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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入蛮南国千军万马直取对方头领首级,使得白云城得以化险为夷,这便让他成为白云城家喻户晓的英雄。而从小便被指定为未来城主的云飞更是白云城的人看着长大的,这两个人走在街上谁人不识,又有谁不知道两人当年的‘丑事’。

    汉番杂居的白云城也有不少南凉的乌桓族人,原本对男人与男人嫁娶之事并不觉有何大惊小怪。但殊知那些委身的男子多是无权无势想借此攀龙附势之人,一旦嫁给男子便意味着抛弃祖姓再非宗室子弟,即便是在南凉做人齐君也为被许多大家族视为耻辱,对此弃祖忘宗之人于家谱里剔除再不予进家祠。因而,堂堂的一城主做出这等有失身份有辱家门甚至有辱整个白云城的事,叫城民们怎不寒心怎不耻笑。

    「要回去吗?」云飞问。

    「为何要回去,这才走了几步。」秦正道。

    「那到前面的茶楼坐坐。」

    两人并肩走着,云飞刻意与秦正保持着距离,一边走着一边时不时地去注意他的神色,以及他在周遭异样目光的反应,秦正亦然。殊不知两人的表情在对方眼里都成了那么一个意思。

    白公子,白城主,白云飞,就这么让你感到羞耻吗?

    秦正,秦老爷,魏无双,就这么让你感到羞耻吗?

    茶楼是云飞昔日最爱去闲坐的一家,离开白云城几年仍是昔日的老板伙计。

    掺茶的店小二见到云飞激动得险些砸了茶壶,一口气叫了三个称呼,「少城主,不,城主……不是……四少爷。」

    少城主,城主,四少爷,一下引来了茶楼所有人的目光。听到这些,白云城的人要不知道此人是谁那不是耳朵聋了便是脑袋坏了。

    云飞不安地看了一眼秦正,清咳了一声道,「小陆,来一壶茶,楼上还有桌吗?」无需点明,小陆自然知道他要喝什么茶。

    「有,有。四少爷楼上请。」小陆轻轻掌了下自己的嘴,真是的,他干嘛咋呼得这么大声。

    秦正一点也不觉得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有什么,昂首阔步接受大家瞻仰。

    来到楼上小陆不客气地撵开客倌给云飞腾出靠东窗户的位置,两人坐下后一壶香茶很快上来。别桌喝茶的人越做越多,俨然把两人当成稀奇的怪物来品头论足。两人也不恼,都想看看对方能忍耐到几时。

    对于昔日敬畏的城主和救城英雄,敬不在了畏却还在,茶楼里的人也只敢在一旁嘀咕,却不想竟有一人公然上前来挑衅。

    「哟,四公子,好久不见啊。」

    「何表兄,别来无恙。」

    被云飞称为表兄的瘦黄男子是他异母兄长家的表亲,他不过依着兄长们这么叫一声。

    「无恙,无恙。」自命潇洒的何表兄摇着扇子走到两人跟前,看着秦正明知故问道,「敢问这位少侠是?」

    秦老爷如今已是三十而立之年,行走在外却仍被不少人称作‘少侠’。人都说心宽体胖,七位夫人没把他养出几两肉,倒是越养越年轻了。

    秦正本想自报家门,可见三夫人双目涌现怒气便改了主意,桌下的长腿轻轻踢了下云飞,笑着看他如何回答。

    「回去。」云飞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茶楼。

    秦正却伸手将他按坐回去,扣住他的手腕微笑道,「告诉他,我是谁。」

    「天不早了……」

    「我说告诉他。」

    眼前的这个人虽是笑着,笑意却未达眼睛。就连一旁的何表兄也感觉出他周身可怕的戾气,欲转身逃离,却被他下一句话钉住脚不再迈一步。

    「这位表兄,你要敢再走一步,我削了你的脑袋哟。」

    当日魏少侠在千军万马中削了敌人脑袋的一幕,白云城有不少人是亲眼目睹过的。

    「老……秦大哥,别闹了!」云飞挣脱手低吼道。

    「你,叫我什么?」

    鹰眸一沉,一瞬间云飞只觉得自己像被锁喉的兔子,竟不敢有一丝忤逆,「他是……外……外……」

    下一刻秦正却是得意地笑弯了眼,「我就知道白公子会输。」

    「你!」云飞握了握手,终是忍住怒气,放下茶钱快步走出茶楼。

    羞耻吗?不,并非是羞耻。只是,这个人给忘了啊……

    三十回 云之彼端 倾城之约-2

    深夜,白家正厅的灯火仍然亮着。

    白昊之及四子,白言千、白言秋、白言岭、白云飞,围坐在桌前讨论着有关白云城生死存亡之事。

    「若是在此兵分两路,那定是错不了。」云飞在图纸的一点指了一指,「南凉定是在打阿赖河的主意。」

    先前已说过白云城易守难攻,上一回若非城内的守将与外敌勾结也不至于让敌军兵临城下。但这座城池却有一个致命之处,那便是阿赖河。阿赖河自东南流向白云城是其赖以生存的水源,若是被人掐断,城中仅靠打井取水是远远不够的。南凉的十万大军在距离白云城五十里处兵分两路,七万人继续逼近,另外三万则开向阿赖河上游,而白云城在那里的护河守军不过数千人,如何能够抵抗。

    「我早先已说过要将季河之水引入城中,为何几年过去大哥仍未有动作。」云飞不禁恼道。

    白言千立刻推卸起责任,「我要打理商队之事,这事交给二弟着手……」

    「掘河引水,未免有些劳民伤财……」白言秋支吾道。

    福延子孙之举,却被白二爷说成劳民伤财,云飞虽恼怒却也只得压下火气。此时此刻,再来说这事已无意义。再说,他已非城主,有何资格来指点别人。

    「三哥,明日便出令让城中人蓄水,早作准备也可多撑数日。」

    「是。」白言岭立刻回道。

    云飞又道,「城东的那个麻脸铁匠可还在?」

    「四弟找他作何?」白家老大问。

    「大哥忘了,他曾在东洋待过,从那边学得一手造火器的好功夫。」

    「都已火烧眉毛了,怎赶得上。」白言千可不认为那一脸麻子的老头有多大能耐,他也不是没见过那东西,不就是几粒火药子儿像射箭一样从一个筒子里喷出去,给人放炮竹是吧?

    云飞叹气,当然赶不上,若是几年前就去找人家这会儿还用怕谁。「我想去找找他,看看他能不能在五日时间内给我造一些。我打算带几个人在这里……」说着云飞用手指敲了敲地图上的另一点,「夜袭。」

    「你打算带几个人去袭击人家几万人?!」白言秋惊叫。

    「爹意下如何?」云飞看向上座人。

    一直未出声的白昊之开了金口,「放手去做吧。」

    若是能造出火器,即使只有几个,那稀奇可怕的东西也能让几万人惊慌失措,他要的是能暂时绊住他们,争取时间向天朝借兵,虽说这也无疑于与虎谋皮,但眼下也只有这么做了。

    「爹,儿子有一句不知当不当讲。」白言千观望着白昊之的脸色小声道。

    「不当讲便别讲。」

    「儿子是想……是想,与其让城内百姓为战乱祸及,我们还不如……还不如借城给南凉……」

    「大哥就此打住!」云飞一掌拍在桌上,「你真当他们只是借城?即便这样能保住一条命,那也会像狗一般被人踩在脚底。白云城的人绝不会为苟且偷生而摇尾乞怜,‘白一半’的后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白言千如今毕竟是城主,被人这般叱骂面子有些挂不住,「你说得轻巧,到时候南凉兵马踏进来,你只要跟着你那老爷翘脚一走,死的伤的是我等!」

    「住口!滚出去!」白昊之怒吼。

    云飞低下头,发抖的身体好半晌才平复下来,而后平静地说,「我会与白云城共存亡。」

    白家三兄弟离开后,白昊之和云飞相对而坐了片刻,最后起身来到云飞身后扶着他的双肩长声叹道,「飞儿,你也看到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大哥他是担不起白云城的。」

    云飞摇着头,「爹,别说了,别难为孩儿。」

    「好,不说这个。可是飞儿,连你大哥都如此说道你,他人的口舌你如何能忍受啊!你又叫爹娘心疼到哪般啊!」

    云飞紧紧握住爹爹的手,抑制住喉头的哽咽,「孩儿不孝,不孝……」

    秦正屏住气息最后看了一眼两父子,而后轻脚走开,到了僻静之处轻喊了一声‘来人’,暗处便立刻有一条黑影现身面前。

    「告诉海凤凰,我要见她。」

    黑影拜首后又消失在暗处,一来一回仿佛只是吹了两阵风,秦正这一句话像是对空气说一般。

    「夜已深了,怎还在此晃荡。」

    身后传来云飞的声音,秦正忙换了副笑脸转过身,「白公子不也在晃荡。」

    云飞皱眉,「别叫我白公子。」

    「那叫白贤弟好了,你不是叫我秦大哥么?」

    云飞本想解释,可见面前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子便苦笑了下,「随你高兴。」

    「虽说我已不记得了,但我仍是想替他问一问。」

    「他?」

    秦正拉了拉额前的一缕头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是你甘愿放弃城主之位随他走的那个人。」

    「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是否后悔了?」

    「不,不是后悔。」

    「那是?」

    云飞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凄冷的笑,「既然你如今也忘了前事,那许我暂住在白云城可好?」

    不,他一点也不洒脱。什么叫能不能恢复记忆都是同一个人,不是!不是!对他来说若是忘记了从前,若是不记得他与魏哥哥一起练剑的日子,若是不记得魏大哥为救他渡与十五载内力,若是不记得搅了他的婚礼,若是不记得为了他独身闯入敌阵……他宁愿不要。

    「待你记起来时我再回秦府可好?」

    秦正也回以一笑,「那让白云城毁了,可好?」

    白云城与南凉之间的一个番族小镇,这一日来了一队外来人。

    外来人找到镇上一间看来还像人住的地儿,丢下一带金银便让那家人滚蛋,紧接着在几十个黑衣男女的簇拥下一位身穿斗篷头戴面纱的贵人走了进来。一个时辰后又有一个高大的男子牵着一匹老得快迈不动的马到了屋前,进门就叫着对不住,说是被卖马的诓了这才来晚了。

    看着面前的泼皮男人,海凤凰又一次懊恼得想杀人,她怎就这么听话,这人说要见她,她就真的来了!

    拖着马走累了,秦正也不客气,端起凤主手边的热茶便一咕噜饮下肚。

    「魏无双,听说你这里……」海凤凰用手指了指头,讥笑道,「给药坏了,怎看着不像啊。」

    秦正丢开茶杯擦擦嘴道,「是给药坏了。女人,自报家门吧。」

    「放肆!」凤主身后的一男一女同时挺身上前拔出弯刀。

    「怎么,欺负我没带人是吧?信不信,我只要吹一声哨,立马就有千万人杀过来,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你们给淹了,明儿我就给你们办法事超渡。」

    「凤主。」一干侍从竟真被秦老爷讲的笑话吓住了,纷纷变了脸色。

    海凤凰却是冷哼道,「你叫我来就是听你贫嘴的?」

    对着这么无趣的女人,秦正也没多少讲笑话的心情,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做笔买卖。」

    「愿闻其祥。」

    「你。」秦正一手指着女人,「放弃白云城。我。」一手指着自己,「给你北门关以北五十里。」

    海凤凰注视着面前的人,良久后道,「两百里。」

    「七十里。」秦正道。

    「一百五十。」

    「一百,一寸也不多给。」

    凤主想了想,「做了。」

    秦正满意地点点头,知道这贪婪的女人要加价,所以一开始便只给出低价。做完买卖后凤主便准备起身离开,这肮脏的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住了。

    「慢着。」秦正叫住她,「麒儿可在你那里住着?」

    海凤凰挑衅地扬了扬眉,「住着。」

    「住得差不多便叫他回来吧,府上还有诸多事情要他打点。」

    「话我会帮你带到,至于他回不回去,我可说不准……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