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面前,二话不说,大手左右一挥,便是两个耳光。
清脆,悦耳,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我差一点就叫起好来。
你干嘛?怎么打人?
旁边,另一个男孩站起来,似乎要管这一场闲事。
梅妈妈转过脸去,眼神如刀子一样割在对方身上,无关的人,给我滚远一点儿,我梅妈妈要教训的人,还没人敢拦着!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躲远了,只剩下被打的那个男孩,抬起头,硬撑出一副不屈的面容。
长得好,是你的资本,用对了地方,没人拦着你飞黄腾达,可我今天提醒你一句,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弯路,死路,走错一步,当心灰飞烟灭。
梅妈妈说完,转过身,突然就冲我笑了笑,走吧,热闹散了,咱们喝酒去。
第五节
怎么还有心思喝酒?胆战心惊。
虽然,几个耳光在我的生命里,还不算什么大事,但平时抄写佛经的梅妈妈突然发起威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你不问我?
不问。我说。
吓坏了?
没有。我又说。
梅妈妈笑了起来,递给我一杯酒,此时,我才发现与梅妈妈相识半年有余,却从没好好打量过她。虽然丰腴,但那眉眼,那嘴角,分明就是个韵味十足的女人。
你上次不是问我,那个史蒂夫,跟我什么关系?
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还是个瘦子,杨柳一样的腰肢,走起路来,恨不得游成一条蛇。
没想跟他怎么样,只是一个客人,偶尔来我唱歌的酒吧喝上几杯。
他看不上我,觉得我像个女人,我对他也没什么兴趣,顶多就是个公务员,手里能有什么钱?
后来,不知怎么就聊了两句,他跟我说,我们场子里有个男孩,把他给骗了。
两个人,交易归交易,骗人就是坏了规矩。
也不知怎么,就想替他出一口气,谁知道,力气用得太大,竟把那个婊子伤成了残废。
我跟他说,这件事儿,是我自愿,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却假惺惺地答应我,等我从监狱出来,陪我过平淡日子。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也的确难熬,一个人被关在里面,外头有个寄托,也能有个盼头。
就这样,他成了我的盼头。
可是,等我从监狱出来,他却告诉我,他结婚了。
也是伤心了一阵子吧,加上监狱里没有好吃食,那半年光景,饿鬼一样大吃大喝,结果,就成了现在这副肥胖的德行。
问过自己,那一段,算是什么?
佛经里都没有答案……
本来以为,这个人就这么忘了,如过眼云烟,去年夏天,却又跑了来,一见我,就丢给我一张离婚证书。
你说是不是有病?
好像这些年来,我就在等那张证书一样。
让他走,又不想太过决绝,太决绝,反而让他以为我在乎。
索性就这样过下去,他要来,就跟别人一样来,想要玩,我也可以给他介绍几个,就是以前的事,一句别提。
提了,马上滚。
萧晓,你还年轻,有的珍惜,就好好珍惜,等到了我这个时候,什么都来不及。
不知是否错觉,梅妈妈讲完这些,眼角似乎闪过光亮。
不敢看,怕这一看,两个人都难过起来。
傍晚时分,酒吧里陆续来了些人,我看到梅妈妈露出厌烦的神色,便赶紧说,咱们走吧,换个地方,透透气。
算了,我一个人走,身边总有人陪,不好。
梅妈妈说完,站起身,也不管我,径直朝门口走去,他的背影,已不是刚才打架时那样霸气,而是带着几分落寞。
是啊,总有人陪,不好,待没人陪的时候,要跟谁去娇气?
梅妈妈走后,一个人,又在酒吧坐了一会儿,打开交友软件,刚好有个人上来打招呼,便聊了两句。
约见面,没太大兴趣,对方回了一句,装什么逼?
被这样恼羞成怒地骂上几句,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也不介意。
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酒,脸开始发烫,这时光,却像是最好的时光,眯着眼,想把眼前的光景都看了去,又有一些舍不得,就这样吧,看腻了,下次再看什么?
晃晃悠悠,往门口走,一对身影,刚好撞了过来。
年轻的那个,并不认识,老的那个,倒是见过几次,最后一次,是在远昊浩家里面,当时,两个人何等恩爱。
原来,远昊浩也不是谁的唯一,说白了,我们都一样。
与老林擦身而过,假装并不认得,出得门来,却突然笑出了声,这世界太小,到最后,会不会谁跟谁都搞过了呢?
第六节
回家,躺在床上,随手翻书。
书架上还是有几本书的,大约都是小说,偶尔翻翻,也能在别人的故事里面找一点悲喜。
老顾说,次来你这儿,就是被这些书吸引了。
你们这个年纪,还会看书的,没有几个。
少嘲笑我,只是装装样子。
不愿意被人看透,即便有一点真实的影子,也想藏了起来。在这世界,真实,总是会吃一点亏的。
我和老顾在一家素菜馆吃饭,老顾点了几个菜,把菜单递到我面前。
摇了摇手,表示随便。
这种时候,喜欢保持沉默,反正只是一顿饭,吃些什么,要吃多久,又有什么关系?
过一会儿,有新客人进来,从我们这一桌经过,长衫布鞋,倒是跟这家菜馆的风格很是搭配。
老顾,多久没见你了,还以为你红尘颠倒,早忘了这里的清静。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与老顾搭话,话虽是对老顾说,眼神却飘到我这一边。
不太好,这种场合,我的存在,会让老顾尴尬。
叔叔,你们先聊,我到外面接个电话。
站起来,冲中年男子礼貌点头。
这一下,该尴尬的反而是他了……什么思想?两个男人吃饭,就不能是亲属?非要想到那里去!
待我回来,老顾冲我傻笑,这辈子见过最机灵,除了你,找不到第二个。
少嘲笑我,只是装装样子。
又是这句。
我知道,越是如此,老顾越会觉得我这个人有些意思,而我要把老顾绑在身边,靠的不就是这一些些意思吗?
翻书,直到凌晨,刚有困意,手机响。
快来,这里的派对热闹死了,差点儿忘了叫你。
远昊浩在电话里语气兴奋,隔着电话,似乎都能闻到酒气。
算了,你们玩,我有派对恐惧症,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装模作样,老顾在这儿,你放心?
什么?这么晚,老顾不在家陪太太,怎么会跑去远昊浩那里疯闹?这一下,想不去都不行了,心里头,似乎有些愤怒,但不明确,要亲眼见了再说。
五分钟,洗澡,换衣,还特意喷了老顾送我的香水。
可算来了,管管你家老顾,疯成什么样子?
远昊浩拉着我的手,亲如姐妹。
我知道,这一刻他有多么开心。就算不是他,有任何一个人抢走老顾,对他来说,都值得会心一笑。
客厅里,音乐声很吵,长条沙发,老顾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左左右右,几个鲜嫩妖精,恨不得把老顾当成唐僧吃掉。
你约的他?
转过头,问了远昊浩一句。
萧晓,这次你可不能怪我,都是老顾,总问我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不想着他,就像故意疏远了一样。
你可别对我瞪眼,问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怎么就让人家的心,平白无故跑了?
幸灾乐祸,这样的事,我也不是没有干过。
脑海中,转过几个念头。
要么,就装大度,加入战局,玩起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要么,就撒起泼来,风生水起地大闹一场,也算是宣布个主权。
然而,几个念头过后,却突然悲伤起来,这一次,用这样的伎俩,下一次,再换那样的伎俩,哪里是个尽头?
你们玩,我先走了,你想要老顾,给你,玩过了,也不用还我。
都是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你的得意,我懂。
说完,轻轻抱了抱远昊浩,转身,往门外走。
远昊浩似乎没有想到我的反应会是如此,站在原地,直到我出门,都没有再说出话来。
一个战士,最讨厌的不是战败,而是还没有开战,对方就宣布了投降。
没错,我就是投降了,从远昊浩家到我家,只隔了两栋楼的距离,夜色中,不知为何,竟觉得一身轻松。
我们常常以为,人生,就是一场战役,无论输赢,都要严阵以待,保持警惕。可是,没有人想过,只要转个身,就能离开战场,至于背后的硝烟,又与我们何干?
第七节
午夜,一个人躺在床上,电话又响。
这一次,是陌生号码,接起来,女人的声音,听第二句,才觉得熟悉。
别瞒我,老顾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顾太太,怎么会晓得我的电话?老顾消失,又怎么会时间打到我这里来?
沉默,需要思考,其实也想不出个头绪,只希望运气好,能等来她下一句。
果然,她沉不住气,又说,老顾告诉我,今晚会住在你那儿,在你那儿,我当然不会乱想,只是,怕他拿你做幌子,不知道去何处鬼混,想来想去,还是问一下,问了,总算是放心。
原来如此,这一说,便不怕了,顾念旧情,帮老顾撒一个谎,没什么大不了,何况,选择在此间落井下石,对我也无甚好处。
老顾睡了,聊画,聊得累,你要叫他,我这就把他推醒。
博弈,就赌一把顾太太不舍得要我叫醒老顾,不然,这一个谎话,轻易拆穿。
那倒不用,强子,我相信你不会对我说谎。
强子,多陌生的一个名字,这名字,竟属于我,在老顾的世界,我便是以强子的身份出现,从来都不是我自己。
这样想想,反而解脱。
挂掉电话,松一口气,睡不着,去厨房拿酒。
刚倒上,竟有人敲门。
这个顾太太,该不会如此阴险,来一招黄雀在后?
猫眼里,一头乱发,光从发丝,便可判断是老顾。
这一会儿,不玩个尽兴?来我这里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