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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来一封信,信的旁边,放一把刀。
想给人打个电话,想来想去,都是别人有求于我,轮到我求别人,自己都不习惯,索性算了。
第三天,再没有信,睡一觉醒来,发现缸里的鱼死了一条。
你说,它这不就是替我死的?
一条人命,和一条鱼命,也没什么贵贱之分,说到底,人还是自私,自己好好的,管其他生命是死是活。
厚葬,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
梅妈妈说的事,听起来轻描淡写,细想,却甚是恐怖。
在京城,一个人生活,就算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也要等到尸体发臭那天,才有人察觉。相比之下,倒是那条红色金鱼,得更多关爱。
这么说,不是更该让史蒂夫回来陪你?
多一个人,总算多个照应。
听完我的提议,梅妈妈并未反对,只是转过头,无声地往窗外看去……
回家路上,心想着,要把梅妈妈的事跟史蒂夫说,换做以前,梅妈妈强硬,总找不到缺口,如今,正好是个契机。
躺在床上,听钥匙开门声音,不一会儿,史蒂夫从外面进来,正要与他说话,史蒂夫却先开口。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那天看电视,你不是嚷着要吃爆米花?还非说芳草地那家,奶油味最好。趁收工早,特意过去买了给你,尝尝,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
史蒂夫把一桶爆米花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那张温和的脸,不知为何,想说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了。
第二十节
次日,与老顾在798的一家咖啡馆碰面,不知怎么,就聊起史蒂夫。
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在乎。
喝一口橘子水,戒了咖啡,怕自己清醒的时候太多。
老顾突然抓过我的手,也不管旁人有怎样的目光,问我,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你才会开心?
这问题,问得像个孩子。
人活到某个年纪,就会发现,所有情绪,都与别人无关,太在乎别人,反而是让别人为难。
我不知道,本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
明天,又或是再远一些,会是怎样,想不明白。总听人说,要活在此刻,活在这一秒,可这一秒我还没来及想要怎么活,就过去了。
老顾,你比我活得久,能不能告诉我,在我这个年纪,你是怎样度日?
问老顾,眼神真诚。
我们已是许久没有这样贴近地说话,虽常碰面,可除了莋爱,只蜻蜓点水一般的交流。
当然,离得远些,彼此都安全。
可这样的安全,到底有何意义?
老顾依然抓着我的手,似乎抓得更紧了一些。
那时候,我不过是个骗子。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辜负了一个等我多年的人。
其实,也是可以不结婚的,我跟你说过,我的父亲并不长寿,而我的母亲改嫁以后,只要我定期给她存款就好,至于我过怎样的生活,她从不过问。
可那一阵子,就是慌了,也不知道心里哪来那么多鬼使神差的念头,做画家,所谓艺术家,本就越脱离人间烟火越好。
那个人也跟我说,大不了,两个人去国外结婚,逍遥自在。
可能我骨子里还是懦弱吧,总想着,两个男人,最后能怎么样呢?到老的那一天,又能怎么样呢?
萧晓,你现在的迷茫,我都懂,可我不想给你指路。
那天,把你叫到家里,介绍给沈小萍,你们刚走,我就开始后悔。
我哪里是在替你着想,为你谋一条出路,说到底,我只是不确定自己能跟你这样好上多久,如果你有了别的路走,到最后,我也不至于太过内疚。
我辜负过一个人,这辈子,不想再辜负一个。
可是,人不就是这样吗?设定了那么多美好,回到现实,又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老顾说完,抓着我的手,慢慢松了。
我的确有些生气,却不是因为他对我不够坦诚,恰恰是,气恼他对我太过坦诚。
两个人,稀里糊涂一点不好吗?
你动你的小心思,我打我的小算盘,非要把亲吻和拥抱全部拆穿,有多难看。
老顾,你信不信,我心里有别人了?
不知怎么,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边说,边察看老顾的脸色。
我是希望他说信吗?
若他坚定地说不相信,我又会不会欢喜?
结果,老顾并没有说话,低下头,用手指蘸着杯子里的咖啡,在木质的桌上写字。
我刚要去看,老顾却拿起一张纸,把桌上的水渍擦掉了。
故弄玄虚,反而让我生出无限好奇。
骗你的,除了你,我的生活里再没别人。
这一句,倒像是画蛇添足,反而变得没那么可信了。
回家,史蒂夫还没有回来,收到一条微信,是梅妈妈发的,萧晓,我又收到第三封恐吓信了。
梅妈妈甚少主动与我联系,这一次,肯定是真的怕了。
而他把这件事告诉我,就是想让我做传话筒,再传给史蒂夫吧。
再强大无比的梅妈妈,到最后,也有虚弱的时候。我想起昨天晚上,与史蒂夫两人坐在被子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吃爆米花。
史蒂夫拿起一颗爆米花,特别自然地塞到我的嘴巴,看着看着,我的头就靠上了他的肩膀。
这样美好而又平淡的日子,若我把梅妈妈有危险的消息告知史蒂夫,就不会再有了吧。
想到此,心里竟一阵莫名的恐慌。
我当然不是真爱史蒂夫,甚至是否真爱老顾,自己也搞不清楚。
可此时此刻,我却清晰地感到,自己对这种生活状态的依赖,总有一天,我会把史蒂夫还给梅妈妈,晚一些还,也没有关系吧。
拿起手机,把梅妈妈的那条微信删掉,去厨房为史蒂夫准备晚餐。
我又怎么会想到,当晚,就在我假装做了个噩梦,借机躲在史蒂夫怀里寻求温暖的时候,梅妈妈出了意外,再没有哪一条金鱼,牺牲自己为梅妈妈挡灾。
我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梅妈妈被捅了三刀,至今未醒。
(第二季完)
全民出轨(第三季)
节
萧晓,你真爱过谁吗?
史蒂夫把我抱在怀里,嘴巴贴近我的耳朵。
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尽管昨天晚上,史蒂夫进入了我的身体,我仍当作他只是需要一点安慰,那一刻,就算不是我,换了别人,他也会如此。
这样说来,是真的对不起梅妈妈了吧。
两个人,却不知哪儿来的默契,在彼此面前,梅妈妈三个字,绝口不提。好像我们各自有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面,有梅妈妈的存在,而我们两个在一起的世界,又是另外一个空间。
我说爱你,你信吗?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样的我,并非真的我,一如在老顾面前的我,也并非真的我。好像,我有很多个化身,面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分身。
用得久了,自然谙熟,但真正的我在哪,我自己也懒得去想了。
你如果说,我就信,你会说吗?
竟然逼问了我一句,我感觉心脏的某一部分颤动了一下,并不是疼,只是惊慌。
算了,你饿吗?我去给你煮碗面。
蜻蜓点水,并没有真的为难我。
我把头靠在大红色的枕头上,看着史蒂夫,只穿一条白色内裤,起身,往厨房走去。
不用!
这两个字,是昨天晚上,史蒂夫进入我之前说的。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刚好要洗内裤,卫生间,看到一条白色内裤,史蒂夫早上换下来,大约是太匆忙,忘在那里。
举手之劳,洗一条,洗两条,不是一样?
可是,史蒂夫几乎尖叫。
不用!
从我手里把内裤抢了过去。
怎么了?
我问。
没事,我自己来。
一条内裤,有没有必要这般大惊小怪?难道,我为你洗了一条内裤,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扯不清楚?
吃面吧,过一会儿,就不好吃。
史蒂夫端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从厨房走出,打断我的思路。
他始终低着头,似乎不敢看我。
我下床,走到桌子旁边,边吃面条,边问他,今天打算穿什么,配哪条领带。
不用,我自己来。
自己来连爱都做了,反而生分起来,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实在莫名其妙。
随他去,面条吃一半,听到关门的声音,连一句“我走了”都没有说。
三步两步冲到落地窗前,刚好看到史蒂夫走出单元门,走了不到十几步的样子,突然回头,朝楼上看了过来。
他会看到我吗?这一刻,我需要向他招手吗?
转过身,拿起手机,给姓刘的护士打了个电话,问她梅妈妈的情况。
两天前,我去医院看过梅妈妈一次。
刚度过危险期,巨大的身体,瘫软在病床上,想张口,试了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我和他说了,他最近忙,过一阵子会来看你。
你别怪他,刚上班,难免要尽责一些。
知道梅妈妈想问什么,只是她受伤的事,其实我一个字都没有跟史蒂夫提过。
如果说谎话,会受到神的惩罚,恐怕,我早已经死过千次万次。
梅妈妈听完我说的话,眼神暗淡下去,过一会儿,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他是需要史蒂夫的吧。
我转过头,不再看梅妈妈。
跟自己说,反正梅妈妈坚强惯了,这一次,就算没有史蒂夫,肯定也能撑过来。
这样说完,心里好受多了。
第二节
我坐在梅妈妈床边,剥一颗橘子。
梅妈妈冲我摆了摆手,不吃,我便把剥好的橘子,放进自己嘴巴。
是你不吃的,所以我才吃。
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了一句,人有时候,就要靠这抖机灵一样的心里暗示,才会获得一点莫须有的平静。
对了,你睡着的时候,警察来过,谁那么丧心病狂,差点儿要了你的命?
这一次,梅妈妈没有摆手,而是摇了摇头。
是不想回忆了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