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走进了我的房间，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侧了个身，看着小唐一脸无辜懵懂的样子。

    嫉妒，甚至是愤恨。

    那样无辜而又纯真的眼神，我以前没拥有过，以后也不会再有。

    方军告诉我，他爱小唐，不是玩玩的那种，而是真的爱。

    我不想拆穿他，毕竟在爱情这件事里，真或假，有时候自己都难以分辨。

    想起一个月前，深夜，我拖着行李，敲响了方军的门。

    萧晓，你这是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会？

    方军开门，用错愕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很累，让我进去，我想睡觉。

    不愿意回答方军的任何问题，事实上，方军也并不是真的有兴趣知道。

    可是我家里还有别人

    方军就站在门口，拦住了我是有多狠心，明明看到我狼狈如此，还做出了将我拒之门外的架势。

    我知道你家里有人，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把我当空气就好。

    别忘了，你以前在我这里拿过多少钱，别逼我跟你要账。

    在往方军家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各种对策，不管怎样，就算是耍赖，我也要赖在这里，毕竟，除了方军这儿，我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方军还想拦我，躲在我怀里的小丽，却突然疯了一样挣脱开，跳到地上，迅速从门缝溜进了客厅。这里是它曾经的家，终于回家，如此激动也算正常。

    就这样，我在方军这里住了下来，就睡在叶子曾经睡过的床上。

    而方军和小唐，则搬去了客房，好像他们才是客人一样。

    那个包你喜欢吗？

    我指着枕头旁边，一款黑色钱包，那几乎是我仅有的一件，还算值钱的家当。

    看上去挺好的，一定很贵吧？

    小唐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包，好像害怕似的，很快，又把眼神挪开了。

    送你了，拿去吧。

    直接把钱包丢到小唐的怀里，然后，看着小唐一阵慌乱。

    这孩子，应该不是在演戏，这么小的年纪，不可能有如此滴水不露的演技。

    谢谢萧哥，这个包，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对了，一会儿帮我做一件事，很简单的，你一定可以做到。

    小唐看着我，眼睛里面都是困惑，大概在他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可怕的魔鬼，我要他做的事，不知道会有多邪恶。

    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一会儿，家里会来个客人，你就躲在房间里，从门缝帮我们拍几张照片，就这么简单。

    小唐好像还是不解，但我已经懒得再跟他废话。

    起身，去浴室冲澡，用小剪刀，把胡子修剪了一下，最后，还借用了小唐放在架子上的香水。

    再过一会儿，人就来了，那个人，会看到一个全新的我，一个全新的萧晓。

    我积攒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已经等不及，要对他说了。

    第二节

    下午三点，有人敲门。

    我从午睡中醒来，小唐就站在我的卧室门口，用眼神问我，要不要他去开门？

    没你的事儿，回自己房间，把门关上。

    对了，别忘了我交代你的。

    小唐如宠物一般，乖乖回到他和方军所住的房间，我看了一眼镜子，脸上颓废的气息仍在，下床，不紧不慢走到客厅开门。

    一个月未见，秦奋还是老样子，只是黑眼圈，似乎又深了些，应是最近睡得不好。

    外边一定很冷，快进来，喝杯热水。

    说完，不等秦奋回复，自顾自走到电视柜旁边的饮水机前，给秦奋倒了一杯温水。

    坐吧，姐妹上班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没什么拘束的。

    前几日，秦奋在微信里问我，最近过得好吗？住在哪里？为什么一直都不理我？

    我便跟他说了叶子。

    当年，我们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听过叶子的，所以，也就没有多问。

    你的脸还疼吗？

    秦奋坐下来，目光一直停留在我受伤的位置。

    还是吃了一惊吧，从一个皮肤柔软光滑的小婊子，变成了满脸胡子的沧桑大叔，不过月余，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

    假装对那道伤疤毫不在意，但又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萧晓，我这次来，就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不管怎么样，冯乾都不该那样伤害你我知道，你完全可以报警的，但你没有，是因为我，对不对？

    这些日子以来，我每晚睡在那个人的身边，看着他熟悉的脸，总觉得特别陌生。

    真的，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一直都以为，他性格特别温顺，平时连骂人都不会，他怎么可能还拿刀

    秦奋说到激动处，声音越来越高，我看着他，按照计划，依然不动声色。

    事实上，那天在医院里，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要报警呢？

    但就算我报警了又能怎么样？我又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故意伤人罪所能得到的刑罚，并不足以让我解恨。

    我要做的，是从精神上摧残冯乾，如果不能让他痛不欲生，我还有什么资格在这座城市继续生活下去。

    所以，当秦奋把手机里的录音放给我听的时候，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离开医院，回到秦奋的住处，收拾行李，打包，只在临行前，帮秦奋倒了一杯温水，就像当年时常为他做的那样，递到他的手里面。

    萧晓，你难道就一句都不想跟我解释吗？

    秦奋握住杯子的手，一直颤抖。

    然而，我就像心死了一般，冲秦奋深情地望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知道，在那一刻，如果我真的辩解，或许秦奋也能相信个几分。

    但我就是要让他记住我从他家离开时，沉默着，深情而又绝望的眼神。

    我要让他有一天突然想要寻求真相时，再回忆起那一刻，从内心深处涌出深深的，无法愈合的内疚。

    消失，对我和冯乾之间的事，不做任何辩驳，对于我说过的那些过分的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就想赌一把，看秦奋会不会终于忍不住，主动跟我联络。

    当他带着一个问号每天跟冯乾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一定会想，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冯乾给他描述的所有状况，是否就是全部真相？

    只要他喝了我最后给他倒的那杯水，只要他还记得我最后留给他的那个眼神，他就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跟冯乾过平淡的日子。

    果然，一个礼拜后，他给我发了条微信。

    没有回复。

    又过了一个礼拜，发来第二条。

    还是没有回复。

    直到第三个礼拜，才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我现在借住在叶子这里，一切都很好，他提出要来看我，我搪塞几句，才算答应了。

    秦奋，你干嘛还要来找我呢？我明明已经躲得远远的了，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你知道吗？我要对自己多狠心，才能对冯乾说出那番我是在利用你的话来我看着你们两个过得很好，不想打扰你们我以为，只要我能骗了冯乾，就也能骗过自己，再也不想你可是，你他妈地又跑来找我干什么？！

    我坐在沙发的一角，突然哭了起来，仿佛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隐忍，还有对秦奋重新燃起的爱，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出来。

    那天，你让我给你一个解释你要我怎么说呢？难道我要告诉你，在冯乾录下我那番话之前，冯乾自己说了什么吗？我已经伤害过你一次了，我不想让冯乾再伤害你一次，毕竟，你已经有过一段跟我在一起不堪的感情，我不想让你发现，现在拥有的这段，还是那么不堪，你明白吗？！

    声嘶力竭，所有的表演一气呵成，没有任何漏洞。

    我含着泪，用余光瞄了一眼秦奋，他的嘴角抽动，显然，已经不知不觉，走进了我设的这个局

    第三节

    累吗？休息一会吧。

    秦奋躺在我的身边，轻声对我说。此时的他，裸着上身，内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上。

    还如多年前一样，温柔，顾虑我的感受，高潮过后，用纸巾，小心翼翼帮我把身体擦干净。

    我们两个是如何转移到床上，细节，已经不太记得。

    只是在他俯下身子吻我的时候，他的眼泪，突然掉落在我的脸上。

    怎么了？

    故意装作不解的样子。

    你的脸真的再也不会好了吗？

    笑了起来，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明明，受伤的那个人是我，可现在，我却要做安慰别人的人。

    你该不会是嫌弃了吧？我倒觉得，现在这样子更像个男人了。

    秦奋没再说话，用舌尖，轻轻舔我的脸，就好像他的舌头有治愈功能，能够抹去我脸颊上那一道疤。

    你还没告诉我，这些日子，你靠什么生活？如果需要钱，尽管开口，我现在能补偿你的，实在太少了。

    干嘛？瞧不起我吗？要不要我打开抽屉给你看一下，我的存款还有多少？

    故意提到抽屉，又不让秦奋感觉到我的刻意。

    接下来，不再提钱的话题，伸出手，帮秦奋把被子盖好。

    我累了，想要睡一会儿，你能在旁边陪我吗？

    可怜兮兮的眼神，我知道，秦奋一定会答应。

    当然，我并不会真睡，我只是要给秦奋留出时间，让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打开我床边的抽屉。

    他会这样做，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检查我是否真的还有存款，然后，再往抽屉里放一沓钱。

    而那个抽屉里，怎么会真的有钱？

    放在那里的，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信，我用了好长时间，才掩盖自己的笔迹，一个字一个字写了下来。

    为了让那封信看上去像很久之前就写过，还故意在水里泡了，又晾干，最后，再用手揉成一团，展开，折叠，放到抽屉里最显眼的位置。

    我闭着眼睛，听身边的动静。

    果然，秦奋开始行动了，他从一侧下床，没有穿鞋，轻手轻脚，绕过床，走到我旁边，拉开了抽屉。

    然后，就是信纸被拿起来，打开的声音。

    那封信，是我假扮成我妈写给我自己的，用词冷漠，字字句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