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此时若是旁人在此必要坐实了结亲的传言,清平不动声色的与她拉开距离,忽地一人道:“邵当家不必担忧,本官已经请了府中的一位先生去为你的商队瞧瞧。”
孙从善从中门踏入,大红朝服,头戴乌纱,羽带垂落,后头跟着几位同着朝服的下属,清平见了她行礼,道:“郡长大人。”
孙从善瞥了她一眼,道:“李太常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邵当家闲话了。”
邵菏忙道不敢,清平却是暗自松了口气,跟着孙从善后面走了。胡默见了她挤眉弄眼一番,周慨元照例沉默不语,只是对她微微颔首,以示友好。孙从善道:“召你们来是因为朝廷派下的官员已经在中堂等候了,大家有话说话,有事好商量。”她云淡风轻地挥挥手,步子迈的极慢,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道:“别让人家觉得这是咱们云州的地盘,仗着是主人就欺负她们,明白了吗?”
她这话说的十分有意思,清平差点没笑出来,已经能通过她话间的描述感受到户部官员对云州本地官员的忌惮,要知道六州州会属云州最为有名,据说早些年的时候,在州会上若有官员政见相左,必然是要下了乌纱就地来干上一架,甚至在州会上有人因此丧命。加上云州民风彪悍,村落间矛盾不断,时常聚众打群架,官府派人去拦都来不及。外地官员来云州上任,哪个不带好护卫,就怕被本地官员一个不留神给殴死了。胡默咧嘴一笑,揶揄道:“大人,她们不会带了人来吧?”
孙从善瞪了她一眼,道:“你少作怪,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出行哪个不带仪仗?”
是仪仗而不是护卫,清平瞬间破功,笑出声来。她起了个头,周围的人都笑开了,脸周慨元都忍俊不禁,摸了摸鼻子,道:“大人高见。”
胡默笑嘻嘻道:“大人,那咋们出行要不要带‘仪仗’呀?”
孙从善十分头痛,指着清平道:“李清平,你不是云州人,等会你先进去和她们说说。”她顿了顿,用很不屑的口气道:“叫她们把‘仪仗’给撤了,我等会就去。”
清平只好点点头,在一群同僚同情的视线中向中堂走去。
残雪从枝头飘落,清平看了一眼天空,已经是三月初了,想必这雪也没几日好下。很快春天一来,到处又会是生机勃勃的绿。她思量着等哪日得空了和楚晙一同出去踏青,虽说云州不如其他州那般繁荣,但就风景而言还是有些好去处,值得看一看。
她心不在焉的想了一会,满脑子都是去哪儿玩。慢吞吞地走到中堂,外头站着一排护卫,为首的女人看服饰似乎品衔不低,见她过来上前一步,客气道:“阁下请止步,此处有大人们商议要事,暂不允通行。”
清平无语的看了一眼熟悉的牌匾,孙从善还没来,有什么要事可商议的?那人见她不语,有些紧张,好像很怕她下一句话就大打出手,道:“这位”
清平拱拱手道:“在下安平郡太常李清平,孙郡长派我前来与众位大人交接事宜,不知可否允以通行呢?”
她彬彬有礼地出示腰牌,那人微微一愣,大概没想到她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示意手下退开,将她放了进去。
清平走远了才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中堂是她经常来的地方,如今被他人占了,还需要通报才能进来,其中感受当真是一言难尽。
待进了里面,才发觉连陈设都变了。她站在博古架边看着上头的物件,从来不知道安平郡官衙居然这么有钱,想起孙从善之前抱怨的财政资费不足,猜测她肯定是将自己府里的私藏一起摆过来了。她走到专门会客的厅堂,几个与她一样身着五品蓝袍的官员坐在椅子上。清平走进去时她们正在小声交谈着什么,为首的一位身着杏红官袍,象征她从四品的品衔,正和边上的人说话,见同僚停了话,便向门口看去,恰好与清平视线相对。
那人唇边犹带笑意,是她无比熟悉的面容。
居然是吴盈。
刹那间清平脑海中掠过无数画面,还是归于平静,她踏进房间的脚顿了顿,最后还是跨入门槛,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那几位与她品衔相同,但京官无形中比同级外地官员高上一截,应由清平向她们行礼。但清平只是略微欠身,道:“诸位大人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孙郡长因事务在身,要来的迟一些,请诸位多等等,试试我们云州这风雾茶。”
那群人彼此对视,似乎都能从她的言语中感受到来自云州官员们轻慢与不屑一顾的态度,一人冷冷道:“不知孙郡长要何时才能来呢?再大的事情也比不过开放互市一事,我们千里迢迢来此便是为了此事,从早上等到现在,难不成是孙郡长有意而为之?”
清平有些意外,原来孙从善早给她们来了一个下马威,难怪她刚刚如此淡定,清平还想这和她惯来的作风不符,以为她这是要修身养性,学习什么叫忍什么叫让。她当然不会说这是孙从善故意的,温和道:“这位大人哪里的话,我们郡长近来是有些忙碌,绝无怠慢诸位的意思。”
那人虽然是恨的牙痒痒,奈何云州官员声名在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重重的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响声,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清平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正对上吴盈的视线,见她似笑非笑,她决定先发制人,道:“这位大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