竣高傲的大主子,此刻他有如一个无助的稚儿,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等待着处罚。
「麒儿……」秦正终是不忍,松开手拂袖而去。
角落的小林一直捣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看着老爷离开他才把手放下……
『老爷!?』
「小林儿,我们走。」秦正去而复返,抱起小林冷冷地瞪了麒儿五人一眼大步走出炼药房。还是他乖巧的六夫人最好。
小林乖乖地由老爷抱着,不敢动一动更不敢让眼泪落下……可是这样的老爷,好可怕好可怕……呜呜呜……
当日,秦正绝食了。几位主子以为他是被气得没胃口也就没在意,谁知他隔日也粒米不进。麒儿让丫头翠墨端过去的膳食一口没动又端了回来,随后墨香等五人陆续端去了各种吃食,秦正一怒之下全给砸在了丫头脚边。原本几日不吃秦老爷也死不了,可小林前几日才给
他服下了疗伤的药,那药大为损耗体力,秦正再不进食身体很快就会垮掉。
「翠墨,端上燕窝。」
当群傲、云飞和仕晨三人赶到听雨阁的时候,夫君正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座椅上愤愤地瞪着跟前的大主子,胸前衣襟上湿了一片,地上是打翻的瓷盅。
「大主子,你点了老爷的穴道!?」群傲急忙上前查看,如今的老爷可禁不起封穴闭气的折腾。
麒儿横他一眼,若是点了穴还用得着绑成这样。
「你究竟吃不吃?」
「不吃!」
「好,你老爷不吃,我们哪能吃呢。」麒儿一巴掌拍在桌上,道:「去把老五叫来。」
仕晨不解地问:「叫他做什么?」叫他也没用,他能劝得动老爷?
「跪祠堂!」
秦老爷的震怒下,秦府的五位主子进了「魏家」祠堂陪着秦老爷绝食绝粮。每到用膳时候翠墨便会提醒秦老爷该用膳了,顺带说说几位主子已有几餐没吃。三日下来不知是秦老爷自个儿撑不住还是心疼那些气死他的人,总算把翠墨端来的一碗粥吃下下肚。
这日阿杰从南宫门回来,听府里下人说五位主子被老爷关进了祠堂大为吃惊,尚未洗去一身风尘便来了祠堂。
「大主子,展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老爷怎会把你们……」
麒儿、群傲五人左看右看一个个支吾不敢言,他们能说是因为炫耀沾染女人惹怒老爷么?
在阿杰的追之下,唯一看着大度的二主子结巴道:「二主子……提起了从前侍妾的事,老爷很生气……所以就……」
「是这样吗?」阿杰问。
群傲点头,「没想到老爷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
「从前的侍妾……」阿杰了然点头,道出惊人一句,「那我可不能让老爷知道我也有……」
「你也有!?」
阿杰皱眉道:「有两个侍妾很稀奇吗?」正常的男人谁没有一两个侍寝的女人。
「两个!?我怎从没听你说起……」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群傲即刻收了声。
「难怪你整日跑去南宫门,原来在那边养着两个侍妾,乐不思蜀啊!」
阿杰转身,大惊,「不是的老爷,我说的是从前,很久以前……老爷,老爷——!」
任凭阿杰如何解释、如何叫喊远去的人都不肯回头。
吃过一碗粥后,秦老爷再次绝食,秦七主子一起跪祠堂,秦六主子自觉加入。
听雨阁,翠墨走进后院见那衣衫单薄的人立于风中便回屋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
「老爷,已有五日了。」
秦正点头,「嗯。」
「老爷……您可真是自私哪。」翠墨丫头笑道。
「是啊。」
他这一生注定是自私之人,既然已是自私何妨残忍一点。
当然,跪祠堂并非是真的跪。
「要不我们跪着?」唯一提议。
「这也好。」云飞附和。
「跪什么跪,老爷又看不到。」仕晨反对。
「南宫门还有要事等着我,到底要在这待多久!」阿杰忍不住爆出怒吼。
六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怒吼,「你还说,都是你惹的事!」
「干我何事!」
「有两个侍女了不起么,炫耀个什么劲儿!」
「小老六你怎么了,撑不住就回去,跑来凑什么热闹。」
「大主子怎么办,老爷会饿坏的。」
「老爷这回太狠心了。」
「是我们戳了他的伤处啊。」
「哪有……陈年旧事,说说也不行么……」
「闭嘴!」
流水似无情
一
血腥弥漫了山崖,一场夏雨也没能将它冲淡。萧冰挚病恹恹躺在尸体堆中,吃力地抹去黏眼的血泥。雨后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可他仍要掀起眼帘看一眼那天边美丽的穹虹,最后看一眼。
「还活着?」
「你……」仙……仙子!
虹光下,身穿月白锦衣的人居高俯视着萧冰挚,冷淡的容颜绝美无双。这般容貌世间哪得一见,怕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或是他将死之人妄想的幻觉。
「萧家的人?」一袭暗红的身影遮住另一片虹光,凤眼似笑非笑、妖冶魅惑。萧冰挚用力眨了眨眼,这比女子更媚更俏的人竟是男子!「命挺大的。」男子嘴角随凤眼扬起,萧冰挚心中一窒,只觉三魂还在,七魂却已被勾去。
「他们是你杀的?」月白锦衣的仙子目光看向周围的死尸,细听他的声音,清冷而低沉,再细看那眉目间,威仪霸道岂是女子能有的。仙子竟也是名男子!
「是……」萧氏一门虽是灭了,他也没让那帮贼人活下一个。
「想活命吗?」
活命……爹娘死前喊着要他活下去,保住萧家的一滴血脉……「想……」
「嗯,记住,从今往后,你的命是秦府主人的。」
秦府主人……原来他是秦府主人,不是天上的仙子。
「大主子,找到老爷了。」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打开折扇,扇走恶心的血臭味,举足投手散发着尊贵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又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出现眼前,一身白衣潇洒翩翩,他像是怕沾上血迹,飞身跃上一根细枝站着,看过死尸身上的剑痕后道:「北隅萧家?」
「阿杰,南宫门可知此事?」
萧冰挚才感目不暇给又被沉稳的男声吸引了目光,俊秀英挺的男子皱着眉,话语亲和不怒而威。
「知道。」高大的男子转头,深刻的五官俊朗不凡。众家姑娘见了必定眼热心痒。
「为何没向我说起过?」俊秀英挺的男子问。北隅萧家被灭势必在江湖中引起一场风波,身为武林盟主,秦府主人不可坐视不管。
「与我们何干,要打要杀随他们,反正又没犯着秦府。」
「老六。」月白锦衣的仙子轻唤一声,从高大男子身后走出一个身形单薄的人儿。
那人儿面容精巧惹人怜爱,清灵的眸子有一抹胆怯。看着他走近,萧冰挚屏住呼吸,生怕呼出一口大气惊吓了他。
秦府,大主子,南宫门……若非从他们的话中听出端倪,萧冰挚会当眼前七人是下凡的仙人,若非他们是男子,他会以为自己见着了天上的七仙女。
秦府七位主子,果如传言……
秦府主人,秦郡郡王,武林盟主,天下人唯马首是瞻却又甚少露面的神秘之人。
伤愈的萧冰挚跟随大主子走进听雨阁的偏厅,突然窜出一人抱住大主子,萧冰挚立即挥掌打向那人,却被大主子拂袖化去全部掌力。
「麒儿,我要出门去,你让我出去嘛。」
萧冰挚瞠目结舌,那般高高在上、难以仰望的大主子竟任由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又亲又摸!
男子比身形修长的大主子还要高上许多,那副胸怀嵌着大主子合适得像是专门打造一般。
「他是伺候你的人。」大主子道。
男子转身,萧冰挚感到胸口猛地一震,寒意从头顶流向脚底又从脚底涌上头顶。男子什么也没做,脸上还保持着对大主子撒娇的神情,甚至连嘴角和眼角扬起的弧度也没有改变丝毫。可是,那强烈的威慑和真切的恐惧出自何处又是为何,萧冰挚后来一直不明白。
「年纪轻轻倒有一身本事,你叫什么名儿?」男子问。
「萧……萧冰挚……」
「竟有人叫这名儿。」男子转向大主子,笑得很开心,「小饼子,他叫小饼子。麒儿你哪里找来一个这么有趣的人,改日再给我弄一个『大糖糕』来。』
「我不是,不是『小饼子』,是萧冰挚!」好好的名被叫成这样,萧冰挚怎能不怒。
「怎么不是,就是『小饼子』啊。」
「我不……」萧冰挚才想反驳,大主子一记冷光便让他不敢再造次。
「跟在老爷身边,好好伺候着。」
「是。」萧冰挚再一次心惊,冷如冰霜的大主子看男子时,眼里的暖意竟要融化三尺寒冰。
名门之后自小华衣玉食如今却要伺候别人,仅是为了苟且偷生,萧冰挚自然不会有这种悲天怨人的想法。直到几个月前,他唯一的嗜好还是挂树上睡觉,只要爹不成天逼他练武娶媳妇他宁愿做一个劈柴担水的下人。十九岁的他胸无大志,活下来是爹娘的遗命,活下来只是为了活下来,活着的人才有将来可言,将来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也许他会像老爷一样……
「小饼子!快给我滚出来!」
「老爷有何吩咐?」
「我让你上四主子哪儿探探风声,如何?」
「我……我进不去,兰素不让我进去。」并非打不过兰素丫头,只不过和女人动手很不光彩。何况府上的下人告戒过他千万不要和七个大丫头过不去,七个女人有何种特殊地位他还不清楚,但女人惹不得的道理,娘亲、二姐、红姨娘、丽表妹从小就教会了他。
尤其是娘亲和红姨娘,两个女人平时为了争爹的宠爱斗得天昏地暗,教训他的时候就马上变成好姐妹。可是,娘亲再不会拿铁棒子追他,也看不到红姨娘在旁笑得幸灾乐祸……
「蠢!懂不懂什么叫计谋,走,老爷今儿叫让你见识见识。」
「嗯。」
「走啊,你哭什么,老爷我对你没打没骂。走走走,回头老爷给你看些稀罕玩意儿,三主子从南蛮带回来的,你一定没见过。」
「谢老爷。」
老爷是一个怎样的人,萧冰挚永远琢磨不透。除了最初照面的一回,他再没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威慑。老爷无所事事,整天打着习武的旗号游手好闲,可当主子们有了麻烦事时,他又会悄悄地为他们解决掉。七位主子有病有痛老爷总是最先知道,从何知晓,萧冰挚不知。
逗鸟、逗妻是老爷的嗜好,他总在七位主子面前吃鳖,万无一失的计谋每到紧要关头就会出纰漏。他曾怀疑老爷是故意的,可又讲不通,谁会故意去吃苦头。
他会想起死去的爹娘和亲人,老爷从来不问他为何哭,每当这时就带他去找乐子,大多时候乐子找到主子们头上,然后他俩一起被罚。
老爷告诉他,趁没娶媳妇多哭几场,以后有了媳妇儿便不能哭了。男人大丈夫可以哭,但不能在心爱之人面前展现懦弱,因为你是他的依靠。
一个女子美不美萧冰挚或许能说出个一二,要说一个男子相貌如何那就难了。成天对着七位主子,其他男子的脸看在他眼里大都模糊难记。老爷的一次出轨招来了桃花坞坞主严青稔,相貌不俗的严坞主他觉得还是比不了七位主子,他想要再找比主子们相貌出色的人,怕是不可能的。
去救人主子时大主子还吩咐救一个人,什么人大主子没多说,仅说见着一身紫衣的男子就错不了。穿紫衣的男子,那该是怎样的突兀难看。
混乱中萧冰挚很快找到那一袭紫,没有迟疑飞身上去拼尽全力从楚御九手中将他带走。
身受重伤的他脸色凄白如纸,却令萧冰挚移不开眼。浑身珠翠的装扮好似女子,阴柔美丽的面孔也似女子,纤细的手指似女子,几乎他每一处都似妖冶的女子。可当他睁开眼的那一瞬,萧冰挚只觉身体像被利剑穿刺一般,跌坐在地不敢大口喘气。
镇定,镇定,什么恶人他萧冰挚没见过,—个身负重伤不能动弹的人他怕什么。
「是我救了你你。」想着话不对,萧冰挚改口道:「是我家主人让我救你的。」
昙动了动嘴唇可发不了声,感到折断的右手有异样,偏头看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