讨饮食结构问题。

    “你吃的全是高脂肪的东西,还嗜好垃圾食品,喜欢甜食,也不爱运动,为什么你就不胖?”

    “天赋,神奇的天赋。”罗音大言不惭地说。

    陈媛媛很不甘心地瞪她,看到伊敏进来,嘴一向动得比大脑快的她顺口说:“邵伊敏,你一夜未归呀。”

    “你在等我吗?”邵伊敏心平气和的一句话说得她哑口无言。

    罗音暗暗好笑,可能宿舍里也只有她觉得邵伊敏看着随和,其实有很不好招惹的一面。她自认为当个作家自己的观察力也许嫌不够,可是比一般人还是要强一点的:“哎,陈媛媛,我觉得你少吃点薯片很重要,这种油炸的东西好象特长脂肪。”

    “好吧薯片,永别了。”陈媛媛有个好处就是从不记仇,马上又专注到自己的减肥计划上来了,拽出一袋还没开封的薯片丢给罗音,“送你吃了。”

    罗音不客气撕开包装大吃起来,还递向坐桌边整理书包的邵伊敏。伊敏笑着摇头,她一向对零食没嗜好。

    “拜托你不要吃这么响好不好,这样咔嚓咔嚓的声音太剌激人了。”陈媛媛平常自己吃得开心时,完全不理会别人对这声音的反感,现在真受不了自己的薯片在别人嘴里响得如此欢快。可是罗音根本不理睬她,变本加厉地咀嚼着,她忍无可忍,捂上耳朵跑出了宿舍。罗音笑得倒在床上。

    宿舍电话响了,罗音连忙对离得较近的伊敏说:“要是韩伟国找我,就说我不在。”

    邵伊敏点头拎起话筒,还真是韩伟国。

    “不好意思,罗音不在。”她点头,“我不知道她怎么没开手机,大概没电了吧。嗯,好,看到她我会告诉她的,再见。”

    罗音为了方便在报社实习,在家里的赞助下咬牙买了手机,这会手机正关着躺在枕边。

    “他叫你晚上别迟到。”伊敏一点好奇心不带地简捷转告,继续理书。

    罗音长叹一声,连吃薯片的心都没了。

    “邵伊敏,要怎么说才能拒绝一个人,又不伤他的自尊心。”罗音的确诚心求教。因为昨天她在文学社活动上见到了赵启智,他明摆着看上去彻底对邵伊敏断了想法,可是提到她,居然还微微一笑,神情仍然带了点温柔和惆怅,那个表情迷死了小师妹宋黎,也让罗音对自己的室友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伊敏没想到会有人跟自己讨教这,换个人她也许会笑笑不理会,但她一向喜欢罗音,想了想说:“我没拒绝别人的经验呀,不过我想坦诚很重要吧。”

    这种隔靴搔痒式的回答让罗音只好挫败地再次长叹了:“我说不出口我不喜欢他,他人那么好。”

    “当然你是喜欢他的,做为同学、朋友。可是这种喜欢和爱不一样,大家都还年轻,没必要急着决定未来,不妨先做为普通朋友来相处,给双方时间空间,如果能找到爱的感觉再说。”

    罗音唰地一下坐起来,直盯着伊敏,伊敏吓一跳:“如果你觉得这说法不妥……”

    “太妥了,邵伊敏。为什么这些话被你一说就显得很有说服力?我其实也想说这个意思,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才算完整又善良。对着他那么真诚的表情,我就有罪恶感,怎么也说不出来我喜欢你,可我不爱你。”

    伊敏苦笑,她不觉得自己顺口就能说出这些话算是一种才能:“如果实在确定自己没有感觉,也许直接的拒绝也是一种善良吧。”她把书码好,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我去图书馆了,再见。”

    赵启智接了个帮教授编书的活,也往图书馆走去,路上碰到闲逛的师妹陈媛媛,她当然是老实不客气跟师兄汇报了邵伊敏的一夜未归。好在早有了心理准备,赵启智只干笑两声:“好象和我没什么关系呀。”他的演技还算成功,加上平时也没在她们宿舍楼下过多出没。陈媛媛想,大概这位赵师兄先前只是一时意动,也真没对那个在她看来冷淡得有点生人勿近的室友用心,于是只耸下肩,走了。

    看到正在图书馆凝神看书的伊敏,赵启智心情着实复杂。他另找了个位置做自己的功课,两个小时后,头晕眼花了,起身走动一下,发现邵伊敏和往常一样,几乎坐姿都没什么变化地还在那里。头一次他在自习室去坐到她身边,见她对着本专业书如此专注时,简直有点吃惊,后来就不得不钦佩她这种完全的投入了。

    伊敏觉得有些身体僵硬了,她摘下耳机,合上眼睛休息一下,揉着自己的脖子,重新睁开眼睛时正好看到他,微笑点头打个招呼,然后从书包里取出另一本书,继续看着。以后赵启智又要写论文又要找编书的资料,两人经常会在自习室或者图书馆碰面,通常都会简单打个招呼,坐一块各忙各的。赵启智有时疑惑,觉得这样作息的女生实在不象处于恋爱状态,可是他又提醒自己,有过一夜不归经历的女孩子,什么状态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眼下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