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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也不像是闹别扭,可是在一起也不常聊天,一旦说起话来真真是相敬如“冰”,涂苒是女孩子家,又是住在娘家里,矜持点还算正常,可是就连新女婿对自己的女儿都没点热乎劲。王伟荔真想把涂苒拽过来问个明白,问她当初为啥结这个婚,是不是对人男的死缠烂打了,这会子才会受到如此对待。

    尽管她担心孩子受委屈,可一时也没法问出口,若说得不恰当又像是在挑拨关系,让女儿心里更不舒坦,只好借故撵着涂苒给人打个电话,问晚上到底上哪儿住去怎么个安排。涂苒被她唠叨的没法,暗暗叹息一声只好从命。

    这厢,陆程禹正和人在牌桌上切磋,多久没打新冒出的规矩倒不少,不过雷远新处的小姑娘对此倒是门儿清。雷远小赢了几把,有一次拦了那小姑娘的清一色,小姑娘不干了,说:“牌品见人品,三个人里就大叔你最没意思了,”她指了指许可道,“学学这位,要整就整大的,小的人不屑玩,一看就知道是做大事的。这位……”她又指着陆程禹,“出牌干净利落,一点也不脱离带水,记忆力又好,铁定是个喜欢算牌的主……”

    雷远无所谓:“小和也是和,积少成多嘛。”

    许可点头:“小姑娘不错,还有些见地。”

    雷远骂道:“靠,表扬你就是有见地了。”

    那姑娘见陆程禹不说话,只管看牌,就托着腮帮子一个劲瞧他:“这位哥哥呀,是不是外科医生都像你这样气质又冷长得又帅呀?”

    陆程禹说:“比我冷的很多比我帅的没有。”话音刚落,低头就见手机在桌上扑扑的跳,

    雷远又骂了一句:“长得越帅越是庸医。庸医,你老婆催你回家跪洗衣板。”

    陆程禹走去旁边接电话,涂苒的话语相当简短,她说:你如果不方便来接我,我就自己过去了。

    他看看时间,也确实晚了,于是先告了辞,众人散去。

    陆程禹回到新的住所,涂苒已经在那儿了。

    整个家里,只有卧室亮了灯,涂苒站在一把椅子上,正费劲的要将一只古怪的暗红色木箱举到衣柜顶上去,她自个儿在那边试了好几次,力气总是差了点,一时脸色微红,额头冒汗,见他回来了也不理会。

    陆程禹跟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直到涂苒胳膊一酸箱子险些滑落在地,他才伸手去托稳了,稍稍掂脚便把木箱搁了上去。

    这一切完了之后,涂苒看也不看他,一声不响的把椅子搬回原处,拿了洗漱用品和浴衣进了浴室。涂苒是有些生气的,原本她是不打算生气的,但是王伟荔大晚上的把她送过来,又帮她拎着大木箱,却一路上对她没个好颜色,还在临走时的扔出一句话来,王伟荔说:“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涂苒知道,王伟荔越是生气,说起话来越是拐弯抹角。于是她很想找那人来迁怒一番,可是心里倒腾来倒腾去,最后发现,最可恨的人还是自己。

    涂苒稀里哗啦的冲了个澡,心里的打算也稀里哗啦的往外冒,然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跑出来找吹风机,却和上次一样,仍然是没有的。

    屏风后的台灯被人点亮了,书桌上放着几部砖头样的书。

    陆程禹早换了短袖t恤和居家长裤,闲适的站在桌前看书。他一手偶尔翻一下书页,另一只手小臂微曲,时不时举起一会哑铃,上臂的肌肉也随之微微隆起。他平时忙碌起来,很少有时间做体育活动,可是上台做手术又是件费体力的事,所以只能见缝插针的坚持锻炼,几年下来早已养成习惯。

    涂苒觉得他这样就是得瑟,如今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她也会觉得这男人极其得瑟。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块干净毛巾来擦头发,然后想起耳钉还未摘下,于是把半湿的头发捋到一边,伸手去摘耳钉,心下忽然觉得异样,扭头瞧了瞧,发现陆程禹正盯着自己看。

    涂苒顺势白了他一眼,只是她眸光带水,嘴唇嫣红,哪里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分明是欲语还休,欲语还羞。

    一时满室的温热香气,有人忽而心猿意马。

    过了一会儿,涂苒听见“啪”的一声书被合上,哑铃也被搁置,轻轻撞击了木质地板发出丁点沉闷声响。

    陆程禹走过来稍稍贴近她的背脊,若即若离,不远不近,不疾不徐,既不生疏也不鲁莽,而后又略微低了低头,似乎想弄清楚她有没有专心要把头发尽快弄干。

    退可守进可攻,这男人很会调情。

    涂苒浅浅一笑,说:“知道为什么女人的身高不及男人吗?”

    陆程禹向前靠的更近,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为什么?”

    “因为女性荷尔蒙的味道大多散布在头发上,”涂苒干脆靠在他胸前,那里结实而暖和,懒洋洋的再次开口,“你现在去洗澡吗?”

    “是的,”他应答得身不由己,抬手扶住她的纤腰,再次发觉,自己的情绪其实很容易被撩拨。

    算了,又不是去回家供着的,并不算丢脸。

    显然,对方却不这么想。

    涂苒笑了笑:“怎么我差点忘了呢,男人一向爱占便宜,可是往往贪小便宜吃了大亏。”

    陆程禹没有立即答话,只是沉默数秒以后,缓缓的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自己又往后退开一些。他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也对,不过这事不分性别,”说着,他转身走回书桌旁,“只是有些事男人不会比女人更吃亏,你肯定比我更了解。”

    涂苒轻笑:“既然这样,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陆程禹神色淡然:“自己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就这点而言,男人和女人倒是一样的。”

    涂苒点头:“那么,你认为自己要承担的后果会是什么呢?”

    陆程禹在桌旁坐下,翻开面前的书,随意反问:“你呢,又是什么?”

    涂苒看着他:“不算少,也不算好。”

    陆程禹听见这话,侧过脸去看了她一眼,手指从书页间滑过,稍作停顿,仍是翻了过去。

    涂苒从衣橱里取出明早上班要穿的衣物,搁在一旁,而后熄了床头的灯,原是想看书,又觉得乏累,便裹在被子里想事儿。整间房里只有橘色的灯光从书桌那头散落过来,透过雕花屏风的缝隙,淡然沉静,很有一番隐隐约约的韵致。

    涂苒瞪着那处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小别(四)

    如果有人问陆程禹本人对于婚姻和另一半的期盼,他大抵一时半会是答不上来的,待到经过一定思索之后说出的答案,十之八九纯属书面化的扯淡。对熟友圈子以外的人,他多半是如此这般应付。

    不是没认真想过诸如此类的人生大计,偶尔感性起来,也会翻翻旧账,然而想得越多越觉得索然无味,哪怕感情深厚的人仍然会为俗事反目,虽儿女成双,终究是一个另起新灶,一个郁郁而终,人性和生命一样脆弱。久了,对于婚姻这种关系,他便谈不上有所期盼,也不是毫无念想,只是觉得刚刚就好,杯里的茶水不用注入得太满,路旁的高树也勿需太过刚强。柔韧不足,刚强易折。

    连日来,陆程禹如意料之中的忙碌,这种忙碌使生活有了滋味,有人把激情赋予爱情之后的婚姻或者婚姻以外的爱情,有人带着激情投入工作就像赌徒沉迷于赌场。

    大医院的男外科医生的岁月总是在多姿多彩之间流逝,既有上手术台时的刺激和挑战,也有抢回一条人命时的成就感,还有形形色色的医患纠纷,以及妩媚干练说话娇嗲的小护士,实习女医生,女药代。也就一年前吧,涂苒还是她们其中的一员,只是那会儿,她可一点也不拿乔,有事说事,直来直去,性子还算得上爽利。

    这个世界哪怕没有大米和石油,也不会缺少美女,不拿乔的美女。

    若作为一个已婚女性,对自己的丈夫耍弄些未婚女孩的小伎俩,那真是无趣过了头。

    陆程禹觉得,既然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明显的矛盾和裂痕,那么进行夫妻生活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涂苒似乎表现得抗拒,当然她不曾明说,说出来的话却教人倒尽胃口,她很知道如何打消男人的兴致。陆程禹没有细想那些话中的深层次含义,虽有这个精力,也没那个时间。

    这一天过得依旧充实,陆程禹下班的时候,外面的路灯早亮了。

    小时候读书,他便认定,耕耘多少收获多少,如今工作,更是肯定这条硬道理。努力之后,得心应手的感觉相当畅快。尤其在外科呆着,若是上不了手术台,对年轻医生来说是件糟糕的事情,即使风险大,或者工作过程漫长劳累,手术来了,却没有人不想去做的。很矛盾的工作性质,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有别具一格的吸引力,而这种吸引力又促进他的内心始终流淌着一种激昂的情绪,这使他看起来像是一位健康向上积极热忱的大好青年。

    陆程禹看见李初夏的时候,仍然沉浸在这种工作情绪里而不自知,两人在医院的电梯里偶然邂逅,是回国以来的次。

    电梯里原本显得空旷,陆程禹一进来,李初夏便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被塞满了,即使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

    两人丝毫不像是曾经的同窗,见面会寒暄,再聊聊新的工作岗位。除了初时的点头招呼,他们谁也没说话,这个过程看似短暂,又很漫长。

    周遭的墙面像镜子,李初夏注意到他穿了浅蓝色衬衣,领带搭配得很好,男性的沉稳干练之中,更多了从容不迫的书卷气质。

    她以前便想,身材高大的人,穿板型偏正式的衬衣一定好看,只是那时两人都是学生没这个闲心,又或者他后来恢复了单身,想必也缺少对每日熨烫衣物的耐心。所以她还记得,他一向不爱穿衬衣。可是人总会改变,不知不觉就变了。

    陆程禹心情不错,人在心情好的时候思维会变得活跃。他抬头看看前方跳动的数字,视线划过镜子里的李初夏的脸,她总是习惯性的微笑,嘴角轻轻上扬,若有似无。那时喜欢上她,也许缘于惊鸿一瞥,那么多人的操场上只看见了她,那个女孩子,笑起来眉眼弯弯,明亮端庄,很是难忘。

    不过爱笑的人多半也爱哭,大抵逃不脱情绪波动较大的因素。涂苒也爱笑,只是也不见她哭过……是了,陆程禹忽然想起来,她以前做不出题会哭,考试分数不高也哭,眼泪早哭完了,这人哪,要变起来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电梯“叮”的一声响,陆程禹稍微迟疑,便迈开步伐走了出去。

    李初夏习惯性的落在后面,以前是跟在后面,稍稍落后一点。那时的他会拖着她的手往前走,她是典型的慢性子做什么都慢吞吞,他外表沉稳内里却有点急脾气,那一幕就像不久前才出现过。

    习惯,人总是难以摆脱习惯,她现在已习惯在远处安静的,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李初夏跟散步一样走回家,从医院侧门出去拐个弯,没多久到了,近得很。几幢独立小洋房是当年的租界建筑,被簇拥在新盖起的数排青年楼和教师楼之间,隔着精心修剪过的绿化带,备受瞩目。李初夏的家就安在其中之一的欧式小楼里。

    进了门,她和往常一样把钥匙串儿随手搁在走道的柜子上,转身欲要上楼,又和往常一样周淑珍给唤住。

    周淑珍一边把钥匙串挂进墙上的钥匙匣,一边问道:“又在食堂吃过了?”

    李初夏说:“吃了。”

    周淑珍说:“食堂能有什么好东西,又被你爸说中了,天天给你留饭,天天倒掉,浪费。”

    李初夏说:“一时觉着饿。”

    周淑珍看着女儿摇了摇头,又轻轻推了她一把:“去,陪你爸说说话,知道你工作累,连陪我们聊会子天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初夏便懒洋洋向后靠着的,被周淑珍推一步走一步的往偏厅里去,周淑珍笑道:“我家博士闺女哟,奔三张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李副院长正靠在沙发上看报,此时也抬起头来笑眯眯的问:“怎么样啊,小李医生?”

    李初夏一下子歪在沙发上,说:“不怎么样。”

    李副院长放下报纸:“怎么,又被孩子们吵昏了头?”

    李初夏叹道:“儿科,儿科……”又说,“那么多普通门诊呢,偏生都要往专家门诊里拥,这挂号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