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启三年春,驻扎在云州战线中的军帐升起了蓝旗,这代表段时间内并无战事。随着互市的开放,边疆局势日趋平缓,出现了难得的和平期。仅仅一年的时间,两国商贸往来各自获利极大,无形的利益链已然形成。到了太启五年时,西戎派出使者递交和谈书,朝廷也下派使臣前往云州商议和谈之事。这消息一放出,举国上下纷纷附和,毕竟谁都不愿意再这么打下去。西戎诸族中虽有异议,也淹没在一片主和声中。
又是一年春,草长莺飞,窗外的树枝长出嫩芽,枝叶在春风中舒展着脉络,清平写的手腕酸痛,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她休息不过片刻,又低头看向桌上一叠厚厚的文书,随手翻了几页,觉得十分无奈,唤来自己的文书官问道:“这些都是吴大人让你拿给我的?”
文书官愣了愣,道:“是吴大人一早就遣人拿来的,还让我转告大人,说都是急件,要尽快处理。”
清平磨了磨牙,拎起其中几本丢给她道:“把这些给长大人。”
文书官看她脸色不好,忙接过东西下去了。清平坐在桌前顺了几遍气,觉得心平气和了,才拿着剩下的几本去寻吴盈。
吴盈在房中被一群人围着处理公务,又是一叠急报要她签字画押,正是不耐的时候。清平在窗前等了一会,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踹门而入,吴盈正和手下商议事情,突然被她吓了一跳,怒道:“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清平甩了甩手中的文书道,“来问问吴大人,这种要两监共议的东西,你叫我今天就拿出个主意,是太看得起我了吧?”
那属下一看事情不好,忙带着东西告退,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可不愿做了出气的。房中只余二人,清平自顾自坐下,将那几册文书重重拍在桌上,若无其事地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
吴盈气的发抖,指着她道:“李清平,你----?”
“我什么?”清平和她搭档了近两年的时间,心里最后一点愧疚都被磨灭干净了,和她杠起来一点都不怕,“我就想问问大人,我的休沐要排到什么时候?”
吴盈瞪了她一眼,清平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定,深吸了几口气才冷声道:“两监就是个废物,做的了什么事?等她们商议到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
清平呵呵道:“那还是大人高看我了?对不住,这事我拿不出章程。”
吴盈一拍桌子,茶杯笔砚乱跳,她皱眉道:“我与你说正事!”
清平道:“休沐就是我的正事。”
吴盈匪夷所思般看着她,终是败在她面前,不耐烦道:“这事完了就放!”
“明天还是后天?”清平问。
吴盈怒不可遏道:“你够了!”
清平微微一笑,重复道:“明天还是后天?”
吴盈用力踹了一脚桌椅:“李清平,你别得寸进尺!”
“那便告辞了。”清平见状起身就走,刚要踏出门时听到吴盈咬牙切齿的声音:“后天!”
早说不就好了,清平转头看她,微笑道:“明日。”
吴盈以手掩面,手指点着她,颇为无力。
“互市运转至今,虽然只有两年,大人也知道其□□劳最大的该是各州商贾,朝廷后来加派人手设立两监,但却没有发挥想象中的作用,反而常常拖后腿。”清平拿起一本蓝册道,“要我说这种事就该交给商会出面,官府监管流程。互市监能做什么?规矩都已经定下了,还需要她们废话吗?无非是想从中谋利,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借着设立蕃场的事想把这事闹大。”
吴盈头痛道:“你手上的都是互市监呈上的,通篇的大道理,连祖训都搬出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为官行事就是要讲究章法,说来好笑,原本没什么道理的事情也硬要排除个道理来,让人头痛的要死,偏偏这就是为官的道理,清平沉思片刻,道:“既然做的花团锦簇的文章,为何不能头头是道将规矩讲个通透?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扯皮确实令人不耐,既然她们要讲规矩,咱们也就拿出规矩让她们好好看看。”
吴盈道:“说了和没说一样。”
门外落下一只麻雀,在春阳中梳理羽翼,好奇的看了眼房中的交谈的两人,展翅飞走了。
清平淡淡道:“安平郡主事是孙郡长,互市主事暂是你我。今年州会上姜大人已经说了这件事,两监人手必要替换,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足为惧。”
吴盈沉默,清平忽然想起她也是从京中来的,必然在替换名单上,顿时有些尴尬,怎么就把这事给说出来了。吴盈静坐思索了一会才道:“我任期为三年,想来也快了。考核期满回京述职,还望李大人多多美言。”
清平动动嘴唇,想说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虽然二人相处了近两年时间,但仅仅止于公务上,其他地方连一点进展也无。彼此间像默认了合适的距离,是恰当好处,不至于令人尴尬,也不会过分亲密。要说像从前一样,清平觉得是再无可能了。不过能保持现状也算是幸事,有进退的余地,她客客气气道:“大人于互市有功,吏部自然会有所表彰,升迁在望,先道声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