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金帐后樾见草的功效渐渐失去了作用,她想起许多事情,好的和不好的。
但她记得那天在街上碰见谢祺,然后和她在马车上所谈的事情,重重的压在她的心上。
于是她有些走神。
“李大人,下官大胆说一句,这和谈恐怕是不成了。”
清平低头拨弄着茶盏,闻言问道:“谢长史何出此言?”
谢祺只是笑笑,但却没有解释为什么。清平自然明白这种忧虑是来自哪里,如果西戎真的愿意和谈,那么之前所做的试探就毫无意义。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扣押一位亲王做人质,若是真要开战,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和谈不过是西戎人的一次试探,如果圣上真能和周乾元帅那样绝不接受和谈,让出月河。要战便战,代国并非没有这种能力,西戎不过是来试探一下朝廷的态度与风向----到底是主和的多还是主战的多呢?
这看似无用,但却是非常关键的地方。若是上下一心,不畏开战,西戎人自然也会掂量些这战争的利害。但没想到代国内部竟然如此不合,朝中权臣把控,党同伐异,众臣因女帝迟迟未立太女之事而犹豫不决,无暇分心于此,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谢祺道:“云州是殿下的封地,圣上将她派到此处,怕是有守国门之意。云州自是不能陷,只要她在此处,云州必然不会有事,李大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清平心中一动,道:“若是战起之际,殿下也要留在云州?”
谢祺道:“这个必然。”
楚晙既然留在云州,必不会坐视不管。清平暗忖,安平郡离边线太近,互市也是如此。她已经明白谢祺的意思了,这也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她们都不愿让楚晙前往西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此时她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
于是她说:“谢长史是有什么主意了么?在下愿闻其详。”
谢祺笑了笑,轻飘飘道:“还需李大人帮帮忙。”
“清平,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她的回忆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清平下意识向右边靠了靠,吴盈也不介意,问道:“这一路过来你都魂不守舍的,这是怎么了?”
清平坐在草里,道:“想回去以后怎么办。”
吴盈折着一根草,曲起膝盖,道:“你想到了吗?”
她脸上带着些许喜悦,冲淡了奔波中的疲惫,显得神采奕奕。吴盈编了个小草环顺手给她套在手腕上,清平由着她玩着,她十分孩子气的摇了摇她的手腕,又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清平道:“我没想到。”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是有些担心云州会出事。”
吴盈也沉默了,勉强笑了笑,道:“不会的,居宁关坐拥天堑,又有大批部队驻守,怎么会出事呢?”
暮色四合,天很快暗了下来。清平没说话,并不想加重这种无谓的恐慌。她道:“也是,说不定就能进关了呢。”
吴盈还要说话,突然听到一声哨响,她奇怪的站起来,向着发声方向看去,接着那哨声急促起来,一声一声,越来越快,像在催促她快些过去。
吴盈面色不太好,低头对清平说道:“我先去那边瞧瞧。”
清平应了,在草里坐了一会,却还不见人来。她身侧一人道:“我去看看。”说完便离开了。
她一人坐在草中,恍惚间有种被人世遗弃之感。不知过了多久,天黑了下来,她突然听到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眯起眼睛,握住了刀柄。
昏暗中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突然从草丛中蹿出一个人,拉住她的手急切道:“走!快走!”
原来是吴盈,清平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吴盈道:“走,马在哪里,快走!”
马匹被牵来了,清平翻身上马,首领率先冲了出去,全然不似前几日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她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下意识地甩了甩马鞭,如离弦之箭般,向着未知的夜色里奔去。
这夜无月无星,在这漆黑的夜晚,马儿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清平只能紧紧跟着她们,不让自己落下。这种环境中若是稍稍慢下,就很有可能会失去方向,极为容易迷失在草原上。
她听说过许多频繁来往于西戎与代国之间的客商说过,很多时候商队都会走一条保险的路,哪怕有再便捷的小路,她们也不会轻易去尝试。因为在茫茫草原之上,人极为容易迷失方向,无论怎么走都会发现好像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似的。看似平和的草原其实暗藏杀机,那些离奇的传闻就是最好的佐证。清平记得一个说法,在草原中走失的人就再也找不到了,但她的灵魂会一直徘徊在草原里,在深夜赶路时必须点灯,否则非常容易碰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一直跟着。
清平喉咙干涩,黑夜里见不到一点光明。罡风从她耳边掠过,隐约听到有人在哭泣的声音,她有些紧张,又甩了一鞭,马儿吃痛,跑的快了些。
不知行了多久,忽然前面出现一点亮光,在浓稠的黑夜中尤为显著。突然清平觉得一抖,马儿似乎走上了什么崎岖的道,她才猛然间想起来,草原是不会有这种路的,那么她们此时必然已经是离开了爾兰草原了。